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奶酪麻薯
听說最开始,他的父母還是相敬如宾,两個人日子過地也還算不错,直到第二年他大哥谢秋季的出生。
两家人狂喜,家裡终于多了個大胖小子。
两個人都是初为人父人母,最初的惊喜和高兴劲過了后,就只剩下对小孩子的烦躁和不耐。
小孩子半夜总是哭,谢父被吵得睡不着觉,第二天早上還要去工地上班,每天都强撑着精神。
如此几天下去,那天他因为一点失误被老板骂了一顿,還扣了他一天的工钱,愤愤不平地买了烟和酒回家。
谢秋季本来睡得好好的,一闻到浓郁的烟味,瞬间就大哭起来,但是谢父只是听着他的哭声愈发烦躁。
谢父抖着烟,满脸不耐,“他妈的!哭哭哭,就知道哭!除了哭什么也不会,尿布和奶粉他妈還贵得要死,老子生個儿子就是来克我自己的吧!”
小孩的哭声越来越大,谢父一個劲地骂骂咧咧。
“他妈的!别哭了,信不信老子今天就给你丢外面,你除了哭還会干什么!”
谢母刘丽回家的时候,小孩哭得嗓子都哑了,整张脸泛着红像喘不過气似的,匆匆忙忙带着孩子去医院。
說是发烧和饿的,小孩子生病本就费钱,一去医院又是一大笔钱,因为钱,谢父和谢母大吵了一架。
那是谢父第一次对谢母动手。
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往后的每一次争吵,刘丽基本都会挨打。
后来谢秋季被送到了爷爷奶奶家抚养,夫妻俩分隔两地工作,只有過年過节才会回家,那段日子刘丽勉强過得顺心。
谢秋节印象中,父母的分量不重,大部分时候都是和大哥爷爷生活在一起,每年過年谢父回家时他甚至不会主动往谢父身边跑。
他对谢父印象最深的那次,是除夕后几天,谢父在外面打牌打输了,在外面酗酒才回家。
那时他正在进行大扫除,将叫门口红色的鞭炮碎屑和家裡各种瓜果皮清扫。
谢父喝地满脸通红一身酒气,看见他突然就暴躁起来。
一手扬了他的扫把,对他大吼,“他妈的扫什么地,败家子玩意!就是你個小兔崽子把老子的财运扫走了吧,不知道春节几天不能扫地嗎?你奶奶教沒教過你!”
谢秋节看着自己突然发疯的爸爸,不說话。
那天是正月初五,也叫破五,奶奶說可以扫地,进行大扫除意味赶走霉运,让家裡有更好的运势。
“你哑巴嗎?给老子說话!!”谢父朝他吼,“跟你哥就嘻嘻哈哈,对你老子屁都放不出一個,谢秋节,我才是你爹!”
谢秋节小声地解释:“妈妈說今天可以扫地。”
大哥和妈妈去田地裡挖菜了,妈妈让他把家裡卫生打扫干净。
谢父看他那样子便是愈发不爽,谢秋节长得一点也不像他,那副白白净净的样子让他心裡越发愤怒。
刘丽和他常年分居两地,谁知道是不是其他野男人的种。
他二话不說一個耳光扬了下去,带着暴怒的大吼,“谁让你跟老子顶嘴的?你老师教你上学是教你顶嘴的嗎?啊!我說你败家就是败家,老子說不能扫就是不能扫!!”
他說着又是极狠的一耳光下去。
像是泄气一样,几個耳光打地谢秋节整张脸红肿起来,一個又一個的巴掌印叠在脸上。
谢秋节脑子嗡嗡响,耳边只能听见响亮的耳光声和尖锐的嗡鸣声,整张脸都火辣辣地疼。
直到谢父還嫌不够用扫帚抽在他身上,连手臂也开始疼了。
但他不敢大声哭喊,他以前见過谢父打刘丽,刘丽越闹,打在身上只会更狠,還面目狰狞扯着刘丽的头发往墙上撞。
“小节!”
谢秋季和刘丽回家时就看见自己弟弟被父亲拿着扫帚追着打,小小的谢秋节一边躲一边哽咽,“我不敢了,我下次不敢了,爸爸我错了……”
“他妈還敢跑!小兔崽子你還躲!還下次,下次老子今天非得抽死你!”
谢秋季连忙跑過去挡在谢秋节面前,谢秋节躲进大哥怀裡,满脸泪水地跟大哥說,“哥,我下次不会了……”
最后,母子三人都被谢父抽了個遍,直到有街坊邻居過来拉架,才算停息。
母子三人瘸瘸拐拐相互拉着诊所去看伤。
谢秋节跟大哥說,“哥……我好疼。”
谢秋季颤抖着胳膊拍他的肩,“男子汉不能怕疼。”
大哥拍到的地方也疼,但他只是說,“脸上疼……身上也疼,哥,我是不是外面捡来的小孩?”
为什么爸爸打他的时候那么凶,比打哥哥的时候還要凶。
刘丽实在忍不住了,只一個劲抱着谢秋节哭。
谢秋节只是长地比较像外婆,他怎么可能是外面捡来的孩子。
正月初五那天,他们三個人是在诊所度過的,谢秋节身上涂了很多药,脸上的肿胀迟迟消不下去,碰一下就疼,连药也不敢上。
第二天一早,谢秋季跟他說话,谢秋节眼裡全是茫然和不解,瞪大了眼睛认真盯着大哥,却不知道大哥在說什么。
他只看见大哥的嘴一张一合。
“哥,我听不见,你說大声点。”
谢秋季加大声音,“妈妈說带我們去吃馄饨,還有蛋糕。”
谢秋节越发茫然,带着困惑,“哥,你說大声点。”
谢秋季以为他是太高兴了反应不過来,他们家穷很少在外面吃早餐,過生日也从来不买蛋糕,于是他凑近谢秋节耳边大吼,“我們去吃蛋糕!”
谢秋节反应了一会,终于听清,咧嘴笑开了。
他明明那么容易就可以满足。
后来,他们才知道,谢秋节聋了,被打聋了。
小孩的身体器官沒有发育完全本就容易受伤,他只能听见分贝很大的声音。
谢秋节有一段時間经常跑去听拖拉机转动时的呜呜声,虽然黑色的烟很难闻,拖拉机也很吵,但是這個世界是有声音的。
因为只能听很大的声音,谢秋季和刘丽跟他說话总需要大吼,谢秋节有时候会以为只有自己大吼他们才能听清,便也跟着大吼。
谢秋季就会皱着眉,但是也不說让谢秋节别吼,只是会跟他說可以适当地调小音量。
之后同学们說他說话很吵,每次跟人說话都吼,而且做事也总是慢一拍。
谢秋节从此学会了少說话。
初中时家裡攒钱给他买了助听器,他终于又和正常人一样能听见声音了。
直到助听器也沒有了作用。
谢秋节又被吓醒了。
满脸冷汗,连睡衣都湿答答地黏在身上,手机显示是凌晨4:48,他坐在黑暗裡,将手机音量开到最大凑在自己耳边。
听不见。
還是听不见。
他垂下眸子,烦躁地扯了扯黏湿的睡衣,走进浴室扬手将衣服脱了。
温热密集的水流兜头而下,滑過谢秋节苍白修长的身子,身上曾经有很多密密麻麻的伤。
他仰着头感受水流的温暖,好像那些疼痛就可以减少那么几分。
洗完澡,才终于觉得好像又喘過气了,他還活着。
穿着刚换的衣服,他走到阳台给自己的两盆薄荷浇了浇水,倚靠着栏杆往楼下看。
他住在第五层,整個天空還是黑色,只有路灯闪着渺小微弱的光,城市還沒有醒,和他一样寂静。
他拿着手机看着屏幕良久,最终点进名为哥的聊天框中。
敲打着屏幕,只有一個字,发送成功。
【哥。】
谢秋节又去翻冰箱,蛋糕吃完了,這几天忘记囤了,于是他勉强地搜刮出一個草莓味的棒棒糖。
好像還是袁宇买的,买给女朋友吃,顺便送了他几個。
早上六点半,城市渐渐苏醒。
烤箱发出“叮”的一声,谢秋节一直盯着烤箱,他看着自己的成品在烤箱裡慢慢膨胀。
暖黄色的光裡,小小的奶白色麻薯一点点鼓起来,变得胖胖的,表层焦香得刚好,打开烤箱,奶香味便诱人乖巧地钻入鼻腔。
谢秋节用密封纸袋装好。
他捏了捏,q弹软糯還热乎,用力一扯,麻薯裡面還能拉丝,胖胖的麻薯表层酥脆得刚好,浓郁的奶香让人感觉像沐浴在秋日阳光正好的午后,带着奶酪的香,温暖地像泡牛奶温泉。
碰到唇瓣时,温暖而香软,干燥细腻的糯米粉带着温柔的缠绵感,咬下去只会唇齿生香。
一口一個,浓香满溢味蕾,咀嚼时還会发出黏腻的轻响,撩人心弦。
谢秋节吃了几個便停下来,吃得恰到好处的甜品才是享受,至少他的心情沒有那么糟糕了。
早上七点,谢秋季担心地发過来一條消息。
他知道谢秋节听不见所以从来不打电话,也不会跟他视频,觉得两大男人视频掉鸡皮疙瘩,他跟大哥的交流基本都是文字和语音。
【哥:小节,怎么了?】
【小节:沒事。】
【哥:沒事就好,出门在外照顾好自己,别让人欺负了,谢秋日那小子是不是又找你要钱了?别搭理他,自己长两只手天天在家混,学习也沒個样,不像個男人,那小子早就被惯坏了,你千万别惯着他。】
他们家超生,所以谢秋日以前是养在外婆家,外婆重男轻女,将谢秋日惯得无法无天。
后来谢父死了,谢秋日一年级时刘丽将他接回家,因为不是从小养在身边刘丽对谢秋日心怀愧疚,对谢秋日越发好,谢秋日就越发得寸进尺。
【小节:嗯。】
【哥:不跟你說了,你侄女昨晚大半夜地闹腾,吵得我脑子嗡嗡,你嫂子生孩子后也有点沒缓過来,总是胃口不好,人都瘦一圈了,說是想吃汤包,我排队给她买去。】
【小节:哥,我给你寄点甜品過去吧,嫂子和孩子都能吃。】
谢秋季知道谢秋节以前在甜品店做学徒打杂工学過,正在甜品店工作,過年时谢秋节经常带自己做的饼干回家,手艺不错。
【哥:行,你看着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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