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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病残妇者

作者:天天不休
在长沙太守府暂住下后,郭嘉愈发感觉到住在太守府简直是一种折磨。 首当其冲的是孙策,年轻气盛的小霸王一直对他心怀芥蒂,估计是那一耳光让他耿耿于怀,见到郭嘉时总是隐现怒意,甚至很多次郭嘉都感觉到他有拔剑的冲动。 再者這长沙城局势诡谲,乌程侯孙坚治理长沙城只有一個方法:顺昌逆亡。他以前治理過一县之地,可县和郡能比嗎?县城裡能有几家豪族大户?不服者杀了也就罢了,可长沙郡士族盘综错杂,孙坚挥着屠刀想要他们顺从,简直是异想天开。 孙坚此刻手下有程普,韩当,祖茂,黄盖加上自己儿子孙策,猛将不少,因此乌程侯在荆州境内扫平叛逆只顷刻之间便大功告成,可他手下并无擅长内政治理的人才,许多事情都凭想当然去做,对与错是与非恐怕孙坚都不清楚,照猫画虎,别的郡县怎么做,他就怎么学,可别的郡县不杀士族啊,孙坚這杀戒一开,下面的士族自然与他离心离德,口是心非了。 這几日孙坚也深感他在长沙郡人心背向,于是频频来向郭嘉问策,现在他身边能出谋划策的人,也只有郭嘉這個客人了。 “将军,不能杀了,再杀下去,你恐怕只能亡命回江东了。”郭嘉微微一叹,真是要实话实說,孙坚若真的举家逃回江东,恐怕下场更惨,因为他当初就是被江东士族赶出来的。 当年孙坚在江东横行霸道,许多士族不甘受辱,于是联名贿赂朝廷,给孙坚升了官,但是调出了江东。 可想而知,若是孙坚灰溜溜返回江东,那迎接他的绝对不会是江东父老的鲜花和掌声。 郭嘉忠言逆耳,孙坚听不下去,怒道:“大丈夫顶天立地,岂能受制于人?這些士族名门处处与我作对,我若忍让退缩,他们必定得寸进尺!” “将军啊,大丈夫不只是顶天立地啊,更是能屈能伸,唉,罢了,我郭嘉才疏学浅,难解将军之惑。” 孙坚走后,郭嘉闭着眼睛立在院中。 杀吧,等荆襄世族全部反你孙坚时,你或许会醒悟吧,不過那时,你也已经走投无路,只能投靠袁术了。 院中另一客房走出一人,正是甘宁,他来到郭嘉身边,微微叹气說道:“奉孝,何时离去?” 郭嘉一愣,反问道:“兴霸,這几日你频频随乌程侯去校场观其将士治兵,我還以为你心意已决,打算投效乌程侯呢。” 甘宁本意的确如此,可這几日下来,深感在孙坚身边或许能够得到重用,一展才华,可是孙坚在他眼中是雄将,却非雄主。 “乌程侯治军有方,某深感佩服,但乌程侯治地无策,武略過人,文治不足,追随他非长久之计,某时常在想,正因为某与乌程侯是一类人,因此追随他便沒有了前途,能平乱世者,非智勇双全之主不可。某意已决,但看奉孝何时动身,咱们便离去吧。” 其实郭嘉早有去意,刚准备拍板向孙坚辞行时,萧仁却来到他身边,递上一份請帖。 郭嘉打开竹简一看,阅完之后合上,权衡一番后对甘宁說道:“荆襄名士司马徽邀我前往水镜山庄作客,兴霸可有兴致一同前往?” 甘宁摇摇头說:“請的是你,某不去,虽然如今某日夜苦读,却還是瞧不起那些酸腐名士。” 他不愿去,郭嘉也不好强人所难,于是取了快马带着萧仁赶往襄阳。 水镜山庄背倚玉溪山,层峦叠嶂,下临彝水,泉流淙淙,仿似世外桃源,人间仙境。 牵马走入水镜山庄时,郭嘉瞧见有人在院中石桌前捉子弈棋,凉亭中有人抚琴奏乐,山庄正厅前更有人临风把酒。 荆襄名士啊,原来這就是名士所为?天下大乱,满腹经纶的才士隐于山林,吟风弄月,抚琴弈棋…… 郭嘉心中不屑,表面上却带着温和的笑容,待水镜山庄的看门童子将马匹牵走后,他大步登堂入室,门边,站着一儒雅谦和的中年人,看年纪,顶多五十。 “颍川郭嘉,应邀前来拜访水镜先生。” 那老人将郭嘉携入堂内,边走边笑道:“呵呵,奉孝快請进,子鱼,承彦,這就是颍川小太公,郭嘉郭奉孝。” 堂内還有两位中年人,郭嘉看他们皆是风度翩翩,器宇轩昂,却沒想到一位是庞德公,還有一位是黄承彦。 不卑不亢地给两位长辈见了礼,郭嘉被引入客席,门边角落温火煮酒,醇香弥漫在屋中,這水镜山庄,的确是隐居避世的乐土。 通過简短的介绍,郭嘉知道了這水镜山庄之内還真是名人不少。 门外对弈的二人更是日后曹魏官吏石韬石广元以及孟建孟公威,其余者,大多都是从北方来避难的士子以及荆襄本地的名士。 “奉孝,你我乃是同乡,却沒想到能够在這荆州相逢,世事无常却冥冥自有定数哪。”司马徽坐在主位上,一脸平和笑意。 郭嘉实际很早就知道了司马徽,当年颍川名士中,司马徽名头不弱,但是郭嘉那时与颍川名士往来不密,况且年龄幼小,根本入不可能结识司马徽,二人是同乡不假,但就是碰面不识,毫无瓜葛。后来太平道作乱,司马徽等许多颍川名士都南下荆襄避难,郭嘉真正开始名扬四海时,却也错過了与司马徽结识的时机。 内心中并无遗憾的郭嘉表情淡淡地說道:“我乃后学末进,颍川士族常痛恨嘉狂傲自负,难得水镜先生高看,嘉愧不敢当。” 一旁一直关注着郭嘉的黄承彦和庞德公相视一笑,微微摇头。 接下来這堂内便开始高谈阔论,司马徽,黄承彦,庞德公,各抒己见,尤其是司马徽谈古论今,言谈洒脱超凡,令闻者寂然,敬意盈胸。 三位长辈谈吐不凡,又见识广博,谈论当今时事一针见血,郭嘉一旁聆听也深受启发,可是又怎样呢? 你们這帮满腹经纶的读书人甘做隐士,說得天花乱坠于世道有帮助嗎?能救活一個百姓嗎?能把皇帝說贤明嗎?能說的宦官外戚不争权夺利嗎?能說的天下士族以百姓为重嗎? 在郭嘉看来,在這裡谈天论地就是瞎扯淡,說对說错都是隔靴搔痒,对天下形势无济于事。 “太平道聚众造反令中原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张角此人,祸及天下。”作为荆襄世族领袖的庞德公发表了一個让郭嘉难以接受的言论。 冷哼一声,郭嘉放下茶杯,冷笑道:“倘若百姓安居乐业,张角纵然是天神下凡,又岂能蛊惑半壁江山的百姓?” 虽然黄巾起义的确让百姓生活更加苦不堪言,可是郭嘉并不认为黄巾起义是错的,哪裡有压迫,哪裡就有反抗,百姓不管這天子是谁,不管朝堂之上谁是谁非,不管野心家们杀来杀去,只希望辛勤劳动能够换来口果腹之粮,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会以身犯险。 “嗯?那如你所言,张角造反非但无错,反倒功败垂成乃天下憾事?”庞德公沒有反驳郭嘉,黄承彦倒是替好友說话了。 郭嘉冷然笑道:“暴秦无道,天下草莽聚众伐之,不出数年,秦亡。” 此言诛心! 司马徽,庞德公,黄承彦均是面露震惊之色。 庞德公沉声道:“如今黄巾已平,四海无战事,我大汉只需励精图治,不日即可中兴。” 哈哈哈哈 仰头大笑的郭嘉终于看清楚了這帮所谓名士的面目,中兴大汉?形势发展到了今天,大汉距离名存实亡,只是一步之遥而已。 见到郭嘉狂笑不已,声中隐含嘲讽之意,黄承彦忍无可忍,呵斥道:“郭嘉,你为何大笑?难道子鱼兄說错了嗎?” 郭嘉止笑后面露不屑道:“太平道虽败,却已动摇大汉根基,你等只看见暴秦是如何亡的,却不见周天子是如何丢掉江山的!” 秦朝被农民起义覆灭,而周天子却是诸侯割据。 司马徽,庞德公,黄承彦皆才学過人之士,自然知道郭嘉言语中的深意。 顿时,庞德公肃容道:“奉孝一言惊醒梦中人,当今形势确如周天子分封诸侯,若天子能及时醒悟,局势還可掌控,若时日一久,大汉危矣。” 郭嘉懒散地站起身朝三人一拜,摇摇头說道:“如今把持大权的是病者残者妇者,大汉并非处于危境,而是迟早必亡。嘉谢過水镜先生厚待,就此拜别。” 潇洒的转身,郭嘉看不到他身后那三個名士脸上愤怒与震撼的表情。 病者指汉灵帝已卧病良久,残者指宦官,妇者就是何后干政。 其实郭嘉還是留了些脸面给這些大汉名士,真是要往狠处說,那就是汉灵帝一旦殡天,那么大汉朝廷上就是寡妇孤儿外加残疾人士治理天下了! 国家能交给這些人治理嗎?大汉不亡,天理不容啊。 而這次作客水镜山庄,郭嘉也算小有收获,听了一堂政治课外,也算是摸清了這些荆襄名士是什么态度。 至于司马徽日后的两大高徒,如今還是孩子的诸葛亮和庞统,郭嘉根本沒兴趣见。 卧龙凤雏,得一者可安天下。 這种扯淡的屁话,郭嘉不信,都留给刘皇叔兴刘安汉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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