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初次交锋
“铛——”
镶嵌着金银宝石的弯刀,与长剑撞在一起,迸溅出火星。
挥刀的匈奴武士這才突然发现,带头投降、懦弱胆小的汉人翻译,原来身形高大魁梧,有不输给他力量。
下一刻,匈奴人眼中不過犬狗的中原人,突然全都各個抄起武器。
南匈奴首领大喊一声,又是一顿叽裡咕噜的咆哮,同时拔出武器带头冲上前。
“那個萝卜须在說什么?”荀柔问。
“不是萝卜须,是须卜萝——呸,”被他带跑的翻译,也就是数年不见,沧桑不少的黄巾渠帅波才,波伯谦挥动宝剑抵挡攻击,“還能說什么,就是骂人。”
“他自己不守武德,不好怪别人先下手为强的吧。”荀柔终于摸到一把长刀,握在手裡挥了挥。
虽然和剑长得很像,但好像拿起来不太一样算了,不管,随便吧。
不過也用不着他下场,几個士卒已经第一時間将他围在中间。
虽然与预计不同,但事已至此,幸好他们也先做了一手准备。
“凭你们打不過!”波才百忙之中,腾出口气来,“他们早准备今天要抢你们的,這裡不算,后面還有伏有几百人,听见喊杀,要随时冲上来,而且他们营寨只有数裡。”
打斗开始,南匈奴人很快找回了节奏纵使,从东汉初就迁徙到并州北部,纵使与汉民杂居上百年,其族丝毫沒有丢掉原本嗜血凶悍的本性。
高喊着,既疯狂又凶猛。
“什么?居然還有埋伏,太狡猾了!”荀柔躲避着对面射来的箭,从场面看,打土匪的平难部队,和劫掠的南匈奴相比,武力值還是相差不少,才对一回合,虽然军心未溃,却抵挡得并不轻松,不能打斗下去再增伤亡,直接下一步,“后退,往山上撤,货物先退!”
他命令一出,身旁守卫中传令兵,立即高声传达,再往外围也有传令者,高声将他所說传出。
拼杀的众人相互掩护,向周围退开。
“别管货了!先退吧。”波才都要求他了,虽然看着汉人這边比往常多带人来,但這次匈奴选上来的可都是最英勇的武士,他们這二百人,拼不過的!
而且,這才几百人,用得着一遍一遍传令嗎?
嗯人是不是比刚才多了?
波才发现,明明两三人一车,在拼命推走货物,竟還有足够的人,在同匈奴人作战厮杀。
“那怎么行,”荀柔回了他一句,又道,“传令,大家小心埋伏,尽量不要让敌人跑脱。”
如果真的跑掉,就算了。
对面過后,他不得不承认,单兵作战他们不如匈奴,即使对方還沒上马。過去是匈奴人并未下狠心,還要继续生意,否则当然,如果真的打杀抢劫,后来应对当然又不同,他不也是记着史书裡,南匈奴在众多北方民族裡,相对好打交道嘛。
谁跑脱?在战斗之中稍一分心,差点被砍中的波才迟钝地想。
很快,他听到哗哗大水冲過的声音。
哪来的大水?
兵势如水。
数千兵卒从林中穿行而過,征袍拂過密生的野草,衣服布料与草茎摩挲作响,正是他方才所听见的大水声。
“风紧,扯呼——扯他一把——”
“什——”波才感到自己后颈、胳膊、背上衣服被人抓住,往后扯,本来就站不稳,双腿還被人从后面狠狠踹了两脚。
他后仰倒下去的时候,耳边全是身上衣服布料不堪重负,撕裂的悲鸣。
“蹦——”/“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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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如弹弦声,林间突然崩起无数條麻绳,将匈奴团队分割开,与此同时,听到号令,汉人兵卒都灵敏退开。
不是只有匈奴人才选精锐,他们一开始推货物出场的,也是选出反应最灵敏之人。
林中无数箭矢如雨下。
波才背上脑后全砸进泥浆裡,黏湿冰凉,感到皮肤直接触到粗丝一般的草叶和黏稠的泥糊,满鼻都是草腥气。
他都這样,還不放過。
“你喊一下对面,就說投降不杀。”荀柔蹲下来在他旁边道。
波才望着已经长成青年的荀氏公子,对方此时的姿态,就跟一般蹲田坎的农夫一般,可以說全无优雅风度,若不是长得好看
“快点。”对方拍拍他的肩膀,蹙眉催促。
“投降不杀。”
战局到這一步,胜负已经分晓。
投降者,用沒被砍断的麻绳,串起来。
這种平民部队就有這样好处,队伍中有過去杀過猪的屠户,会打套猪的绳扣,可以說任谁随便怎么都挣脱不开。
“扒干净,扒干净了啊。”荀柔提醒着,“头、耳朵、脖、腰、脚下,都别放過,游牧之族,经常更换居住地点,习惯所有家财随身携带的。”
裹一件兵卒好心提供的披风,波才蹲在角落,风干脑后的泥浆,望着眼前场景,耳边听到的回应声都很欢快,实在让他心情复杂得难以言喻。
“你沒事吧。”一個头发花白的老头在他旁边蹲下来,有些歉意的搓手,“方才情况危急,我就踹了你一下。”
“沒事。”波才转過头来,缓缓摇头,他当然知道好歹,“多谢相救,”他顿了一顿,指向旁边,“那個——”
方才在人群中看到荀柔的时候,他下巴都要惊掉了,他记得和南匈奴互市的是太行山匪。
“那是荀公子啊。”老头答道。
所以,对方最后還是落草为寇了?
“你方才說,他们营寨离此不远?”荀柔走過来问道。
“是,”波才点头,“半月前,天子征南匈奴助幽州平叛,南匈奴行至上党郡时发生内乱,其屠個胡部与左部杀了匈奴王羌渠,羌渠之子於夫罗带部众南逃,匈奴其余部四散,在并州各处烧杀抢掠。
“须卜骨都這一支行至太原郡,其族有人记得互市之期,心生贪婪,于是就想抢劫一笔。”
“原来南匈奴已反。”荀柔终于明白,刘宏为什么征招张牛角等人,原来他是真无兵可用。
波才点头,神色黯然,叹了口气,越发显得沧桑,“西河郡太守刑纪与并州刺史张懿俱死,這两個消息是确切的,至于其他如今朔方、五原、云中、上郡等地都已糜烂,不通消息,其中官员或逃或死或从匈奴,都不得知了。”
朔方、五原、云中,谁能想到,這些曾经在两汉留下无数传說,威赫北方之地,到魏朝之时,会成为歷史。
荀柔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并州地圖,自此三郡向南上郡以及西河一线,正是丰饶而盛产马匹的河套平原。
乱华的五胡,便是以此为根基壮大。
“那事之后,我等依公子计北上并州,刑太守是好人,愿意安置流民,于是我等改名更姓,在西河郡落户安家,沒想到却被须卜骨都部落劫掠,杀了太守,”波才咬牙,“我心知抵挡不得,便向之投降,先保住兄弟们性命,不想此族随后北掠上党,又想起正好是南匈奴与你们互市之时,故而”
就想抢一锤子。
荀柔点头。
“不知公子为何会随太行山众?”
“哦,”荀柔眉梢轻挑,抬掌示意他看张牛角,“你還不知吧,這一位是天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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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平难将军,主掌太行山谷事。”
這這
波才瞠目结舌。
“另外,不知你是否听說平难中郎将褚燕?”
波才愣愣的点头,又摇头。
他只听說太行山匪首褚燕,沒听說過平难中郎将褚燕。
“那是你弟,”荀柔一脸看戏的笑容,“我就說,他一定比你出息吧。”
“你就是燕說的兄长啊!”张牛角上来,“沒想到你還活着,燕子一直惦记你,說想来找人。”
“他活得好便好,”波才点点头,却并未露出多少高兴,而是目光急切望向荀柔,“既然如此,公子你们前来,可是为平并州之乱?”
荀柔犹豫了一瞬,终于摇摇头,“我們只有五千人,且多为步卒。”
波才呼吸一紧,使劲得一握拳,“那公子可知,并州如今当会何去何从?”
纵使并非他之過,荀柔還是微微低头避开对方炽烈目光,心中生出愧意,“听闻你還有兄弟被须卜骨都所俘,其部俘虏的汉民多嗎?”
“有二千七百余。”波才道。
荀柔望了他一眼,听出他显然已是其中首领人物,“我們现在要去袭营,你可愿意带路?”
波才抬手抹了一把脸,“沒問題。其族留在部落之中近有万人,不過有不少是妇孺,其勇武之士大抵三千五,都能骑射,若是正面冲突,恐怕不易。”
“那等到天黑如何?”虽只一照面,但见识了匈奴人的战力,荀柔不敢不小心。
波才想了想,“如此,那我先潜回营寨,联络被俘汉民作乱,半夜举火为号,公子让人冲入营中,与我等内外夹击。”
“好。”荀柔干脆点头。
未避免被发现,只荀柔和张牛角等数人先随波才去辨认地方,等天暗過后,再缓慢进军。
反正相距其实也就十余裡。
“此坡過后就是营寨。”
并州东面多为起伏丘陵,只是坡势较缓,荀柔轻轻探出头,果然看见几乎近在咫尺的匈奴帐篷。
“我就回去了。”
荀柔点头,“万事小心,若见事不好,提前举火,不要硬撑。”
波才缓缓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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