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4章 黑化!【2】
當那份手裏沉甸甸的聖旨放在桌面上的時候,袁紹緊皺着眉頭坐了下來。
一面是冀州牧,前將軍,開府。
一面是冀州百姓的生死存亡。
如何選擇?
當然,這裏面不光包含着冀州百姓的生死存亡,還包裹着他袁紹的前程。
爲什麼徵糧的聖旨當中還有關於賜封冀州牧這一項。
很明顯,朝廷要的是一個聽話的冀州牧。
如果他不按照朝廷的旨意辦,那麼這個冀州牧很有可能就是別人。
可以是張錢孫李,也可以是周吳鄭王。
反正不可能是他袁紹。
咚咚咚。
書房外響起了敲門的聲音。
袁紹看也沒看就說了進來兩個字。
身着灰色長袍頭戴高山冠的許攸走進了書房。
“子遠坐吧。”
袁紹目光呆滯的指了指眼前的聖旨說道:“子遠,你幫我想個辦法吧,這到底該怎麼辦?”
落座之後的許攸輕捋下顎的鬍鬚。
微微思索只有左右搖頭說道:“這可難了,左右爲難。”
“本初剛剛給冀州百姓請命減輕賦稅,回頭就要徵收賦稅,如此往復,好不容易收攏的民心恐怕一下子就沒了,還不如當初沒有減稅這一說。”
“可不和百姓徵收稅賦,自然也不可能跟冀州豪強士族徵收。”
“當初本初初到冀州,正是用百萬流民遷徙之後留下的土地來作爲交換,這才田豐,沮授,審配,崔琰以及諸多冀州士族的支持,現在若是要和冀州士族以及豪強徵收糧草.......”
許攸緩緩搖頭。
剛剛在議政廳內,田豐言辭犀利的駁回郭圖,那是深明大義?
當然不是。
士族之人,又有幾人在乎天下黔首?
田豐會?
沮授會?
還是審配會?
若是真會,那他們家族的千頃良田都是哪裏來的,豪華的府宅裏面圈養的馬匹還有美婢都是哪裏來的,錦衣玉食綾羅綢緞都是哪裏來的?
當然不是聖賢書裏面自己蹦出來的。
百姓要是給朝廷交稅賦,顯然就沒有錢再交他們的地租。
一畝田地,朝廷要一兩成,但是士族豪強卻要五六成。
給了朝廷,就給不足士族,士族若是強徵,百姓就會鬧事。
這纔是利益的根本。
郭圖等人當然不在乎。
當然這並不是說郭圖,荀諶,還有辛毗河辛評兄弟是好人。
因爲他們的家都在潁川,他們的家業也都在潁川,這徵收稅賦也自然輪不到他們倒黴。
反而郭圖樂的看到田豐這些冀州本土士族喫癟。
這是派系之爭。
“不徵......”袁紹喃喃自語。
話還沒等到說完,就被許攸打斷了:“本初若是不徵......朝廷那裏也說不過去,怕是用不了多久,本初就會被人取代,就算能保留冀州刺史之位,但朝廷一定會派別人來擔任這個州牧。”
“還有一點......”
許攸看向面色爲難的袁紹輕聲開口說道:“本初也是不想與子翼爲敵不吧。”
袁紹的眉毛一挑,不自覺的攥緊了拳頭。
隨後微微點了點頭。
朝廷徵發這百萬糧草幹什麼,很顯然。
當然是作爲禦敵段羽所用的糧草。
送了這百萬糧草,可就相當於資敵一樣。
雖然袁紹自認爲是漢臣,但.....段羽也是他摯友。
難。
左也是爲難。
右葉是爲難。
“哎......難道就沒有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袁紹擡起頭來看向許攸。
“好像還真沒有......”許攸搖頭也表示無奈。
鄴城城東,一輛黑色的馬車正緩緩的從鄴縣的東市駛出。
馬車旁邊跟隨着四名身着黑色長袍,腰間佩刀的侍衛。
戰馬也是通體一色漆黑,一看便知道是一匹千里良駒。
馬車行駛的很慢,像是漫無目的的閒逛,從東市轉出來之後,便朝着通往城東的住宅區而去。
正當馬車行駛的時候,迎面也來了一輛華貴的馬車。
兩車交錯之際,乘坐在和黑色馬車迎面走過來的車廂內的郭圖掀開了馬車吊簾的一角略微打量了一眼,隨後便輕咦了一聲叫停了馬車。
“袁公子。”
郭圖將馬車的吊簾完全掀開呼喚了一聲。
聽到郭圖的聲音,馬車內傳來袁基叫停馬車的聲音,隨後黑色的馬車停下。
身着白色長袍,頭戴玉冠的袁基也掀開了馬車的吊簾看到了郭圖。
“是郭先生啊。”袁基謙和的一笑招呼。
郭圖連忙搖頭道:“不敢,不敢,怎敢當袁公子稱呼先生,袁公子這是......”
“哦。”袁基笑着說道:“閒來無事,在城中逛逛,郭先生這是要回府?”
說着袁基還朝着不遠處的一座巨大的府邸看了一眼。
那裏是袁紹的刺史府。
“郭先生這是剛從本初那裏出來?”
聽着袁基問話的郭圖點了點頭。
“正是。”郭圖拱手說道:“既然袁公子閒來無事,不如到郭某府邸小坐。”
“早就聽聞袁公子前來冀州,但一直未曾相見,今日湊小也閒來無事,不如在下叫上三百五好友相聚一番?”
馬車上的袁基略微猶豫了一下,然後笑着點頭答應了下來。
“好。”袁基笑着回道:“既然郭先生有請,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不多時,袁基便去往了郭圖的府邸。
袁基從洛陽來魏郡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郭圖等人自然也是得知了這個消息。
不過袁基在來到鄴縣之後幾乎每天都是深居簡出,即便郭圖幾次派人送去名刺拜訪,都被當了回來。
誰也不知道這個袁氏未來的宗主來鄴縣究竟是來幹什麼來的,爲什麼這麼長時間卻也不露一面。
“袁公子請上座。”
郭圖彬彬有禮的衝着袁基行禮。
雖然此時的袁基並沒有官位在身,但作爲汝南袁氏未來的宗主,袁氏下一代的繼承人,袁基的分量始終擺在這裏呢。
袁基推辭了一下,但在郭圖的堅持之下,袁基還是坐上了上座。
郭圖,荀諶還有辛毗和辛評兄弟幾人紛紛落在下座兩側。
宴席開場之前自然少不了一番寒暄,不過主題都是圍繞着太傅袁隗的身體等事情,沒有什麼正題。
但聊着聊着,郭圖便有意的把話題牽引到了今天傳來的聖旨上。
“諸位,你們說我說的對不對,那田豐無非是擔心方伯將徵收稅賦落在他們等人的身上,這才百般推辭,這分明就是將方伯置於不義之地。”
郭圖表情憤慨的說道:“方伯若是和冀州百姓徵收稅賦,必然失信於民,可若是不徵收,那就是違抗聖旨,最好的辦法就是這百萬石的糧草又冀州士族承擔,這樣一來方伯方可無憂。”
荀諶還有辛毗和辛評幾人都忙跟着點頭。
而坐在主位上的袁基卻一言不發,雖然低着頭,但一切卻都暗自的記在心裏。
“袁公子。”郭圖轉頭看向坐在主位上的袁基說道:“您是方伯族兄,此時正當勸說方伯,若是如此優柔寡斷,那......那日後朝廷降罪,喫虧的是方伯啊,我等也是爲了方伯好。”
“若是朝廷真的降罪,或者在派來一個人取代方伯.....”
袁基謙虛的笑了笑擺手。
“郭先生,在下現在一介白身,於朝堂之事也不太清楚,詳細本初自有決斷把。”
“咱們今天只談風月不談政務,郭先生見諒,見諒。”
“哎......”郭圖搖頭嘆氣然後端起了酒杯:“算了不說了,袁公子請酒。”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袁基便以身體不適離開了郭圖的府邸。
郭圖也是沒少喝,可是當袁基走後,看似醉酒的郭圖卻眼神明亮的看着袁基遠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太傅派袁基來鄴縣,卻不知道要做什麼,袁基來了這麼久,卻一直深居簡出,他要幹什麼?”
“太傅有何寓意?”
郭圖眉頭緊鎖的思索着。
片刻之後,郭圖的雙眼一眯看向了不遠處坐着的荀諶道:“友若,你說太傅派袁公子前來,是不是早就料到有今日?”
“方伯於段羽那是至交好友,朝廷徵收糧草是爲了對付長安的段羽,方伯必死有所顧忌,這纔不能決斷,太傅若是料到這一幕,會不會是讓讓袁公子來取代方伯?”
此時廳內只剩下了郭圖還有荀諶兩人。
而辛毗還有辛評兄弟兩人之前就因爲不勝酒力而離開了。
郭圖出身潁川潁陰郭氏,荀諶還是潁川潁陰荀氏出身,兩人都是同鄉,也是鄉黨。
雖然跟隨袁紹有當初在洛陽結識的原因,但絕大多數原因還是出於郭氏和荀氏的考慮。
此時同爲郭氏的郭嘉在長安段羽麾下效力,同爲潁川荀氏的荀攸也在段羽麾下。
荀氏還有當今的宗主荀爽,以及郭氏的宗主郭鴻在洛陽朝廷。
跟隨汝南袁氏,不過也是一筆投資而已。
聽到郭圖的話之後,荀諶捋了捋下顎額短鬚認真的思量了一下說道:“也不是沒有這般可能,不過公則剛剛不是已經試探過了嗎,袁基並未做出任何表態。”
郭圖的府邸外。
醉醺醺的登上馬車之後的袁基眼神也立馬恢復了清明之色。
透過馬車的車窗,看向了逐漸落在身後的郭圖府邸。
“袁武,之前讓你查的事情查的怎麼樣了。”袁基聲音極爲平淡的問道。
坐在袁基馬車前面趕車臉上有這一條猙獰傷疤的袁武停下了手中揮舞馬鞭的動作側身小聲的說道:“已經有些眉目,根據一些軍士說,甄氏大房被二公子滅掉,是因爲當時二公子出城之後見了一個人,但具體是什麼人還不清楚。”
“當時陪同二公子的只有顏良文丑兩名大將。”
“不過屬下已經追尋到了甄氏大房從城內逃脫的小兒子,目前正在送往鄴縣的路上。”
靠在馬車上的袁基微微點了點頭閉上了眼睛說道:“務必要小心低調行事,斷然不可被任何人察覺。”
“還有,派人盯着點郭圖他們。”
“唯。”趕車的袁武答應了一聲。
郭圖
剛剛酒席上的那些話,郭圖想要幹什麼他一清二楚。
只不過這個時候,還不是他表態的時候。
他來到冀州,並非是帶着什麼神祕的任務。
叔父的命令是讓他來輔佐袁紹。
他深居簡出,不接見任何人,是韜光養晦,是等待一個機會。
袁氏要生存,要發展。
但他袁基也要生存,他不甘心當一個棄子,淪爲任何人的陪襯或者家族的犧牲品。
既然如此,那就要謀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