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公平一战 作者:未知 马蹄声是从西面传来的。 只有一骑。 雨点般的马蹄声,表明了来者迫切焦急的心情;疾若电闪的来势表明,对方骑的,也是一匹宝马良驹,這一切都让王羽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這個時間点上,从那样的方向,出现在這样一個地方…… 来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吕布! “天下英雄的相逢,总是如此让人措手不及么?”抬眼西望,王羽握枪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送,沒想到,第三次遭遇,竟然来的這么快,這么不是时候。 离开大营前,王羽就想過,毕竟计策是出自两大枭雄之手,這次绑架行动,可能不会這么简单。 在中军帐与袁绍冲突的时候,他特别留意了一下,曹操手下的那些猛人,都在他身后。威胁如果不是来自于后方,那也只能是西凉军了。 军情显示,在孟津击败韩浩后,吕布就一直沒回洛阳,而是以清扫残敌为由,进驻孟津,四处扫荡。 开始,董卓不确定王羽的动向,孟津方向的防御也确实很重要,又因为被刺之事,不大待见吕布,所以,就由得他去了。 只是拨付给并州军的辎重粮草,比之前更少了些。补给,本来就是董卓约束限制并州军的重要手段。 不過,這招以前好使,现在却不怎么灵验。吕布从韩浩的军营内,缴获了大量辎重,自不虞沒饭吃,在孟津過的好不逍遥。 等到王羽攻陷虎牢关之后,董卓更沒空搭理吕布了,他忙着迁都的同时,還要摆平朝中的大臣们,忙得不亦乐乎。只是给吕布下达了一道东进的命令,就沒了下文。 据王羽所知,吕布虽然接了命令,但却沒有进军的意思,他一直在和洛阳方面就补给問題扯皮,并州军像是冬眠未醒的熊一样,窝在孟津,寸步未动。 所以說袁绍扯后腿,扯的非常不是时候,用贾诩的說法来讲,董、吕二人有隙,正是用计离间之时。若联军全师西进,再有针对性的放出谣言,很可能不需要战斗,就能消除并州军的威胁。 机会是好机会,但既然已经错過了,也沒什么可纠结的,关键還是借此確認吕布的动向。 吕布一直在孟津,对自己又有不少怨念,只要得到消息,应该就会赶過来,在情在理,都完全說得通。 要考虑的,只有对策。 无非战或逃。 打是肯定打不過的。跟关、张切磋過多次后,王羽已经很了解自己与一流武将的差距了,正面对敌,他打不赢任何一個以武力闻名的名将。 而吕布,则是三国时代,個人武力的巅峰。 不比华雄,吕布已经吃過两次暗亏,這次气势汹汹的杀過来,多少也会有些戒备,想暗算恐怕也无隙可乘。一对一已经是這样,再加上鲍忠這些骑兵,真的打起来,恐怕连逃的机会都沒有。 要逃,就必须得当机立断,以乌骓的脚力,应该還是能逃得掉的。打不過就跑,情理上倒也說得過去。 但這种事,說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王羽不是刘邦,也沒有真正的枭雄心态,把未婚妻子和丈人丢给敌人,自己像只野狗似的落荒而逃,這种事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出。 “鹏举,西面来的可是吕奉先?”正思忖间,马车内突然传来了蔡邕的声音。 “正是此人。”王羽稍一迟疑,结果被马车裡的卫兹抢了先。 這人是陈留巨富,家财多半由经商而来,虽然举過孝廉后,他本人便很少参与经营之事了,但商人的本能却早已深入骨髓,见缝插针的眼力和口才,都非常了得。 “蔡中郎久在吴郡,对北疆人物了解的可能不是很清楚,這吕奉先乃是九原郡五原人,少年便以骁勇闻名,弓马娴熟,膂力過人,胡虏畏之如虎,以飞将称之,名震边陲……” 先說過吕布的生平,卫兹又提起一件旧事:“当日十常侍之乱,丁建阳与董仲颖相争,初时,丁建阳以吕布为先锋,披坚执锐,冲突西凉军阵,所向披靡,如入无人之境,西凉军虽兵强马壮,亦不能挡,威势更在……” “呵呵,若非丁建阳无容人之量,被李儒设计离间,洛阳局势到底如何,尚不得而知呢。”配合着周围骑兵的欢呼庆幸声,卫兹的话显得非常有說服力。 蔡邕轻轻‘嗯’了一声,另外,马车裡還传来一声短促的惊呼声,声音既柔且轻,却蕴含着浓厚的担忧和关切之情。 “蔡中郎,修后汉书本就是您的夙愿,令千金的亲事,也大可等进京之后,从长计议。朝堂上多有您的故交,董丞相对您也是另眼相看,您還怕被谁强逼了不成?王将军虽然勇武,但众寡悬殊,又有强敌,无论如何也无法携尊驾父女一同离开,何不就此罢手,也免得玉石俱焚呢?” 卫兹劝說的对象虽然是蔡邕,但這话未尝不是說给王羽听的。 事实上,如果不是王羽就在马车边上,卫兹才不会费這個力气呢。他說的這些,都是摆明了的,王羽唯一的指望,只剩下挟持人质這一條路了。卫兹想立功,更想除掉王羽,可他却不愿意把自己也赔上去。 所以,他极力劝說王羽,想让对方知难而退。 他不敢直接向王羽劝說,因为他知道王羽的脾气很大,所以,借着劝說蔡家父女,想要拉两個重量级的人物帮腔。现在看来,效果還不错。 蔡邕郑重說道:“鹏举,子许說的不错,你不用担心老夫和琰儿,想那董卓费了這许多周章,邀老夫入京,总不会只是为了出口恶气吧?你我两家先前之约,亦不会作废,只等云开月明之时,再……总之,你且先退去罢。” “王家哥哥,小妹也读過些书,知道君子一诺千金的道理,无论天涯海角,小妹心中总是……”蔡邕话音刚落,车帘后,又探出了一张含愁带怯的俏脸,语声款款,如珠玉之音,“請相公勿以妾身为念,保重万金之躯,别期虽远,但总有相见之时。” 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已是微不可闻,但其中蕴含的神情,却是不言而喻。 卫兹闻言大喜,悄悄向鲍忠做了個手势,示意后者让开退路,让王羽离开。 鲍忠当即照做,其实他的手下已经沒多少斗志了,王羽真的要突围,也费不了多大力气。而远处,吕布的身影已经清晰可见了,冲天的杀气,更是有如实质一般,让人遍体生寒。 王羽从包围圈裡退走容易,但能否从吕布的追杀下逃生,就是未知之数了。但无论结果如何,自己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琰儿你就在我身边,却谈什么他日再见?你就是我的,谁也夺不走!”王羽纵声长笑,豪情万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王羽立志匡扶汉室,与天下英雄争雄沙场,故所愿尔,岂有退避逃窜之理?何况,我与温侯也非初见,前两次都未曾尽兴,今日正好做個了断。” 王羽摆出了一副要死战的架势,众人都是大急,可是,還沒来得及再出言相劝,一声冷哼已经回响在了耳边,震得众人心神俱颤。 “好一個故所愿尔!王鹏举,這一次你還算是有点模样,或者,你是知道自己逃不掉了,所以故作豪言?” 话音响处,一匹火炭似的高头大马昂然穿過人群,马上的骑士披着大红色的披风,和战马一起,构成了奇异的景象。仿佛一团熊熊燃烧着的烈火蔓延开来,又仿佛夕阳落入凡间一般。恍惚间,不少人都觉得,昏暗的河畔突然明亮了许多。 鲍、卫两家的骑兵都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几乎透不過气来,连养气功夫极好的蔡邕此刻也是阵阵心悸。刚表露過心迹,還沒摆脱羞意的蔡琰更是花容变色,一双纤手死死的抓住了窗棂,担忧到了极致。 连身为友军的骑兵都惊惶若此,被吕布列为首要目标,从出现开始,就死死盯着不放的王羽,受到的压力有多大,自是毋庸赘言。 王羽表现的极其从容,他朗声一笑道:“温侯說的哪裡话?谁不知吕温侯的武艺天下无双,被称为天下第一猛将?但凡有志于此者,谁又不盼着与温侯一战,将這天下第一的名号夺過来?羽也是有志向的,盼着与温侯公平一战,已经盼了很久了,今天终于得偿所愿,庆幸都来不及,哪裡谈得上是故作姿态?” “哦?”吕布眼中寒芒一闪,似是杀机充盈,又像是带了点其他的什么情绪。 “公平么?”過了片刻,他左右看看,冷笑连连,语气森寒:“王鹏举,你以为你那点小心思,能瞒得過本侯嗎?” 王羽故作惊奇道:“君侯何出此言?” “也罢,某就给你一個机会,你且說說看,這一次,你为何沒象前两次一样,转身就逃。說的好,某就给你公平一战的机会,若是還耍些小心眼,似图戏耍本侯,哼!那就别怪本侯不给你机会了,沙场上,原本就只有胜负,沒有公平,活下来的,就是强者!” 吕布的眼神变得越发犀利了,象两把钢刀一样,寒芒闪烁。 “无他。”面对吕布的逼视,王羽微微侧身,让吕布看到身后的马车,然后云淡风轻的笑道:“爱江山更爱美人,就算代价是与温侯這样的强者决一死战,那也是值得的。” 王羽和吕布的对答有些古怪,不過在场众人也都依稀听懂了個大概。 王羽恭维了吕布几句,然后提出要公平一战。而吕布看破了王羽的用意,却沒有完全回绝,而是让王羽說出個理由,满意的话,他就故意上当。最后,王羽就来了這么一句…… 鲍忠等人都有点傻眼,吕布這种人要怎么形容呢? 說他无谋,可是他轻易就识破了王羽的激将计,连鲍忠、卫兹都是听到吕布的回答后,才有所领悟的,說他无谋,显然不太合适;可是,明明识破了计谋,還要故意上当,這是何等奇葩的思路啊! 而王羽的回答更是莫名其妙,什么爱江山、爱美人的,還不是自承好色?直接将弱点暴露给对手? 鲍忠先前之所以沒挟持人质,就是因为他不确定王羽的想法,他不知道王羽是单纯为了争面子来的,還是无论如何也要保住蔡琰。 在這個时代,女人的地位实在不高,很难想象王羽這样的人,会为了個女人,就向敌手妥协。 蔡琰的脸更红了。白玉般的脖颈,已经变得犹如琥珀一般,对這個才女来說,如此直白而热烈,又略带点诗意的表达方式,有着致命般的效力。让她几乎忘记了,自己依然处于极大的凶险之中。 所有人当中,吕布的反应是最奇怪的。他微一错愕,身上的杀气也是一敛,脸上的神情似乎是在思考,又似在回味,半晌沒有动静,竟似就那么僵住了。 “君侯,后面還有追兵,须防夜长梦多……”鲍忠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時間耽误的越久,意外就越多。 “既然如此,你们還不快滚?”鲍忠成功的唤醒了吕布,但后者的反应却远非他所期盼的那种。 “啊?君侯……是何意?” “不走么?”吕布看也不看鲍忠,反而打量起战场来,口中念念有词。 吕布出现后,战局暂停,不過鲍忠的人已经被杀破了胆,无暇收拾战场,四周横七竖八的倒着战死骑兵的尸体,以及无法起身的伤兵。 “十……二十……三十二,杀了三十二個?既然要公平,那就公平到底好了,這样最省事。” 鲍忠不明所以,大着胆子凑前一听,正好听到吕布得出的结论,吓得他魂飞魄散! “君侯你怎么……啊!”分辨卡在了喉咙裡,代之的是一声惨嚎,沉重的画戟,在吕布手中,轻飘飘的,灵动至极,随手一下就将鲍忠挑得飞起! “一!” 突变骤起,骑兵们都是惊骇莫名,然而,冰冷的计数声,告诉他们,现在并不是惊讶思考的时候,因为噩梦還沒有结束! 火這种东西,本来就是很难当做武器的,想要玩火,就得有被烧到手的觉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