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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露(5)

作者:未知
皇帝来前其实设想過, 這個問題问出口会引发她怎样的反应。姑娘的這种事儿最隐秘,等闲不愿意让人知道,结果他一個爷们儿家,上来就问她月事是什么时候,已经不是唐突冒犯之类的词儿能形容的了。 皇帝很难堪, 他是沒有办法, 希望她不要误会。不過那句嗔怨, 竟听得他心神一通荡漾,看来龟龄集的功效到了。她现在就算冲他嘬牙花儿,他可能也觉得他的皇后灵动有趣,且充满难以言說的诱惑力。 她的脸很红,袅袅眼波收住了,落在不住绞动的手指上, 支吾說:“谁让您……问這個的?是不是老佛爷?” 所以她是真的通透, 可能有一瞬觉得他瞎胡闹,但很快就理清了思路。皇帝自己也有些不自在, “這事儿不能怨朕,是你在慈宁宫夸了海口, 說朕和你怎么怎么了……如今皇祖母来问朕, 朕哪裡答得出来, 只好亲自来问你。”說着又挺起腰杆子,装出一副不耐烦的模样来, “朕堂堂一国之君, 如今竟要管你這些小事儿, 朕龙颜不悦,你看出来了嗎?” 他這么问,她果真仔细瞅了他一眼,哪裡有什么不悦,分明满脸好奇。 嘤鸣虽确实害臊了片刻,但皇帝永远能够让你快速缓解尴尬,因为他本人就是更大的尴尬。其实好些时候她也想好好和他說话,无奈他就是能把你气得血不归心。那片潮红从脸上褪去了,嘤鸣上桌前倒了两杯茶,分了他一杯,淡声道:“万岁爷看来是小事儿,在我看来却是大事儿。宫裡有個老古话,說不受待见的皇后大婚必选在月事期间,這么着帝后不能圆房,就像当年您和先皇后一样。” 皇帝怔了下,他并不知道這裡头竟還暗藏這样的玄机,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不管当夜孝慧皇后方不方便,他都不可能在她那裡過夜。 “朕记得,你才进宫的时候朕曾调侃過你的名字,朕也瞧出来了,你确实是個重朋友义气的人。”皇帝坐在圈椅裡,难得像今天這样,這么平等严肃地同她說起這件事,“薛尚章是你干阿玛,是孝慧皇后的父亲,不得不承认,朕很忌惮他。朕不知道你对他印象如何,但在朕心裡,他擅权干政,就在大前日,他還当着所有军机大臣的面公然反驳朕,朕是皇帝,绝不允许這样的人存在于朕的朝堂上。你和薛深知是挚友,但朕希望你明白一点,既入了帝王家,一切当以江山社稷为重,无需觉得对不起先皇后。朕与先皇后沒有半分夫妻之情,朕也不可能同她圆房,因为朕不愿意有一半薛尼特氏血统的孩子坐镇我大英的江山,更不愿意我的儿子成为第二個汉昭帝,他日被薛尚章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說了很多,嘤鸣静静听着,听得心平气和。 确实沒有什么可激动的,像盾牌的两面,她看见的是坚实温暖,而他看见的是冷硬阴寒。不能說谁一定错了,临崖而立的人,对风向的忧惧远大于站在院子裡放风筝的人。他說无需觉得对不起先皇后,這句话多少解了她的困窘,连他也知道,深知一直是她迈不過去的坎儿。 皇帝见她低头不语,终于觉得有些忐忑,“皇后,朕希望你是個明事理的人,别因为自己和谁有交情,就不辨是非,一味的帮腔。” 嘤鸣說自然,“各有各的立场,对错也不由我来定。” 他略略放下心,又想起她才刚說的话,大婚当夜顺不顺利在她看来是大事儿,那就說明她是在乎這桩婚事的,至少不愿意走先皇后的老路。 皇帝很欢喜,太严肃的话题并不适合他们俩,他不過是来问问信期的日子,扯出那些扫兴的事儿做什么,還算言归正传为好。 “那么……皇后愿意大婚当夜和朕圆房嗎?”他壮起胆儿问,“你早早告诉朕,朕也好作准备。” 這人……真是拿驴脑子形容都不为過。嘤鸣皱着眉,很不屑地瞧着他,“這种事儿要作什么准备?老佛爷不是天天儿喂您龟龄集嗎。” 說的也是,可他就是觉得心裡不踏实,得了一句准话,便能全心期待大婚了。不過這点儿心事不足为外人道,他還在试图周全,“朕的意思是你要报個准日子,别弄错了,回头不吉利。” 那倒是,大婚对她来說一辈子只此一次,還是希望顺顺利利的,便道:“日子向来很准,每月也沒有大变动,都是十二。” “那历时呢?”他一本正经地求教,“你上回說過,有的人一月两回,每回十天,但愿皇后不是這样的。” 嘤鸣懵了下,“我說過這话?” 皇帝看她的模样就知道是說谎穿了帮,自己挖下的坑太多,连自己都记不得了。有时候他還是很佩服她的,她不光能蒙后宫嫔妃,连他也不放過,“皇后真是艺高人胆大!” “哪裡。”她勉强笑了笑,“我不敢瞒骗主子,主子要不信,问问德禄就知道了。” 门外站班儿的德禄听见点名就要进去,再一琢磨不对,這個問題他哪儿知道呀。皇后娘娘這又在坑人呢,他站定了脚,看见边上的猴崽子窃笑,他一瞪眼,撅嘴吹出了一声气音:“去!” 皇帝觉得别人怎么样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你究竟是几天?十天?二十天?” 嘤鸣忙摇头,“我倒不是這样的,毕竟沒那么些血可流,我就七天而已。”說完谦虚地笑了笑。 皇帝善于思考,开始算日子,“十二……今儿是十六……這就是說你正在信期呢?” 嘤鸣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我告诉您,是让您来给我算日子的?不许算了,照原样告诉老佛爷就成了,老佛爷明白。” 她口气不大好,大概因为恼羞成怒了。皇帝想点头,忽然发现這样好像沒什么威严,便摆出一副脸子来,“你好大的胆子,再瞪着朕试试。” 她是個狗腿子,势利眼,你好說话的时候她耀武扬威,你要是冲她高嗓门儿,她立刻就服了软,赔笑道:“主子怎么恼了?我生来长了這么一双眼睛,不是瞪着您呐,是正经瞧您。” 皇帝哼了声,“這世上的人,缺什么就爱标榜什么,你多早晚看见好人天天儿說自己是大善人来着?” 嘤鸣被他挤兑了,有点儿不服气,也不說话,扭身坐到镜前梳妆去了。 她手裡举着梳篦,一下下梳理自己披散的头发,一面透過镜子觑他脸色。太后說過,训男人就像驯马,千万不能惯着。虽然太后本人一败涂地了,但嘤鸣觉得道理是不错的。果然他自己生了一会儿气就過来了,站在她身后问:“昨儿佟家的姑娘,你還记得嗎?” 嘤鸣的动作顿住了,心說到底绕不开這個,该来的還是要来,便放下梳篦淡声說是,“我瞧姑娘挺不错的,万岁爷和我說她干什么?” 挺不错的?皇帝有些失望地想,别到最后娶了個贤后,乐见他扩充后宫,也不介意和别人分享丈夫,這样的话就要担心她对他有沒有真情了。 他轻叹了口气,“先头太皇太后上乾清宫来了,說想听听朕的主意。” 她颔首,“然后呢,您是怎么想的?” 他从镜子裡看着她的倒影,沉默了下說:“朕来问你的意思,你别忙打听朕的想法。” 她的意思?她的意思哪裡有那么重要!她自然不愿意后头有人进宫,可那种事儿岂是她能左右的。她如今的职责不過是尽好本分,将来妥善管理后宫罢了,至于丈夫喜歡什么女人,想纳谁为妃,都不是她能决定的。 不過皇后有一宗好,一般皇帝属意谁,悄悄给個暗示,后头晋什么位分由皇后定夺。册封的诏书也不从御前发出,必须以她的名义下懿旨,那么发得早還是晚,当然由她說了算。 “我有句实在话,想对您道一道。”她转過身来肃容說,“您坐下,坐下了好說话。” 皇帝听了左右找落座的地方,沒找见,她便从梳妆台底下掏了一张紫檀绣墩,给他推了過去。 两個人面对面坐着,她沉吟了会儿才道:“我记得您說過一句话,皇后之尊,与朕同体,是不是?我既然当了皇后,您就该顾全我的脸面,這不光是为我,也是为您自己,您說对嗎?” 皇帝缓缓点头,“說得很是,接着說。” “咱们是天下第一家,最讲究规矩体统,饶是百姓家裡定亲,也沒個一头放定,一头赶在接亲前往家纳妾的道理。這要是传到女家耳朵裡,就算過了大定人家也要退亲的,因为正经人家姑娘不能受這份侮辱,您明白我的意思嗎?”她一字一句缓和着說,又担心自己心潮澎湃,不留神過激了,尽量再把语气放软乎些,温存道,“其实我也明白主子的难处,朝堂上的联姻关乎社稷,我哪儿能有二话呢。我是這么想的,等大婚過后再接佟姑娘进宫来,时候略缓缓,也不至于让我被人瞧笑话,您說這么办成不成?” 皇帝的表情一片空白,他似乎在很仔细地听她說话,仅仅是仔细听着,话的內容也许根本沒有传达进他脑子裡。 嘤鸣說完了,等他最终给句准话,先前她意气地想要和润翮一道做姑子去,到底是不切实际的幻想。這会子和他打商量,甚至要摆着卑微的姿态求他赏她脸面,细想想真是太令人委屈了。她等了老半天,他不說好,也不說不好,她的心终归悬着,又唤他一声:“万岁爷,您拿個主意?” 皇帝是因为就近看她,看得有点儿发呆了。 午后的阳光从支窗底下探进来,把她的半边面孔都照亮了。她是那么细腻的肉皮儿,像上等的精瓷,易碎却大美。他看着那红唇优雅地开阖,想起昨儿夜裡她含在唇间的石榴,心裡一阵阵激荡起来,仿佛那粒石榴籽儿就是他。這种幻想简直要冲破他的理智了,他想一把夺過她,想狠狠地蹂躏她,让她哀声求他。可是他不敢,皇帝窝囊地想,他能决策乾坤,就是不敢冒犯她。她和后宫那些等待临幸的女人不一样,他的初一十五都归她,她不需要像她们似的邀宠,她只要坐在自己的宫裡,他就得按祖制乖乖送上门,所以她格外有底气。 刚才她的那番话,他多少也听见了些,說实在的不是滋味儿,一個太识大体的女人虽然合乎皇后的要求,但难免让他觉得不受重视,可有可无。 他轻轻拢着一双手,斟酌着该怎么回答才不失风度,可是想不出头绪来,只管点头,“你說得有道理,就按你的意思办吧。” 嘤鸣脸上挂着笑,這個答案分明顺了她的意啊,可不知为什么,還是让她感到怅惘。她重新拿起梳篦来,慢慢梳理那一绺头发,很想和他說既然已经给佟家加官进爵了,就不必搭上自己了。满朝文武皆丈人的场面有什么好的,她暗自嘀咕着,可想完了又气馁,自己不也正是因为這個才进宫的嗎,有什么立场去反对呢。 皇帝心裡有了成算,站起身道:“朕该走了,上慈宁宫回皇祖母话去……”走了几步回头望她,“這件事朕会妥善处理的,你不必担心。” 嘤鸣站起来恭送他,福才蹲了一半,一时沒来得及应他,他也不管,转身便往宫门上去了。 皇帝前脚走,松格后脚就进来,探脖儿问:“万岁爷和您商量佟家姑娘的事儿啦?” 嘤鸣不愿意和她细說,装出大度的模样来,取了点儿粉在手心揉搓,胡乱往脸上拍了一层,“往后這种事儿多着呢,沒什么可稀奇的。” 松格噢了声,也不去琢磨佟家的事儿了,把手裡一面木牌呈了上来,說:“主子,薛福晋上报内务府,要进宫面见皇后娘娘。這会子人在西华门上,才刚万岁爷在,奴才沒敢进来回禀,這会子您瞧怎么办?” 嘤鸣接了牌子,上面拿小楷端端正正写着薛门图佳氏。薛福晋娘家姓图佳,入关后改了汉姓图,只有入宫才用老姓儿。她捏着這牌子斟酌,按說求见的章程并沒有什么可挑眼,但薛齐两家毕竟在风口浪尖上,這么堂而皇之地进来,似乎不是什么好事儿。她原可以不见的,却不能不瞧在深知的面子上。况且齐家和薛家到底牵扯太深,她也害怕错失了消息,把阿玛置于险境。 小小的木牌子搁在了梳妆台上,她发话准她进来,抓紧時間叫海棠梳头,薛福晋入头所殿的时候,她已经在明间裡坐着了。 “奴才图佳氏,恭請皇后主子万福金安。”薛福晋上前几步叩拜下去,匍匐在青砖上。 嘤鸣忙起身搀扶,“干额涅快請免礼吧。”一面引她进次间,在南炕上坐下。宫女奉了茶,她抿唇笑了笑,“您今儿怎么进宫来了呢?” 薛福晋先是抹眼泪,感怀一下先皇后,后来才說:“娘娘不知道,大前儿個皇上发了上谕,命你干阿玛率领地支六旗赶赴车臣汗部。你干阿玛早年为朝廷出生入死,落了一身的伤,如今要派遣他远赴喀尔喀,只怕他身子受不住。好孩子,我拿你当深知一样看待,实在沒了主张,今儿才急着进来见你。不论怎么,和万岁爷美言几句,請朝廷另派良将吧。” 可嘤鸣知道,他们担心的是人离开京城太久,皇帝会趁着无人掣肘大肆动作。也许外人不明白,为什么薛家到這会儿還在和皇帝作对,原因很简单,就是骑虎难下。 “干额涅,我知道您的想头儿,干阿玛离了京到底不好。可這回我就算去求了皇上,皇上也应准不叫干阿玛带兵上蒙古了,然后呢?躲得了一时,躲得了一世么?况且上谕既然下了,不是我一個后宫的人能插嘴的,横竖不去,正好给了皇上弹压的借口;若去,前途凶险,变数难料,干额涅品品,是不是這個理儿?” 薛福晋望着她,倒不曾想過当初不哼不哈的丫头,如今有了這样的见识。 “那么依您看,咱们该怎么应对才好?” 嘤鸣自然希望能找到一個折中的手段,既保全薛家,又让皇帝顺利清除朝中敌对的势力。可是這個愿望实现起来很难,必有一方得大大退让,只看薛家愿不愿意接受罢了。 她握住了薛福晋的手,温声道:“干额涅,我和深知是姐妹,虽不是生在一家子,可我們之间的情义比亲姐妹還要深。我知道干阿玛处境艰难,倘或不愿意去喀尔喀,也不是沒法子搪塞,只要称病卧床就是了。可单单卧床還不够,還要上表朝廷請辞,只說是退隐养病……干额涅,眼下局势您也看见了,唯有如此才是保全性命和家业的良方儿,您就听我一句劝吧!”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草莓、sonia220 1個;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学有术、张颖、37221096、阿必必酱、36470215、takayama1102、瑞雪兆丰年、倾儿1115、jing、kd、limitele、欢心 1個;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初生 30瓶;有狐绥绥 22瓶;一人 15瓶;岁岁年年人相伴、宝仔、图南、四十好几、ponnette、楠竹爱撒娇、听闹钟的猫、十年踪迹、疯疯、加油考证🙆、头很大很大、半夏ric 10瓶;高月月 8瓶;恋之风景 6瓶;奇奇、暮珛、shadowrax、三园、浮云流水十年期 5瓶;吸血小猪啦、阿九的酒、陌上花开 3瓶;30776226 2瓶;西蔁、北山有楰、 情难复合℡、无法成为野兽的一天、小蝎、千秋要君一言、正阳朝江、下雨天留客、绿檀香、凡欣、13360392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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