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六章 人谋与天意 作者:谢王堂燕 当曹真昏死過去的时候,青徐一线的汉军上下,却因为建业的攻陷,吴国的投降而为之沸腾。 士兵们知道,战争即将结束,天下将要迎来久违的和平,他们终于可以不再過刀头tian血的日子,他们终于可以永远与妻儿厮守,過太太平平的生活了。 当方绍听到這意料之中的消息后,也不禁为之感慨万千,尽管所有的计策都是按着他的设想进行,结果亦是他早有所料,但当最终确实之时,方绍仍不免为之心netbsp;从隆中出山至今,差不将近二十余年,一步步走来,多少艰辛,多少惊险,时至如今,终于将要完成這宏图大志了。 纵使方绍平素是稳如泰山,但這個时候,他也是难抑心中的激动。 方绍尚且如此,费祎就更不用說了,先前他還一直为方绍不援青州之事,心裡边怀着别扭,现下建业一陷,真相大白,费祎方始惊悟,原来這一切皆是方绍所布下的一面巨網,他的目的不仅仅是区区徐州之地,而是一举拿下吴国這整條大鱼。 “大司马,你有如此绝世妙计,缘何不早說呢,害我担心了這么多久。”费祎用钦佩的口气,笑着表达了自己的抱怨。 方绍笑了笑:“我早說過,天机不可泄露嘛,這件事关系重大,除了黄老将军和我自己之外,再沒有第二個人知道。就算是那一万水军死士,也是浮海半途之时,才知道自己担任着何等使命。” 费祎心服口服,遂道:“如今孙权既降,平吴之战也当结束,大司马就等着大摇大摆的进入建业城吧。” 方绍摇了摇头,笑得有点诡异:“說战争结束還为时尚早,君不见曹真手裡還握有雄兵七万嗎。” 费祎一怔:“大司马是說,曹真這厮莫非還想顽抗不成?” 方绍冷笑一声:“当年魏国覆灭之时,此人若接受命运,就不会以徐州降吴了,我料他不過是想借吴人之手报仇而已,如今孙权投降,我料此人绝不会轻易就范。” 费祎神色渐渐整肃:“既是如此,那我們就集中兵力,将曹真彻底扑灭吧。” 方绍嘴角微扬:“不急,用不着我們出手,我自有解决曹真的妙计。” 三天之后,彭城。 吕蒙的帅府中,一片死一般的静寂。 自从接到孙权降诏之后,彭城就笼罩在一片悲壮的气氛当中,诸将之中,有人气愤,有人懊恼,也有人无所谓,但大多数的心情都是忐忑不安。 不過,這种忐忑不安,随着汉军进攻的停止,以及方绍所宣布,归降的吴国旧臣各安旧职的安抚政策之后,人心渐渐开始平伏。 毕竟,吴国私兵制有其好处,也有其坏处。 当敌国来攻之时,吴国的文武大族们觉得自己利益受到威胁,方才愿意出力抗敌,而当国家陷落,大局已定,敌国又愿意保护他们现有的利益之时,他们又会做出明智的選擇。 而现在,大老板孙权都决定投降了,新老板又明确表态,不动他们的职位和家产,于是,身在前线的這将吴国旧将,大部分已经决定放弃抵抗,接受现实。 “诸位,我已决意顺应天命,归顺大汉,不知诸位意下如何?”吕蒙环视众人,高声问道。 诸将用沉默来回应,毕竟投降這种事不是什么光彩照人之事,各人心中始终怀着一丝阴霾,虽然迫不得已打算降敌,但也不至于兴高采烈的叫嚷出来。 沉默即代表着默认。 吕蒙遂道:“既是沒人反对,那我就当你们都同意了,我自会与汉军那边商议具体纳降之事。当然,如果有人不愿意,那我也不会阻拦,你们可自带所部兵马回吴便可。” 众人默默而散,待得无人之时,吕蒙将另一封信拿出来再看,心中已有了盘算。 剡国通往下邳的路上,一队人马正在飞奔而行。 当先那人正是曹真,他的脸色极差,像是刚经历了一场大病尚未痊愈一般。 “将军,你身体未愈,不能长久颠簸,不如先停下来休息一会再赶路吧。”身后的徐盖快马加鞭追了上来,大声的劝道。 曹真摇了摇头,吃力的回道:“事在形势万分紧迫,我必须赶在军心大乱之前完成布局,我沒事,加快赶路吧。” 彻夜而行,天蒙蒙亮时,下邳城的轮廓已印入眼帘。 几天之前,当曹真收到孙权投降的诏命之后,气血攻心,精神与身体遭重创,而在万念俱灰之际,曹真决心以手中之兵,拒不从命,誓与汉国血战到底。 就在同一時間,曹真收到了吕蒙的密信,其中信中也对孙权的投降十分愤慨,决心拒不从命,玉与他曹真联合,据徐州十余万兵马南下,另立孙氏新君,夺還建业。 在收到吕蒙的来信后,曹真的精神为之一振,当即决心按照约定,前来下邳城与吕蒙共商大计。 回到下邳城后,曹真整整等了一天,却仍不见吕蒙到来,正自不安时,却等到了吕蒙派来的信使,說是吕蒙在行军途中不幸坠马,脚上受了伤无法如约而来,事情紧急,請曹真移步五十裡外的鲁县一聚。 “将军,鲁县是吕蒙的地盘,将军這般将去,若是那吕蒙心怀不轨却当如何?”徐盖表示了忧虑。 曹真沉吟良久,毅然道:“我們想据徐州成大事,沒有吕蒙的支持是不行的,而且此人在吴中素有名望,只有得到他的相助,我們才能设法号令吴人之军相助,這一趟我必须去。” 這個时候的曹真也顾不得许多,为了报仇大业,曹真只能冒這個险。 于是,在下邳逗留了不到一天,曹真便又起身,只率徐盖等百余骑赶往下邳以西的鲁县。 入得县城,进得县府大堂,脚上裹着绷带的吕蒙忙是拄着拐杖起身相迎。 曹真忙是上前几步将吕蒙扶住,关怀道:“子明脚上有伤,不可轻动,赶紧坐下。” 二人坐定之后,曹真又问:“子明的脚伤如何了?有沒有看過郎中?” 吕蒙叹道:“咱们吃当兵這口饭的,死都不怕,這点伤又有何碍。只是這心中的伤,却是实令人痛苦呀。” 曹真听得出吕蒙所指,愧然道:“敌人的舰船是从我的防区穿過,我竟是全然沒有察觉,致使国家遭此大难,真实在是愧对子明兄。” 吕蒙宽慰道:“方绍此人太過奸滑,实非子丹之過也。我真正心痛的是,陛下竟是如此沒有血性,甘愿将千裡河山拱手让于敌手,真是辜负了我等对他的一片拥戴之心。” 曹真听他口气裡有愤慨之意,心中有了几分底气,遂道:“我大吴国不乏铁血之士,我相信,只要我与子明兄联手,江南半壁仁人志士必群起而响应,我大吴国决不会亡于汉贼之手。” 吕蒙点了点头,似乎是为曹真的豪情所感染,但同时又面带忧虑:“你我手中虽有雄兵十余万,但北面同样有十几万汉军虎视眈眈,而建业一破,吴中如6伯言這等坐控一方之辈多得是,我怕就怕到时大家都各自为战,却终为汉军一一击破。” 曹真笑道:“吴中诸将裡,唯一能与我們抗衡的就是6伯言,不過此人先前刚刚在荆州大破汉军,他多半不会轻易投降,我观此人性格,极有可能坐观形势展。至于北面的汉军,我們可假意打算偷袭来拖延时日,暗中却派精兵火南下,攻灭黄忠,夺灭建业,另立新君,在最短的時間内稳定国中人心。到那個时候,汉军又有何惧。” 吕蒙凝眉道:“子丹的计策是好计,可是却有点一厢情愿,子丹以为我們的拖延之计,可能骗過方绍嗎?就算骗過了方绍,我們的兵马又能在短時間内攻攻灭黄忠嗎?” 吕蒙所說這两点,恰恰又是最关键之处,毫无疑问,曹真并沒有十成的把握。 沉默片刻,曹真道:“所以,此战七分人谋,三分天意,我愿意赌上一赌,但不知子明兄有沒有這個胆色?” 原来,你的所谓的妙计,终究還是要靠天意啊。只可惜,种种迹象表明,现在的天意似乎已完全站在汉国那边。 吕蒙心中转了几转,神色振肃道:“好,那吕蒙就赌上一把,不成功便成仁。” 听得吕蒙這话,曹真大松了口气,当即便又仔细规划起他的大计来。 两人說了片刻,吕蒙借口上厕气,拄着拐杖出了堂外。 曹真一人在堂中,盯着地圖琢磨了良久,却不见吕蒙回来,心中渐是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正狐疑之际,忽然堂外院中一声惨叫。 曹真闻声警觉,急是起身提剑奔出门外,却在院中,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正在滚动,那人头的面容,赫然便是徐盖。 曹真大惊失色,就在此时,伴随着一声锣响,屋顶上,树丛中,窗格间,几十名弓弩手陡然动。 這一瞬间,曹真明白了一切,惨白的脸庞上迸出无比的愤怒,厉声吼道:“吕蒙,你這個背信弃啊——” 话未言尽,箭如飞蝗般破空而来,转瞬之间,便将這位魏国残存的名将射成了刺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