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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秋(2)

作者:未知
皇帝危言耸听了一番, 自觉這段话很有說服力,要换了寻常的姑娘,必定会有所忌讳,好歹名节的事很要紧, 关乎姑娘的一生。 可是在嘤鸣听来,却觉得有点好笑,“主子說什么呢, 您可是真龙天子,别說奴才和您沒什么,就是真的有了什么,外头哪個說我的闲话, 横是不要命了?您不能把自己当成一般的爷们儿, 這世上市侩多了,個個儿做梦都想攀上高枝儿。人家才不问你缘由呢,但凡和皇上有牵扯的, 出去就是奶奶神, 谁敢不高看几眼?” 她口才一向不错,反驳起来自然也是條理清晰。皇帝沉默了下,才发现在她跟前可能真的拿自己当成寻常男人了, 或者說忘了自己是睥睨万物的天下之主。为了留住她,竟拿坏了名声這样的借口来吓唬她。她是什么人呢, 老虎嘴上都能薅根胡须的主儿, 会怕這個? 他斟酌了下, 才又道:“既然必要招人误会的, 那朕就更不应该让你出宫了,沒的让天下人笑话,說朕始乱终弃,朕的脸面要紧,不能因你坏了体统。” 反正就是不让出去,說這一大套有什么意思!嘤鸣暗中腹诽,很看不惯他的虚伪嘴脸,俯身应了個是,“只要主子不发话让奴才出去,奴才就一直留在宫裡。当初进宫时候,家裡一再叮嘱好好伺候主子,如今奴才阿玛恪尽职守报效朝廷,奴才還有什么可說的,必定是一心一意孝敬主子,当主子的好旗奴。” 温存的话一句沒有,表忠心的說了一大堆,也成吧,皇帝觉得淡出鸟儿来的心田,霎时有了一点滋味儿,甚至咂出了一丝回甘的清甜。他有些怀疑,這個女人到底会不会說浓情蜜意的话。如果她成了他的皇后,和他做了夫妻,還会這么直撅撅的又是孝敬又是好旗奴嗎? 兴许這人是属撑杆儿的,不会拐弯。皇帝兀自思量着,兴许這就是她做人的谨小慎微之处,沒到那個地步,绝不给自己随便长脸。其实他很想知道,她和海银台定亲那么久,他们之间說话是什么样的。海银台管她叫妹妹,她不好意思叫他一声哥哥,那她怎么称呼他?海大人?银台?台台? 皇帝怔了下,简直要被自己的奇思妙想惊着了,那种四外透着牙酸的称呼,他曾经从皇考的嘴裡听到過。那时候皇考有個极爱重的宠妃,单名一個茹字,皇考就管她叫茹茹。這种莫名的叠字组合至今让皇帝觉得古怪,也在他印象裡形成了不可转移的认知,凡是感情好的,必定就是這样称呼。 可他不能求证,他是帝王,格局应当大一点儿,怎么能纠结于皇后曾经小打小闹的一小段旧情呢。皇帝的神思有些恍惚,等迈进了内右门,门裡的灯火填满他的眼睛,他才理清了思绪,随口应了声很好,“你阿玛近来倒是比先前进益了不少,父亲立了好榜样,闺女也该不辱沒门楣才好。”說着顿下来,装作无意地說,“时候不早了,過门禁要递牌子,今儿就留在体顺堂吧。” 嘤鸣仰脸一笑,“主子可真怪,奴才才受的罚,您這会儿气就消了,還赏奴才住体顺堂?” 皇帝听她哪壶不开提哪壶,立刻板起了脸,“你不挨罚就浑身难受是嗎?天下還有你這号人?别以为刚才你耍的小聪明朕不生气,朕是看在你阿玛的份上赏你脸,你還啰嗦?” 嘤鸣缩了缩脖子說是,“奴才得了便宜還卖乖,請主子恕罪。” 皇帝万分厌恶地乜了她一眼,“宫裡過日子得有眼色,别以为在太皇太后和太后跟前会邀宠就够了,這江山是朕的,整座紫禁城也是朕的,惹恼了朕沒你好果子吃,听明白了嗎?” 就算他不重申,她也懂得這個道理,天字第一号呆霸王嘛,自然得小心奉承着。 “那今儿還要奴才上夜嗎?”差事得问清了,否则逮住小辫子又是一通埋怨。 皇帝把视线调到了天上,清高且傲慢地說不用,“你当差不行,实在叫朕瞧不上眼。睡你的大头觉去吧,管住自己的嗓子,别乱叫唤就成了。” 這叫什么话!嘤鸣不大受用,她又不是走骡,怎么就乱叫唤了!可万岁爷說你当差差了行市,那是上头挑剔你的手脚,沒什么好争辩的,不成就是不成。她诺诺答应了,“那奴才回头收拾收拾就睡了,有什么事儿你喊一声……” “朕不会喊的,你当朕是你?”皇帝截断她的话,哼了一声,阔步迈进了养心门。 皇帝回来,御前的人又井然忙碌起来。德禄很有眼色,万岁爷难得和姑娘在夜色下說话,他不能杵在中间讨人嫌。因此早早儿回殿裡把一切都预备妥当了,万岁爷的小食,另照原样给嘤姑娘也备了一份,沒的姑娘又抢主子的点心,因那两口吃的打起来不上算。 小富挨在门口问三庆,“這事儿就這么過去了?” 三庆說:“要不怎么的?你還指望像上回顶砚台似的,把姑娘弄個大花脸?昨儿夜裡你是沒瞧见,一只蝲蝲蛄就吓得那样,今儿要是招了一群,不得活活吓昏死過去么!咱们主子爷如今体人意儿着呢,哪儿能真让姑娘受那些委屈。” 小富嘿了声,“這么說该成事儿了?” 三庆含糊地笑了笑,“不好說,我瞧姑娘這头還沒动静呢。這人真妙,她就是不开窍,别說主子着急,连我也跟着着急了。” “你急個棒槌!”小富笑嘻嘻道,“留神别說秃噜了嘴,那可是主子娘娘。你說人不开窍,回头主子给你天灵盖儿凿個洞,你就知道马王爷几只眼了。” 三庆啐了他一口,正想和他闹,看见裡头嘤姑娘酒足饭饱出来了。他忙上前去,适当对她先头挨罚的情况表示了一下关心,然后告诉她:“松格姑娘回头所了,宫门下钥后她不能留在养心殿。姑娘這会子怎么安排?是打发人送您回西三所,還是留下上夜?” 嘤鸣笑了笑道:“万岁爷让我留下,沒叫上夜。可我琢磨着不当差事,留下岂不吃干饭么,要不给我個毡垫子,我睡在后殿明间裡,還给主子上夜。” 三庆說那哪儿成呢,“既然主子沒叫上夜,您踏踏实实睡個囫囵觉可不好么?沒事儿,今儿小富回来了,御前不短人伺候。我這就派人给您的体顺堂送热水過去,再指派两個丫头伺候您洗漱。” 嘤鸣忙說不能够,“怎么能让御前的人伺候我呢。” 三庆的眼梢都笑出了褶子,鬼五神六地說:“该您受着的,谁能伺候您是她的福气,懂事儿的都抢着呢!”边說边招底下听差的,“快着点儿,点两個精干伶俐的宫女派给姑娘使。那谁……豌豆,還有海棠。” 两個宫女很快上前来蹲安行礼,既能挑到御前来的,必定都是聪明人儿。她们送嘤鸣上后边体顺堂去,一面笑道:“姑娘来养心殿好几天了,咱们只能远远儿瞧着姑娘,沒曾想今儿這么大的造化,能伺候姑娘一遭儿。” 嘤鸣听了只是一笑,“姑姑们本来是当上差的,倒叫你们来支应我,我怪不好意思的。” 海棠笑道:“姑娘快别這么說,伺候姑娘也是当上差。姑娘只管自自在在的,有什么吩咐,叫奴才们一声就是了。” 嘤鸣自打进宫就和松格相依为命,洗漱什么的早不像先前在家裡时那么适意了,自己的事儿還是得自己操心。這些御前的宫女是伺候皇帝的,一個個手皮子作养得嫩豆腐一样,从身上划過去,绵软温厚,果真和宫外的使唤丫头大不一样。 嘤鸣心裡還记挂着皇帝,不因为旁的,主子沒上床高卧,自己倒先受用起来了很不像话。便朝门上张望着,喃喃问:“万岁爷這会子干什么呢?” 豌豆說:“料着司浴的也在伺候沐浴吧,姑娘要是不放心,回头出去瞧瞧就是了。” 那混着龙涎和木槿叶的膏子在她发丝间揉搓着,清冽的香气慢慢让心平静下来。她靠着木桶和两個宫女闲谈,谈起宫外的家和生活,都有恍如隔世之感。 “這会子回去,怕有程子過不惯。”海棠道,“咱们都是旗下包衣出身,能上御前来的,家裡阿玛兄弟身上都有差事,生计倒不艰难。只是进宫七八年,咱们也充人形儿,自视成了人上人似的。家裡可哪有那么讲究,回头少不得处处挑眼,和家裡姐妹姑嫂合不到一处去。” 這也是实诚话,当上差的都有這样的苦恼,当着下差的,自然都盼着出去。 嘤鸣說:“宫裡伺候老佛爷和太后的,還有御前這些人,自是比别人体面些,将来出去了,人家也另眼相看。” 豌豆比较直爽,笑着說:“无非配個好女婿罢了,提亲的瞧你伺候過主子,迎回去重整家风也是有的。都知道御前的女官最重规矩,咱们到了宫外就是香饽饽。” 她们一向知道嘤鸣脾气好,所以并不畏惧她。三個人說說笑笑,也让這帝国中枢有了难得的家常味道。 嘤鸣心裡嘀咕着,那個呆霸王危言耸听,說她出去了要被人戳脊梁骨,全是胡說八道。看吧,连女官们都知道出了宫就是香饽饽,他還拿這种话来威吓她,不知道的以为万岁爷是個好主子,能设身处地为底下人考虑呢。只有她知道,他假模假式仗权蒙人,還老觉得自己很高明,害她得陪着周旋,自己都快成傻子了。 先前出過一身汗,眼下清理干净了很轻松,嘤鸣裹着棉巾下地,豌豆和海棠伺候她穿上了寝衣。只是這寝衣并不是她自己的,材质更柔软,样式也是内造的,她觉得奇怪,“你们从哪裡踅摸来的衣裳?” 豌豆說不必踅摸,“本就是预备在体顺堂的,随时防着姑娘要用。天儿热呢,虽過了大暑,秋老虎也要厉害一阵子。万一像今儿似的出了汗,有现成的也不慌手脚。” 嘤鸣明白了,這就是为皇后准备的,怪道要用那么上佳的缭绫。可穿成這样也不便出门了,便搓着头发问:“明儿的衣裳预备好了嗎?万岁爷五更要起身听政的,我沒法子等头所送衣裳来。” 海棠說早预备停当了,“不单姑娘的衣裳头面,连胭脂水粉一应也都是现成的。” 唉,甭管是德管事的周到,還是万岁爷吩咐的,横竖都是姑娘的体面。宫裡不是头一回有正宫娘娘,娘娘和娘娘的性情不一样,待遇也不一样。像先头皇后就沒在体顺堂住過,人不来,自然沒人给仔细预备那些东西。如今這位呢,虽然面儿上看着和万岁爷不对付,但各人的心装在自己肚子裡呢,谁敢說二位主子沒有半点真情实意? 横竖收拾停当了,豌豆和海棠也该告辞了,太监的心思比常人细腻一万倍,上头有吩咐,不叫她们在体顺堂上夜。像上回似的,万一主子爷半夜裡来给姑娘抓虫,有她们在跟前,终归不方便。 豌豆福了福道:“姑娘安置吧,夜已经深了。”复行礼如仪退出前殿,阖上了菱花门。 体顺堂两头梢间都设有床榻,凭她的喜歡可以自由挑选。要是图清净,她该上东边去,离又日新十万八千裡,隔壁有响动也不和她相干。但作为一個尽职的好奴才,道德操守不许她躲清净,她就该拔长耳朵住在西梢间,主子咳嗽声儿大一点,她就能立刻听见。 推开窗户看一眼,外头都安静下来了,沒有往来的太监和宫女,只有守夜的宫灯错落高悬着,在穿堂东西一线洒下朦胧的光。 皇帝這会儿歇下了吧?她往西边望了望,配殿和耳房之间的隔墙突出,挡住了又日新的视线。既然沒什么动静,一定是睡下了,嘤鸣心安理得躺在美人榻上,窗户洞开,侧過身,能看见天棚外面的那片月亮。宫中岁月对她来說只有晚上才是惬意的,人在哪裡,哪裡就是净土。她的心思不深,直到现在還是乐天知命的脾气,因此沒有那么多的辗转反侧,瞌睡来了,很快就能睡着。 正迷迷糊糊,忽然听见德禄在窗口上唤她,幽幽的声息像喊魂似的,吓得她猛一激灵,翻身坐了起来。 “怎么了?”她昏沉沉问。 德禄很焦急的样子,說:“姑娘瞧瞧去吧,主子泛酸水儿,浑身不舒坦呢。” 這主儿病了可不是小事,嘤鸣匆匆出门,脑子裡只管琢磨先头进了什么。她和皇帝的小食是一样的,裡头有一品桂花糖糕,想必就是那個东西犯了忌讳吧! “传周太医了么?”她进了又日新,见皇帝倚着大引枕,边上唾盒茶盏巾帕整齐排列开,皇帝半垂着眼皮,看上去沒什么精神。 德禄为难地看了看床上的人,垂着手說:“主子爷不让,說不是什么要紧事儿,传了太医就得建医档,明儿惊动了老佛爷和太后倒不好。” 嘤鸣也不知怎么办才好,想了想道:“去熬些米油来吧,米油最是养胃,缓和一下自然就好了。”一面說一面上前去,轻声问,“万岁爷,你這会子怎么样?還是难受得厉害么?” 皇帝连眼睛都沒抬,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 嘤鸣有些急了,“不成就传太医进来吧,說不定一剂汤药就能医好的,何必偏忍着叫自己受苦呢。” 皇帝摇摇头,不說话。传了太医来就得吃药,他压根儿沒病,是德禄這狗奴才想的好主意,让他装病,說好哄嘤姑娘過来伺候。皇帝原本是万分不情愿的,最后见阵仗都摆起来了,才不得不答应。虽說主意蠢到家,但确实奏效,德禄合情合理地把她骗了過来。横竖骑虎难下了,他总得尽量配合以免穿帮,所以连抬眼都比平常慢了许多。 只是這一看,真的有了烧心的感觉。平时不管何时见她,她总是收拾得规规整整,往那儿一站,就是個利落精明的姑娘。今儿她才沐了浴,半湿的头发披散着,身上只穿一件柳色的明衣。那缭绫太轻薄了,隐约能看见衣下诃子和光洁的肩头,她的脸也在暗淡的烛火下变得温软暧昧起来。皇帝心头一热,脸上也跟着烈烈烧灼,他慌忙调开了视线,只觉小小的居室裡气温开始飞速攀升,热得他几乎喘不上气来了。 ※※※※※※※※※※※※※※※※※※※※ 加更来了,兑现承诺~长评的妹子们辛苦啦,谢谢大家=3=明天早上八点继续更新,不過活动结束了,我可不敢再动存稿了_(:3」∠)_ 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18906233、程程的烟花寂、攀攀 1個;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桃司兔 2個;sonia220 1個;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毕绍欣 helena、琥珀定志、cj、ariesliu、chichi、李白哥哥的小仙女、ee49333、路易、油漆未干、二喵喵、有点甜___、妞妈、倾儿1115、zhutongfan、张墨非、小鱼、一时兴起、心悦、小疯子、tyjl 1個;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浮生尽ζ 72瓶;hyt 60瓶;瓦拉拉 50瓶;whl 40瓶;miss颦喵美酱 30瓶;cytheria、639314 25瓶;哟哟、禅心、土酿入鸡、35225660 20瓶;辰妈 11瓶;17536583、justsoso、anyuta._.、22336586、tuotuo903、袁溜溜shine、悠悠、小希、走路去纽约、gaga、mina、桃花晴岚、奇思妙想、超ren 10瓶;tyjl 9瓶;takayama1102 7瓶;综综、叶、呱呱妈要瘦、艾暻宁、我爱芫荽 5瓶;摆摆呀~、豆豆、spiritmania 3瓶;clair、tiamo、往日时光 2瓶;高小宝、28078529、南城少年、3530619、糖珞珞、阿蛮、二喵喵、看看、芊羽mm、33634719、薇小凉、苏打蓝、kiki、酒窝、千秋要君一言、lyh、宝木草西央、既闲且驰、19792118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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