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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雨(4)

作者:未知
這话作何解呢,世上沒谁皮痒痒,为了挨罚追着人跑。皇帝张嘴就這么說,实在让她难以应对。 嘤鸣想了想,說不是,“奴才上养心殿求见万岁爷,是为前两天醉茶时候的失仪,向万岁爷赔罪。万岁爷心肠好,還派了周太医来给奴才瞧病,奴才对万岁爷感恩戴德,赔罪之余更要叩谢天恩,谢万岁爷体恤,谢万岁爷隆恩。” 不管赔罪也好,谢恩也好,都得磕头以表心意。嘤鸣十分虔诚地跪下,双手加额叩拜下去,养心殿的栽绒毯又软又暖和,她跪在皇帝跟前,半点沒有受奚落后该有的沮丧,照旧跪得大方得体,磕头也磕得一气呵成。 上首的皇帝蹙眉打量她,她来就是为了這個?其实說句实话,彼此对对方都十分不耐烦,可又不得不被某些细微的关联牵扯着,于是都耐下性子来敷衍。她不能不遵太皇太后的令儿,死乞白赖在他跟前点眼,他也不能以政务太忙无暇他顾为由,拒人于千裡之外。不同之处在于他可以不给好脸色,她還得装模作样笑脸相迎罢了,细想想,還真是個无奈又熬人的死局。 “老佛爷让你来的?”皇帝撑着膝头问,看她跪在脚踏前,春绸的袍子驯服地垂委,勾勒出有些瘦弱的脊背。她的头发又厚又密,一條及腰的大辫子笔直纵卧在脊梁上,這個后脑勺,瞧一眼都让他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 嘤鸣仍旧說不是,這回不再趴着了,直起腰来,垂着眼睛回话:“是奴才自己的主意。奴才前两天失了体统,幸得万岁爷皇恩浩荡宽宥奴才,奴才今儿說什么都要来给主子道谢。先前……万岁爷瞧见奴才又恼了,奴才想无论如何,惹主子不高兴就是奴才的罪過。万岁爷后来拂袖而去,奴才思量再三壮起了胆儿来养心殿叩见……奴才在慈宁宫伺候老佛爷,万岁爷又是常来常往的,要是存了芥蒂,老佛爷跟前脸上不是颜色,叫老佛爷起疑。所以奴才是想,要是万岁爷不乐意瞧见奴才,那每回万岁爷驾临的时候,奴才就回避了吧。只是老佛爷要是问起来,還請万岁爷替奴才周全,奴才长了十個脑袋,也不敢违逆老佛爷。” 看看,多伶俐的人儿,自己一肚子坏水,想实施又沒胆子,跑到這儿来借着谢恩,撺掇他在太皇太后跟前谏言。 這回膳是沒法儿进了,皇帝微微抬了抬指,侍膳的很快击掌,两個小太监进来,把圆桌抬了出去。 “朕何时說過不乐意见你?你是太皇太后身边的人,朕就算不待见你,也不得不姑息你。”皇帝慢悠悠說,语气倒是闲适,但话裡的锋芒也如针尖一样给她来了一下子,“你窥伺天颜,朕可以不问你的罪,毕竟你也是個寻常女人,有那点子小心思不算大罪過。况且太皇太后喜闻乐见,只要是皇祖母的意思,朕也沒有不顺从的。但你不该在朕跟前耍小聪明,你這算什么?以退为进?” 他是有意给她扣帽子,她急于脱身,他偏要反其道而行。对付瞧不顺眼的人,不就是处处找不自在么,皇帝发现這样可以增添乐趣。他每日政务堆积如山,在臣工们面前是人君,必须要有人君的威仪和气度。回到后宫,除了继续批阅奏疏,就是往太皇太后和太后宫裡請安问吉祥。既然這两处都不可能完全错开她,那就挑挑刺,使使绊子,看她百口莫辩也能让他解气。 嘤鸣果然呆住了,只觉心头一口滚滚岩浆上升,升到嗓子眼儿的地方堵住了,堵得她說不出话来。 什么叫“那点子小心思”?听這话头儿,皇帝是认为她有爬龙床的野心?這可真是太自以为是了,掏心挖肺說一句,她眼下這么耐着性子兜搭他,全是因为他的身份地位。倘或他不是皇帝,倘或他到了一個沒人护驾的地方落难了,她不往他脑袋上砸土已经是便宜他了,他竟還觉得她对他有意思? 皇帝等了半天,见她红着脸,两眼晶亮,可能是有眼泪漫上来了,顿时觉得舒心,曼声问:“怎么不說话了?” 嘤鸣顺顺气,歪着脑袋說:“奴才是为圣躬着想,怕戳在万岁爷眼窝子裡,万岁爷难受。您瞧,奴才一来,您连膳都进不下了,长此以往怎么得了。万一老佛爷常在饭点儿上打发奴才来给万岁爷請安,或是干脆把奴才送到御前来,奴才想想,自己的罪過可大得不能活了。所以奴才琢磨着,万岁爷在的时候奴才就老实找個地方呆着,等万岁爷起驾了,奴才再出来伺候老佛爷。這么着既碍不着万岁爷的眼,您也不用愁奴才老是直勾勾盯着您瞧,如此一举两得,您觉得怎么样呢?” 這回不說话的轮到皇帝了。 嘤鸣跪了老半晌,也沒听见他让平身,跪累了她就悄悄往后挫挫身子,半坐在脚后跟上。這时听见皇帝寒着嗓子让她跪好,然后說:“齐嘤鸣,你用不着在朕跟前装样儿。朕问你,你這样费尽心机,可是盼着還能出宫?” 這么一问嘤鸣有些惘惘的,她想說是,又碍于处境不敢承认,便有些丧气的样子,拢着眉,慢慢摇了摇头。 到底還是想出去啊,皇帝转過头,看向窗外。外面的雨势越来越大,打得西墙根儿的那株海棠枝叶乱颤。他忽然牵唇冷笑了下,“沒人教過你,皇上问话要出声应答么?你同朕說实话,究竟想不想出去?你放心,不管你說什么,朕都不会降罪,来,說吧。” 皇帝的语调裡有诱哄的味道,要是心志沒那么坚定,也许当真会着了他的道儿。好在嘤鸣聪明,她认真琢磨了下,說:“万岁爷,奴才进了宫,一心就想好好伺候老佛爷。至于将来出不出宫,不由奴才說了算,全看主子们的意思。” 她很会打马虎眼,也懂得如何在话语裡争斤掐两找藏身之处。皇帝沒有得到满意的答复,坐直的身子又缓缓向后靠去,沉默了下道:“旁的不必說,就說你想不想出宫。” 嘤鸣說不想,一双大眼睛望向他,她想看一看,皇帝接下来究竟打算怎么给她小鞋穿。 宫灯的光,透過彩绘的琉璃倾泻下来,为暖阁裡的一切镀上了一层柔软。皇帝眼睫深浓,微有倦意的时候显出一种清雅的况味来,启了启唇道:“很好,因为你就算想,這辈子也出不去了。” 他善于在人心上扎刀,他看见她眼裡的光有一瞬杳杳,一個滴水不漏的人在面临绝望时,给出的反应才是最真实的。他蜷曲的五指慢慢松开了,說起来吧,“往后别在朕传膳的时候进来,也别在太皇太后跟前出幺蛾子。” 嘤鸣低头道是,這时候外面进来個太监,躬着腰,顶着一面大银盘,凌波微步似的到了皇帝面前。然后跪下,稳稳当当把银盘取下来,稳稳当当向上呈敬。嘤鸣不知道那是什么,悄悄看了一眼,见银盘上并排放了十来面绿头牌,每一面都写着小字,某某妃,某某贵人什么的。 她当下有点尴尬,宫裡是這样的,皇帝一向公务繁忙,只有在用膳时才有闲暇想一想個人的問題。這些绿头牌和官员奏事等待召见的牌子一样,统称膳牌,每日晚膳的时候送进来供皇帝挑选。若皇帝相准了哪個,就把牌子翻過来,若沒什么兴致就叫去,這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也是皇帝每天必须例行的任务。 原本国丧期间,是不宜有這种事的。当初定宗皇帝归天,十個月后固山贝子多伦的庶福晋生了個孩子,为此多伦被褫夺了爵位,发到牛鼻夹道裡圈禁终身,后来就再也沒听說有谁赶着丧期内生孩子了。不過对皇帝的要求,向来沒有那么严苛,皇嗣是头等大事,该进的膳牌還是要进的,翻与不翻,就是皇帝自己的事了。 虽然不大好意思,但嘤鸣仍旧表现出了很大的兴趣,她悄沒声地观察着,看看皇帝最后会选中谁。结果皇帝连看都沒看一眼,說了声“去”。敬事房太监道嗻,重新顶着银盘,却行退出了暖阁。 皇帝瞥了她一眼,“你怎么還在這儿?” 嘤鸣說:“回万岁爷的话,奴才沒插上嘴,向主子請跪安。” 皇帝皱了皱眉,抬手一摆打发她出去,她忙蹲了個安,满怀庆幸地退出了明间。 外头空气清冽,嘤鸣畅快地吸了口气。松格迎上来,对皇帝能让她主子全须全尾回来充满了感激。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主子一遍,挺好,精神头儿也不错,暗暗抓了抓她的手說:“主子,咱们回去吧。” 松格撑开了伞,正要搀她出廊庑,后面三庆叫了声姑娘,快步上来說:“姑娘留步,万岁爷有吩咐。” 嘤鸣心头蹦起来,心說又怎么了,打算怎么收拾她?结果三庆說:“上回老佛爷发话,說让主子爷赏姑娘鸭子吃的。今儿您既来了,主子爷放了恩典,姑娘略等一等,挂炉局已经接了令儿,過会子就给姑娘送鸭子来。” 嘤鸣愣住了,吃鸭子?不会是打算现拆了鸭架子,让她在這儿现吃吧? 她犹豫着问:“谙达,万岁爷有示下,叫让怎么吃么?老佛爷先前才赏了点心,眼下实在沒那胃口。” 三庆笑道:“主子沒說让怎么吃,横竖是遵老佛爷的令儿,赏姑娘鸭子。” 嘤鸣和松格对视了一眼,一脑门子官司的当口鸭子送来了,好大一整只,肚子裡塞了白果,浑身流着油,烤得锃亮。 万岁爷的好意,谁敢不领情呢,于是嘤鸣亲自提溜着赏赐,一路从养心殿,提溜回了慈宁宫。 ※※※※※※※※※※※※※※※※※※※※ 小伙伴们,明天入v了哈,当日三更,别吝啬你们的营养液,给我浇点儿呗,虽然我也不知道那玩意儿是干啥用的…… 然后连发三天红包,庆贺我又发了笔小财,一起嗨起来~~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倾儿1115 7枚、22364640 2枚、不学有术 1枚、带刀 1枚、pulslan 1枚、琥珀定志 1枚、21612096 1枚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蛇六姐 1枚、露拉拉 1枚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一 12瓶、19418473 10瓶、蛇六姐 5瓶、巫婆睿兮 5瓶、宝宝 5瓶、不学有术 4瓶、可爱坏宝贝 3瓶、m长老m 2瓶、小喵三千 2瓶、糖珞珞 2瓶、隔壁有容 1瓶、raven 1瓶、酒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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