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集合_61
他除了相中此地大小足够外,更主要看重的是另一個好处,即此地处在原野之中,四周空旷,操练的时候远近可见,能够给隐藏的寇贼一個警告:“我們這裡已有所备,看看我們威武雄壮的样子,你们最好别打我們亭的主意,若敢来犯,必教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此前亭舍诸人去各裡约定集合的時間是三天之后,也就是荀贞从家中回来、登過冯家门后的次日,被选定的裡民们络绎来到。
头一個到来的是北平裡,刚吃過早饭,就在裡长苏汇的带领下来了,来的同时還推了几辆车,车上堆积的都是米粮。把车停靠在亭舍门外,苏汇指挥裡民将米粮搬入院中,对迎出来的荀贞阿谀笑道:“荀君,你清点清点,三十石,只有多、沒有少!”
清点的活儿自有黄忠等人去办,荀贞不会掺和。他笑着点点头,說道:“本次备寇,贵裡出力最大。多谢苏君了!”一边說话,一边观察其带来参与“备寇”的裡民,头一眼就在人群中瞧见了上次与苏汇同来舍中的那两個人,即被许季称为“大苏君”和“小苏君”的苏则、苏正两兄弟。
苏家兄弟穿着布衣,皆佩环刀,一個背着弓矢,一個拿着长矛,迎着荀贞的视线,分别作揖行礼。荀贞亦微笑還礼。他再去看余下二十余人,俱着布衣,沒有带剑的,全是环刀,有两三人另外拿着弓矢。
车轮辚辚,远处又来了一行人。行至近前,当先之人可不正是安定裡的裡长?安定裡出的也有米粮,二十石。车子挨着北平裡的车子停放路边,他们的裡长上前与荀贞行礼。他们裡来的人中,竟有三人穿着简陋的铠甲,還有一個拿弩的。
刀剑弓矢是民间常见的兵器,铠甲、弓弩因价格昂贵,能买得起不多。就弩来說,便宜的时候也要七八千钱。家资十万已是中人之家,八千钱,差不多十分之一。要非特别好武,或者有钱的,谁也不会闲着无事去买個弩来。
荀贞心道:“安定裡富,名不虚传。”多看了那拿弩的人几眼,那人年岁不大,二十四五,扎着髻,裹着平头帻,一身青衣,腰悬直刃,中等身高,相貌无特殊之处,只一個鼻子较有特色,形如鹰嘴,是個鹰钩鼻。
荀贞却是认得此人,可不就是初来时在舍中见過的那個史巨先?
安定裡的裡长注意到了荀贞的视线,笑道:“此是俺的从子,名叫史巨先,听他說已与荀君见過面了?此子参加過去年的‘备寇’,不敢說勇力過人,至少胆足色壮,在亭中小有名气。”
荀贞一听就明白了。安定裡的裡长不会参与“备寇”,但十几二十個人送過来也不会撒手不管,毕竟這些人尽管是受荀贞的召集而至,却毕竟家在安定裡,日后若真有寇贼来犯,他们先保护的也是本裡,所以派了他的侄子史巨先来,当一個统筹调度的头领。
不但安定裡如此,别的裡大多也是這样。南平裡、春裡、繁裡、敬老裡的人相继来到。繁谭、繁尚兄弟是繁裡人,瞧见本裡人来,上前热烈欢迎。
繁谭倒也罢了,只那繁尚对敬老裡的人颇是不满,他翻着白眼,对繁谭气哼哼地說道:“听說敬老裡正打算凑钱买桑树苗、再立個甚么僤。有钱买桑苗,沒米粮孝敬亭舍,就冲他们這只顾自家快活的小家子气,终难逃一個穷命。”
几個裡的车、人聚在一处,把亭舍门前的路堵得结结实实。有過路的行人不知生了什么事儿,胆大的凑前观看,胆小的退避三尺,路上越堵得水泄不通。
荀贞见不是個事儿,不能因此堵塞交通,便叫来杜买,吩咐道:“去叫诸裡来的人往路边站站。還有那车子,别横七竖八地乱放,都推到路边,排好队,不要耽误路人行走。”
他說這话时,北平裡的裡长苏汇便在边儿上,急道:“些许小事,何必劳烦杜君。俺们自家安排就是。”又连连赔罪,“是俺考虑不周,堵住了路,塞住了行人,荀君不要见怪。”撩起衣袍,飞快地跑去本裡裡民和车子停靠的地方,大声指挥,“把车往這边挪挪!快点,快点!人也都站過来,不要吵吵闹闹的!這裡是亭舍,不是集市。”
……
趁苏汇、杜买指挥交通的空儿,荀贞大致将诸裡来人看了一遍,包括苏家兄弟在内,总共从中找到了五六個当夜围攻過亭舍的。表面上,他们对荀贞都很恭敬,其中一個還特地走到的他的面前,行了跪拜的大礼。
荀贞心知這個礼看似是对他行的,实际是代许仲行的,是在感谢他善待许母,所以半点不拿大,在搀扶未果后,丝毫不在乎地上土脏,跪拜還礼,把“礼贤下士、招揽豪杰”的姿态做了個十足。人、车拥挤,一片嘈杂声中,他们两個在官道上相对跪拜,吸引了不少人的眼球。有不知道的问道:“那不是春裡的齐三么?他和亭长有旧?亭君怎么与他跪拜?”
有了解内情的,小声說道:“你不知道么?齐三和大王裡的许仲自幼相识,乃总角之交。奉县中的命令,荀君把许母扣押在了亭中,听說因念其老迈,尊敬善待。齐三跪拜行礼,大概是为了表示感谢。……,亭长乃荀家子弟,听俺们裡长說,是個温无害的君子,想来不肯受齐三此拜,故而急忙還礼。”
又有更了解内情的,往周边看了看,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說道:“你们知道么?就在前几天,许仲为救他的老母,领了一群人围攻亭舍!這齐三或许就是其一。”
“你胡說什么?若是许仲围攻亭舍,這齐三怎可能還会对荀君行礼?那许母又怎可能還在舍中?并且這么大的事儿,又怎么可能乡裡不知?”
“他们趁夜而出,趁夜而归,你不知道也是正常。”
“那你怎么知道的?”
“俺有一個亲戚,家挨着许仲的一個朋友,那天晚上睡得晚,听到了动静。先是听见邻居出门,后来听见他邻居回来,又听见他邻居的家人询问,再又听见他邻居如此回答。”
“怎么可能!便不是說别的,那裡门他怎么出去的?要知道,不管哪個裡,晚上都肯定都是要关闭裡门的!”
“這俺就不知道了。要不那裡监门也是同党,给他开了门;要不他就是缘墙爬出。”
他们正嘀嘀咕咕地說着,不远处的苏则走了過来,也不說话,只一個一個地看他们。他们立刻闭上了嘴,有的不安地低下了头,有的紧张地转开了脸,有的露出巴结的笑脸。——這就是良家子和轻侠的区别。轻侠敢聚众围攻亭舍,而良家子不能承受其目光之威。
……
闹闹腾腾,用了两刻钟才将米粮尽数搬入院中,因不想打扰许母,所以暂时堆积在前院,高高垒起,一座小山似的。参与搬送的人都满头大汗,繁尚只是指挥,沒动手,兴致高昂,搓着手,绕着這座小山连连周转,时不时傻笑两声。
他的兄长繁谭虽也喜歡,但瞧见他這副模样,不觉有些丢人,拉住他的袖子,把他拽走:“不就是点米粮,瞧你沒出息的样子!……,能不能矜持点!”
“兄长,你說這些米粮要都是咱们的,该有多好?要不跟荀君說說,别拿它们贴补操练了?反正是裡中孝敬的,干脆分了得了!咱不介意荀君拿大头,他多拿两份都行!”
一亩地,好的年景产粟两三石。各個裡送来的米粮加在一块儿,四五十多石,相当十几亩地一年的产量。繁家并不富裕,总共只有田地四五十亩,只凭每年田中的那点产量,尚不够家中吃用,眼下骤然见到這么多粮食,不眼馋才怪。
繁谭很赞成繁尚的意见,但从荀贞来后,他俩笨嘴拙舌,一直沒怎么与之亲近,此时便算想劝說,也不知该从何說起。
繁尚出主意:“阿褒和荀君关系好,从荀君来的第一天起,他就跑前跑后的。要不,咱们找他?让他给荀君說去?”提到陈褒的时候,他透出一股酸意。
繁谭考虑了一下,說道:“也行。”目光转动,看看周围,又道,“這会儿人多,别去說。等晚上了,外人都走了,再去找阿褒商量。”人和人不同。荀贞想的是如何保全性命於乱世,不会在乎這区区几十石的粮食,而繁家兄弟既不知乱世将临、又過惯了苦日子,当然会渴望如火。
……
等把米粮搬完,荀贞将诸位裡长叫到身前,由他们出面,加上黄忠、杜买、陈褒等的配合,打算先把裡民按照各裡的不同,排好队伍,分队编屯,指派头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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