27.信徒
基本上送了礼寒暄几句就告辞了。卫伯府家裡跟魏家差不多,几房一起居住,嫡女庶女一大堆,還有已经成婚的嫡子庶子的孩子,阮沁阳看着那么多人就心慌。
其实一般人家都是這個模样,但是阮沁阳习惯了家中人少,见到正常人家反而觉得不正常,人多矛盾就多,比起硬住在一起,分家反而能家和万事兴。
卫伯府与阮沁阳差不多年轻的嫡出小姐有四位,按着诗薇的介绍,值得打交道只有大房的六姑娘,跟三房的八姑娘。
這两房的男丁都有些本事。
阮沁阳见到两位姑娘,先注意的是卫六姑娘。
不是她长得出众,而是她满身首饰,打扮的富丽堂皇,不知道是打算待客還是炫富,而且目光還时不时打量她身上的穿戴。
阮沁阳大概看得懂她的眼神,大概是觉得会见到一個从乡下来的土包子,沒想到戴得首饰比她還贵重。所以觉得不舒服,非要从她身上挑毛病。
卫六姑娘来回扫视了阮沁阳几遍,目光终于停在了阮沁阳的鞋子上,指着她鞋上的豆大东珠:“這鞋我见過静妙穿過差不多的,之后就见了京城有不少相似的穿法,沒想到连别地方来的,也做這副打扮。”
听到這话,阮沁阳就在卫六姑娘的名字上打了一個叉,又不是七八岁的小姑娘,還来学人精那一套。
她這话的意思是說她学了章静妙的打扮,哪個女人都不会愿意被說跟谁谁谁相似,明明自己费了心打扮,到别人口裡就平白矮了谁谁谁一头。
“卫六姑娘這话說得好笑,這世上的东珠又不是都刻了章姑娘的名字,要是旁人把东珠戴在头上,那不就是寻了章姑娘镶鞋的珠子往头上戴,也不知道章姑娘晓不晓得卫六姑娘這般帮她树敌。”
不等阮沁阳說话,她旁的桑娥就驳了過去。
卫六姑娘早就注意到阮沁阳身边的桑娥与诗薇,說是丫鬟又比丫鬟打扮的要出挑,重要的是她们的模样,漂亮的叫人无法忽视。
阮沁阳被她们众星捧月,感觉人都发着光。
“主子說话怎么轮得到你插嘴!”
“卫六姑娘阴阳怪气我家县主,我忠心护主有什么不对。”
桑娥翻了個白眼,又娇又俏。
卫六姑娘见阮沁阳也不阻止這丫头說话,被气的发簪摇动。
“六姐姐少說两句罢,安平县主的鞋子我不知晓,但你這莲花如意簪不就是照着静妙姐姐那支打的?”
卫八姑娘慢吞吞地說道,语气真诚不過。
见自家妹妹都帮着外人,卫六姑娘“你们……”了半晌,再气也记得阮沁阳是個县主,骂不出话,干脆撒丫子跑了。
上门拜访,把人家主人给气走了,阮沁阳不禁觉得自己厉害。
“我六姐就是這样,县主不要介意。”卫八姑娘讲话慢條斯理,阮沁阳本以为她刚刚放缓的语气是因为想气卫六,现在看来就是個天生的慢性子。
“无碍,六姑娘应该是章家姑娘的信徒,所以看谁都想往章家姑娘身上扯。”阮沁阳漫不经心轻笑道。
她虽然觉得卫六无聊,但不至于牵扯到卫八姑娘的身上。
“信徒?”卫八姑娘姑娘品了品這词,觉得這非常适合诠释卫六平时的行为,笑了笑,“县主說得对,我六姐就像是静妙姐的信徒。”
她们都把章静妙当做平辈相交,她六姐却把章静妙当做对所有姑娘的参照标准。
卫六讨嫌,卫八脾气倒是不错,阮沁阳跟她聊了会,才告辞离开。
阮晋砚也从卫家男丁那儿退了出来,神情比之前還要怏怏,接触了卫家的這些同龄男孩,他竟然觉得那個孙胖子,更加有趣,值得打交道。
阮沁阳看出他在想事,敲了他脑门,问他在想什么。
阮晋砚觉得太過傻气,捂唇摇头。
“還有小秘密了。”
阮沁阳啧笑,大发慈悲沒逼问他。
拜访完了邻居,阮沁阳回府先赏了诗薇跟桑娥,特别是桑娥,就如同她自己說得那般,单独的本事她比不上诗薇跟丹昙,但是综合起来她未必沒有两人有用。
她身边的大丫头,青葵太過看重规矩,海棠除了夸她,其他时候嘴拙的不行,她身边就缺個伶牙俐齿懂眼色的。
桑娥判断力不错,晓得她不惧得罪卫六姑娘,直接就接了话头,损了卫六。
省了她开口的功夫。
不過這其中最该感谢的是她這個县主的名头,让她的身份一下子就跟普通的世家贵女隔开了,有了可以目中无人的资本。
为此等到阮晋崤归家,阮沁阳特意谢了他,送上了她早就准备好的礼物。
“虽然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妹,但该谢的时候還是要谢,礼物是我早就备下了,就是等着到了京城,亲自拿给哥哥。”
不用丫鬟帮忙,阮沁阳双手捧着檀木镙钿盒。
阮晋崤接到怀裡:“是什么?”
“哥哥要不要猜猜?”
见阮晋崤盯着盒子,沒立刻打开,阮沁阳随口說道,說完见阮晋崤垂眸沉思,真开始认真思考,止不住一笑,又沒有透视眼,那么大的盒子怎么可能猜到她放了什么。
“哥哥還是拆开看吧。”
“是头冠?”
阮晋崤沒开,眸子微挑,猜测地道。
阮沁阳愣了下,难不成阮晋崤真有透视眼。
见状,阮晋崤打开,躺在绒布上的果真是個头冠。
掐丝海兽纹嵌黑曜石的头冠,奢华低调,冠在阮晋崤的发上,很合他的气质。
“我很喜歡。”阮沁阳還愣着,阮晋崤已经拿出了发冠,搁在手上细看。
“這是姑娘亲手画的图样,亲选得宝石,问了师傅该怎么制作,這发冠還有几道工序是由姑娘亲自完成的。”
“沁阳做得发冠,我很喜歡。”
阮晋崤含笑,带着妹妹的名字,重說了一遍。
微哑的声音笃定真诚,阮沁阳对上阮晋崤黝黑的眼睛,都觉得自己真代替了师傅做了這发冠:“大哥别听海棠胡吹,我最多就是在师傅做东西的时候,帮忙递了东西。”
“明日沁阳帮我戴上?”
阮晋崤想到了今早她为他梳头的感觉,十分期待。
“哥哥是觉得我手艺特别好,给你冠发冠的特别英俊?”阮沁阳倒也沒拒绝,笑谈了几句,就问去了她好奇的問題。
“大哥怎么猜到是发冠的?一猜就准,让我都不知道是不是海棠她们大嘴巴了。”
阮晋崤慢條斯理收好了发冠,才对上了沁阳好奇的眸子。
他为什么会猜到,自然是因为她从以前她就会为他备好一切东西,他二十生辰是在边外渡過,他缺的那個发冠,她当然会为他补上,只是時間早晚。
向来只有她在意他所需所想。
情绪涌上,阮晋崤突然很想握住沁阳的手,甚至搂她入怀……
“大哥?”
见阮晋崤盯着她不說话,阮沁阳手指他眼前晃了晃。
阮晋崤回神,但涌起的冲动却未平复,压抑地轻拍了下她的头:“自然是因为了解沁阳,或者說是因为想从沁阳手裡收到头冠。”
听到阮晋崤是想收,阮沁阳心裡有点不是滋味。
如果說阮晋崤是阮家子孙,就算是在外面渡過的生辰,回到侯府,族裡也该给他补過弱冠礼,但是這事在阮侯爷的刻意忽略下就沒办。
而她爹会刻意忽略,当然還是因为阮晋崤的真实身份。
說起来都是阮晋崤那個皇帝爹的問題,以书裡的描述,原因在外戚专权,皇上的孩子一個都沒保住,把阮晋崤送到侯府,是念着他对心头挚爱的情谊,想让阮晋崤远离纷争,保住他的命。
随着皇上一步步的掌握大局,后宫裡除了皇后的孩子,有命在的几個不是傻就是残,他只能把心思更放在阮晋崤身上。
迟迟不认,按照书裡面的意思,那是因为皇上在考察阮晋崤,当他觉得他能独当一面,他又铲除了麻烦,有十足的把握才会认回他,如若不然他宁愿阮晋崤做一辈子的臣子。
這父子情說深的确深,但阮沁阳觉着皇上就是先不宣布,让阮晋崤知道也沒什么事,要不然在阮晋崤的心裡中,他大概一直觉得自己是個爹嫌娘厌的孩子。
大概也就是因为一直不受父母喜歡,所以才格外在乎她這個妹妹。
“大哥哪天能均出假来?你到了京城就上任,每日要早起上朝,到点還要去兵部当值,晚上也得处理公文,京城恐怕都還沒好好逛過?”
阮晋崤颔首:“這些日子除了兵部,就是在将军府,要是有闲也需要去拜访与家中有旧的长辈上级。”
听着完全就是暗无天日的愁苦人生,除了工作還是工作,平日裡有空還要主动去找上级交流。
“那我先打听地方,等哥哥均出假,我們一起去逛逛?”阮沁阳原本只打算在附近逛逛,听到他那么說,起了心思认真找個好地方,让他缓解压力。
“沁阳,你能来京陪我,我真的很欢喜”
……
阮晋崤這份极致的欢喜,持续到见着沁阳跟皇上送的那几個美人說說笑笑才渐渐回落。
皇帝送给臣子的美人,都是经過专门调教的女人,用来笼络臣子。
他沒碰她们的意思,所以让人把她们弄在府邸最远的地方,沁阳却把人接到身边。
阮晋崤扫過那几個女人朝沁阳巧笑的模样,眉心拧起。
桑娥虽然觉得跟在阮沁阳身边极好,但能接触到阮晋崤,還是忍不住偷偷打量了两眼。
谁知道這男人对着阮沁阳就如沐春风,神色柔和的如同像要把這世上最好的东西全捧到阮沁阳的眼前,叫人看了眼馋,但這会儿阮沁阳沒看他,他那眼神就像是阎王似的。
满是煞气,仿佛這才是他真正的样子。
丹昙跟桑娥做了一样的事,收获了一样的感触,两個人急忙收回目光,歇了那丁点心思。
“县主的筋骨软,学舞的话很容易。”
出去了一趟,丹昙发现桑娥得了沁阳的青眼,输给诗薇她愿意,但是跟桑娥相比,她自认比她厉害。
凑在阮沁阳跟前說话,說着就說到学舞。
阮沁阳对跳舞有些兴趣,常年在家中宅着,她又不可能像砚哥儿一样跟着阮晋崤跑圈打拳,连骑马她都觉得疼来着。
她以前就想着找几個舞师教她习舞,但比起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学舞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在世人看来,舞蹈這种利用自身身段舞动的娱乐,用处就是讨好男人。
阮侯爷不准她学,還罚了她的丫头,她不想因为這种事跟她爹置气,就搁下了。现在到了京城,身边又有现成的老师,倒是可以学一学。
“都退下。”
见妹妹說得起劲,真打算学舞,阮晋崤不愿当众扫她面子,挥退了屋裡的下人。
“沁阳你学那個做什么?”
要是不赞同的是阮侯爷,阮沁阳会選擇退步,但放在阮晋崤這儿,她半点都不惧。
“自然是活动筋骨,每日不是坐就是卧,走路走得远了我又脚酸,骨头都僵了。”
“走路都受不了,沁阳觉得跳舞躺着就能练?”阮晋崤见她說着說着隐隐先往后倒,似笑非笑地拿了大枕垫在她身后,让她直接靠上去,“躺着有什么不好。”
他就爱看妹妹仿佛沒骨头般懒洋洋的卧着。
“那不一样。舞姬因为常年练舞体态都很轻盈,如同丹昙她的五官不算特别,但身上的气质却十分吸引人,那便是练舞练出来的,哥哥還不明白我,能变美的事,就算累一点我也不觉得有什么。”
从小被调教出来的美人,就是吸引人的气质也是媚气。
阮晋崤不止不同意沁阳学舞,還动了把那几人移出府邸的念头,皇上那儿他再自想法子交代。
不過他未开口就听到妹妹懒洋洋地道:“反正我就是一时兴趣,学了也不会跳给旁人看,最多叫哥哥跟砚哥儿当個看客,又沒甚关系。”
沁阳跳舞给他看?
阮晋崤目光灼灼,理智跟嘴背离,应了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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