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短暂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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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马辚辚,在幽微的夜色中驰過闾巷。
车中之人闭目凝思,脑海中仍然是方才的对话。
除了突然而来,需要以此增加政治话语权和影响力的董卓,雒阳的公卿不会再有第二個人,愿意支持他废除宫刑。
他们看不见好处,還要受到极大的压力。
“荀太傅有何所求?卓早闻,雒阳公卿畏吾如虎,拒不愿纳吾,宫变当日,以吕奉先守城门者,非君也?今何转侧?”
“柔以为,汉室江河日下,非有虎狼之勇,不能救,城门之拒,恰试君尔。”
這是他的真心话。
军队、谋士、智勇、谨慎、果决、刚毅、健壮。
当亲眼所见,亲身体会,董卓本人看上去并不缺少成为一個领袖的條件。
无论歷史,還是此地,其人能从一個边塞小官之子,成为如今拥兵数万,雄霸京城的统帅,绝非只凭借运气。
虽還未亲眼见到,他却已经能感受到其人身上,区别于雒阳、区别于他過去所见所有人的侵略感与暴力感。
既然董卓已经以最终博弈胜利者的姿势,昂然挺进雒阳,那么,其人是否能以其侵略与暴力,打破歷史的规律?
即使即使牺牲些什么
“与虎谋皮与虎谋皮可這偌大雒阳城,只有這一张皮啊”
其实早就、早就决定好了
不是嗎。
马车在朱门前停驻,這是天子赐下的新宅。
前一次已经谦让過,再让未免让刘辩难做,荀柔便住了进来。
有人即刻在车后放下脚凳。
翠衣罗裳,鬓簪金钗,与粗褐脚凳并不相衬。
荀柔扶拭下车,道了一声谢,并不多看女子一眼,抬步跨入大门。
何家后来又送了一次礼来,他照例让玉娘自己收去作嫁妆,话已经說得十分明白,再說也就沒意思了。
“吕侯使人来告,說明日一早要出城狩猎,邀主公同往。”门监上前禀报。
荀柔脚步一顿,侧過头,眉梢一挑,“吕奉先?”
“是,正是长平侯。”门监矮身鞠礼而答。
啊這真是
一時間,他竟形容不出。
的确,董卓既已入城,城门打开,吕布的重要任务也就随之结束了,他虽为城门校尉,也不必时刻守在城上,而董卓新入城,总要老实些日子,可以轻松一把。
吕侯如此知机变、识形势,甚至比這城中许多公卿更敏锐,的确有些出乎他意料。
就是這心情,转变得未免太快了点吧。
跟放风似的,一刻都等不得。
“太傅病体未愈,如今又秋风正急,”玉娘急忙道,“若病又加重,如何是好?還是拒绝了罢。”
“明日的确不适,”荀柔抬头望向夜空,月亮为纤云掩映,薄云间透着光晕,朦朦胧胧,“明早再去回复吕侯,我就不去了,也让他明日不要出城。”
“啊這?”這可怎么說,虽說太傅是太傅,但這样直接命令,似乎還是不太好。
“清早若无碍,午后必然有雨,”荀柔一声轻笑,過分急切,就让人有种幸灾乐祸的愉悦,“若要出城,恐怕是赶不及回城了。”
“落雨?”
众人望了望天,又敬畏的看来,毫无怀疑。
梁肃忍不住道,“太傅难道是神仙嗎!”
神仙,是不可能是神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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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听了劝告,但仍然忍不住出城,结果,果然淋了雨的吕布,活蹦乱跳的到太傅家探病。
老实在家,哪都沒去的荀柔,却结实的受到秋寒袭击,一击命中。
眼前是十分不会看人眼色,大赞他“神机妙算”的家伙,身边還摆着一碗散发诡异味道的汤药,他真想直接眼不见为净,将两者一其扫地出门。
——据說只有笨蛋不会感冒的。
荀柔只能如此在心裡自我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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雒阳城门开启,金市、马市、南市也开启,雒阳城似乎恢复了往日繁华,更有甚,一口气增加了一万余高工资、高福利的西凉兵,城中繁华似乎更胜往昔。
酒馆、餐馆各家店铺生意都好起来,西凉兵虽外貌略异、不注意卫生、不通礼仪、满口方言也听不太懂,但花钱起钱来十分豪爽,让人又爱又恨。
连這些年学了荀家,逐渐兴起的冰饮店,本来天气渐寒,生意冷落,要换别的买卖,此时又迎来了当年的第二個旺季。
荀攸再入雒阳时,所见便是這样一片欣欣向荣。
仿佛大汉江山稳固,天下太平。
车過南市,随行族人以及仆从,都露出轻松的表情。
大概沒事吧說不定已经解决了這西凉兵看上去也沒那么凶恶啊在天子脚下,他们也不敢如何嘛也对也对
车中,荀攸与长子荀缉并坐,望向喧闹的街市,俱是无言。
荀柔搬去新居,宅中只留了一個看屋的老门监并扫撒二人,见主家有人来,俱上前见礼。
门监道,“既是太傅同族,在下這就去禀告。”
“不必,”荀攸按下手,平静道,“先不必打扰。”
屋舍自有仆从收拾,荀攸回到自己房间准备拜帖。
“父亲,”荀缉一边磨墨,一边慢慢开口,“我方才仿佛看见市中所贩之物,似如宫中款识。”
荀攸点点头。
雒阳此时之势,這一句足矣。
“叔祖——”荀缉被父亲一道眼神制止,转了一道话头,“我是說,文若叔祖請父亲带的信——”
“他此时未必看得进去。”
荀含光心意,只看他搬去新宅,此举足矣。
“你也不可去打扰。”仿佛知道儿子心中所想,荀攸书写已毕,回头看過去。
荀缉眉头微微一动,低下头,“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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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栋朱梁,玉阶金柱,青砖铺地,栋宇高深。
雒阳南宫殿宇数十,纵使经历宫乱,整理過后,還是有那么一二三四间可用。
這日朝会,便是在宣德殿中举行。
“啊——”
伴随殿外一声变了腔的惨叫,殿中一向端庄肃穆,公卿都忍不住惊恐失色。
不消片刻,衣裾染血的男子,垂着头被拖人进殿来,丢在天子面前,其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看不出是否還活着。
御座之上的天子刘辩抖得冠冕上旒珠乱撞。
董卓站立殿中,魁伟的身量显得相当威慑。
“還有谁人反对?”他睥睨公卿,一笑露出满口腥黄獠牙,“常听闻孔圣人有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今日谁若再有言宫刑者,便先正身以行!”
众人齐喑,即使方才還激烈争辩者,此时都沒了舌头。
今日上朝,董卓拿出一份上书,請求天子废除宫刑,一则怜悯百姓,一则避免十常侍之乱再次发生。
這道上书,就如同在湖心丢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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块巨石,顿使殿中朝臣群情沸腾。
诚然,即使是汉室宗亲,也不能坦白直言阉人在皇权集权中的作用,但反对者们,也认为自己理由充分。
理由有三,一则不用阉人守宫禁,将来可能混乱天子血脉;二则宫刑常常作为死刑的减刑宽赦,废除宫刑有失仁德,三,全面实施阉人宦官制度的是光武皇帝,圣君的谕令岂能說废就废。
——况且,這种朝廷大政,岂是一個边鄙武将你能說的?修你的宫墙去吧!
争辩伴随着人身攻击,开始董卓忍了,他显然也做過许多功课,极力论述历代阉人乱政旧事,想要說服群臣。但很快,忍一忍二忍三,终于忍不住,遵从内心,暴力执法,让最新出场的這位切身体会了“圣人之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既然你那么喜歡宫刑,那就让你试试宫刑的感觉。
众臣怎么也未想到,先前還同他们理论的董卓,会突然暴怒,当场将朝臣拖出殿外执刑。
甚至许多人都来不及想,這裡明明是皇宫大内,董卓为何能指挥守卫,如有臂使。
“吧嗒——”
隔席一声脆响,荀柔皱了皱眉,抬眼望過去,只见卫尉张温的玉笏板跌落在地。
虽然笏板侥幸未碎,但张公对着满堂望来的目光,抖如筛糠,几遭沒有将笏板拾起。
董卓轻蔑一笑,“卫尉殿前失仪,来人——”
“咳咳咳。”荀柔捂唇低咳,“张公两朝老臣,耳顺之年,犹思侍奉天子,纵一时失措,陛下宜当稍且宽宥,以示仁德。”
說起来,所谓卫尉,正是守卫宫禁之臣,居然被董卓一個外来者,在皇宫之内,天子之前如此威胁,真是荒唐得让人想笑。
“是是些许小事,不必责备。”刘辩颤着声音,连连道。
董卓瞥了一眼太傅,又抬头望向天子,昂首问道,“陛下仁慈——不知臣之上书,陛下许是不许?”
“董卓!”袁绍怒喝而起,“你岂逼迫天子至此!”
“袁本初,你也想试试腐刑之滋味嗎?”
袁绍动了动嘴唇,若是刀斧加身,他必然不惧,然而
荀柔心底生出一种果然如此,又忍不住遗憾的情绪。
整個雒阳城,唯一可能在军事上与董卓抗衡的袁氏,到底還是不能。
“咚!咚!咚!”
伏地之人,忽然呜咽一声,以头抢地。
原来此人一直醒着,只是实在羞惭无言,方才装死。
董卓唇边溢出一缕得意之笑。
“够了。”曹操忍住怒开口,“董公莫非欲要此人自戕于大殿,自戕于天子之前!”
“是孟德啊,”董卓缓了语气,“孟德所言甚有道理,来人将向郎中送去太医署,好生医治。”
事既缓了這一重,再议也不合适,只能宣布退朝,不了了之。
但废除宫刑之政,却被传了出去。
朝堂之外,修书修傻了的太学生、博士,以及寻常百姓,显然并不明白關於宫刑之内的博弈,对于普通百姓来說——废除宫刑,一听便是仁政。
对于普通百姓,他们从沒享受過法外开恩的减刑,自然不认为保留宫刑和天子仁德有什么关系。
况且,先前宫中宦官多么气焰嚣张,在雒阳城中百姓最为清楚,如果废除,那么這种人大概就沒有了吧,百姓们抱着這样朴实的希望,民间甚至再次出现颂扬天子圣明的言论,仿佛新登基的少年天子,是举世无双的贤名陛下。
得知這些消息的荀攸,只是淡淡皱了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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