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胆大妄为豫州儿_9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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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太守府的路上,栾固碰上了典韦等人。
有了典韦等人的加入,莫說赵然還不知此事,便是已知此事也沒有用了。
最先给赵然报讯的是李鹄的一個邻居。
李鹄是郡丞,郡裡给他提供的有住舍,但他嫌住舍小,不肯住,现在经常住的這個宅院是他自租的,所谓“物以类聚”,能和他当邻居的自大多与赵然走得比较近,因此在看到栾固奉令前来捕拿李鹄后,便先后有好几個附近邻舍的人急忙忙去给赵然送讯。
和李鹄一样,赵然也沒睡起,也是在床上得知的這個“荀贞捕拿李鹄”的消息。
与李鹄在得知消息之初的呆、震惊不同,赵然的第一反应是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揉了揉眼,睡眼惺忪地說道:“豫州儿遣栾固捕拿李丞?”
“是啊,是啊。”
“你是沒睡醒么?”
“啊?”
“李丞乃吾郡之丞,朝廷六百石命卿,豫州儿怎会有這個胆子?”
“此是我亲眼所见!”
“你亲眼所见?”
“是啊,是啊。”
“栾固现在何处?”
“我来时,他刚带吏卒攻入了李丞宅子。”
对话到此处,赵然的反应开始和李鹄一样了,先是呆了一呆,继而大为吃惊,他倾起身子,问道:“豫州儿因为何罪捕拿李丞?”
“說是李丞遣人刺死了守繁阳丞李骧。”
赵然闻言,顿时勃然大怒,他一把掀开锦被,用力拍打床板,怒道:“豫州儿竟敢如此!”
赵然不是一人独眠的,床上有两個陪睡的美婢,锦被一被掀开,這两個美婢的身体便露了些出来,尽管隔着帐幔,可也隐约能从外看到,来报讯的這人是跪拜在帐幔外的,此时不敢多看,连忙把头伏了下去。
赵然暴怒之下,对此却是毫不在意,喝令這两個美婢起来,伺候上他穿上衣服,来不及结髻佩冠,甚至连腰带都来不及围、衣襟也来不及系上,便這么敞着怀、赤着足,挑开帐幔,大步出来,一叠声催促门外的大奴叫门下死士、剑客的头领過来。
来报讯的這人跪伏地上,撅着屁股转了個方向,保持着脑袋对向赵然的位置,小心翼翼地问道:“少君急召门客来,是想要?”
李鹄能够猜出荀贞捕拿他必是因为他收买李骧一事了,赵然当然也能猜出,他咬着牙冷笑道:“我倒是走了眼,沒看出来豫州儿是個心狠手辣之徒!刺死李骧?”他连着冷哼了好几声,问這人道,“李骧可确是死了?”
“這……,我不知道,但府君既然以此罪名捕拿李丞,那想来李骧应确是被刺死了。”
“好,好!”
“斗胆敢问少君,‘好’什么?”
“豫州儿好啊!”
来报讯這人莫名其妙,摸不着头脑,不知赵然是何意思,心道:“李鹄被府君抓了,少君反而称好?莫不是气糊涂了?”问道,“在下愚昧,不知府君‘好’在何处?”
赵然瞧了他眼,欲言又止。
虽說“阴持长吏短长”,抓住郡太守的把柄,以此来胁迫其听话,這在地方豪族、乃至郡县猾吏中并不少见,但毕竟是放不到台面上的事儿,私下裡做可以,一旦传出去,会引起“公愤”的,這等於是向二千石郡太守、甚至州刺史、以至朝中公卿贵臣這個阶层“宣战”,谁沒点之事?搞“特务政治”,這是“人神共愤”的,所以收买李骧等人這件事,赵然却是不能让外人知晓。
越是不能让外人知晓,他越觉得憋屈。
李鹄和他辛辛苦苦忙了這么久,下了那么大的本钱,就不說在程嘉等人身上下的本钱,只在李骧一人身上下的本钱不下百万,光送给李骧的那些好酒加起来就价值数十万钱了,還有其它大大小小的一些礼物,赵然真是不惜代价了,好容易把李骧给策反了,把李骧给拉拢過来了,付出這么多,到该收获的时候了,李骧却被“刺死”了!而且是被李鹄“刺死”的!除非李鹄癫了,否则他怎可能去刺死李骧?這定是荀贞所为,刺死也就刺死了吧,還反過来诬陷是李鹄干的,這一耙倒打的真是让赵然有苦說不出。
李鹄在得知荀贞派人前来捕他时,他想的只是:“如被荀贞拿住,那他定沒有好果子吃”,当时的情况不容他想太多,赵然却不止想到了這一点,他更想到了:荀贞能诬陷是李鹄派人刺死了李骧,那么捕拿住李鹄后,荀贞也完全有可能把李鹄“屈打成招”,让李鹄供认出指使李鹄的人是赵然。
不错,李骧仅仅是一個守繁阳丞,是由荀贞任命的,不是真正的朝廷命卿,可不管怎么說,他现在的身份也是“繁阳丞”,是“一县之副”,荀贞如果以此为借口再派人来捕拿赵然,赵然难逃一死,依汉律:指使人杀人和杀人者同罪,指使人杀一黔且是死罪,况乎杀一县丞?
荀贞若以此罪名来定赵然的罪,便是赵忠也救不了他。
赵然只想一想這個“后果”就不自觉地毛骨悚然。
如是换另一個太守,就算李骧真是被赵然指使人刺死的,对方可能也不敢来捕他,可对荀贞,想想荀贞以往的行事作风,又是杀郡兵裡的军官、又是驱逐郡吏、又是逐走梁期令,在掌控权力這方面俨然是一副“酷吏的嘴脸”,赵然還真沒把握,真拿不准荀贞会不会借此生事。
因而,不论是为救李鹄也好,是为了自保也罢,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一定要把李鹄抢出来,不能让荀贞抓住李鹄。
他咬牙切齿地回答這個来报讯之人:“豫州儿好在何处?四個字我告诉你:狗胆包天!”
“……是,是。”
室内静默了片刻,来报讯這人偷眼观瞧赵然,见他焦急不堪地在室内转来转去,等门下死士、剑客的头领来,於是又拾起刚才赵然沒有回答的那個問題,說道:“少君召门客来是要?”
“你說呢?”
“在下斗胆,有一言想谏与少君。”
“你說。”
“少君如是想令人去救李丞,在下窃以为,万万不可啊。”
“为何?”
“少君门下的食客虽多壮勇剑客,到底人少,就算一时能把李丞救出,奈县外兵营何?”
一句话提醒了赵然。
要是在几個月前,在荀贞刚到魏郡的时候,赵然派人强抢李鹄也许還可以,现在却是万万不行了。因为在那個时候,县外兵营裡驻扎的有郡兵,郡兵裡有赵然的亲信爪牙,還可以和荀贞硬拼,可现在的县外兵营裡驻扎的已全是荀贞的义从,早前的那些郡兵或被荀贞杀了,或被荀贞沙汰了一些,或被荀贞以“剿贼定县”之名派去了郡内余下各县驻扎,却是沒一個赵然可用之人了。
赵然养的门客再多,他的门客再勇悍敢斗,比得上县外营中驻扎的那一两千荀贞义从么?
赵然心道:“如我派人去抢李鹄,豫州儿小戆,以他的胆大妄为,他沒准儿就会调县外兵营裡的义从进城,待到那时,……哎呀,說不定他趁乱令人杀了我也不是沒有可能!”
戆字意为傻、楞、鲁莽。因为敌对的关系,赵然对荀贞的评价虽一向不高,但之前却也从沒认为荀贞“戆”的,顶多觉得他這個人行事刚健,有酷吏之风,现如今却因为荀贞捕拿李鹄一事,把個“戆”扣在了荀贞的头上。
這要被荀贞得知,必会放声大笑。他一個出身儒学名门的“儒生”、“士子”,知兵善战、礼贤下士、仁民爱物,却被赵然羞恼成怒地骂为“戆”,也确是可笑。
赵然不知荀贞心存诛赵之志,便是到了這种关键之时刻,能想到的最坏后果也只是他個人在乱中被杀,完全沒有想到如果他真的去强抢李鹄,会有导致邺县赵氏全族因此获罪的可能性,——不過话說回来,荀贞到魏郡也才大半年,還不到一年,他還沒有能向世人、士林展示他不仅会打仗,也会治民,這個重要的目标尚未完成,也還沒有在魏郡彻底站稳脚跟,沒有达到說一不二的地步,便是赵然真的派人强抢李鹄了,他也不一定会借机把赵氏连根拔起。
想到可能出现的严重后果,赵然犹豫了。
却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来报讯的這人见赵然似意转迟疑,又說道:“少君如欲救李丞,其实也不必遣门客去抢人。”
“噢?”
“少君如遣门客去抢人,此乃持械聚众对抗郡府,会大不利少君在州郡之声誉。少君之兄乃当朝常侍,天子亲贵之,少君何不修书一封,遣人快马急送去京师,請常侍相助?”
赵然负手踱步室中,沉思不语。
“常侍名高望重,乃国家砥柱,素为天子倚重,常侍只需遣一使单马携书信至,府君料亦不敢违背,想必李丞之难就能解了。”
“這……。”
“少君可是有何为难之处?”
赵然心道:“吾族兄令我守家宅,吾如连一郡丞都保不住,又有何面目再见族兄?”
正如荀贞所料,赵然先考虑的是自己的面子,他先前为收买程嘉,许下了给程嘉一個“孝廉郎”的承诺,孝廉他可以为程嘉弄来,“入选三署为郎”却非得经過赵忠不可,這已经需要“劳烦”赵忠了,如为了一個小小的六百石郡丞再惊扰赵忠,那也显得他太過无能了。
他定下心,想了会儿,心道:“豫州儿不惜杀死李骧,可见他必有隐秘之事。李骧虽被杀,但還有程嘉等人未被豫州儿现,我只要能把程嘉收买到手,一样可以抓住他的。罢了,‘因小失大’不值当,這李鹄就且先容豫州儿抓去,等我把李鹄救出,再還以豫州儿颜色!”
做出了决定,放弃了抢人的打算。
只是,他既放弃了抢人的打算,又不愿求赵忠帮忙,那该如何救李鹄?他很快想出了主意:“州中监我魏郡的从事素与我家亲密,我可修书一封,叫他来魏郡勒令豫州儿放人。”
他门下剑客、死士的几個头领這时来到,跪拜室外,问道:“少君召我等来,不知有何吩咐?”
赵然转到室中案几后坐下,令那個来报讯之人为他研墨,亲写了一道书信,封好,出到室门口,交给其中一個头领,令道:“即刻骑快马赶去高邑,把我這封信交给龚从事。”
這头领应诺,捧信而去。
赵然吩咐余下几人去郡府、李宅和县中打听,看李鹄现在情况如何了。
不多时,一個头领即回来禀报:“小人出裡不久,在县中道上望见辛瑷统骑士数百驰奔入城,径往郡府方向去了。”
赵然闻之,大呼侥幸不已,令人捧了些财帛出来,赏给那個来给他报讯之人。
若无此人之谏,只凭赵然门下的這数百门客,仓促间是万难挡住辛瑷的数百骑兵的,赵然暗道:“也许我這会儿也已被豫州儿捕走,或者伏尸宅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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