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大漠落日
夏犹清跟校长商量给学生们拍几张合照,经過同意后,小小的学校就开始寻找合适的拍摄地点。
学生们也很兴奋,這還是他们第一次上镜头,总以为自己要上电视一般。
夏犹清挑了一個拍人像的相机。
学校的校长和老师坐在中间一排,学生们站周边,就像是毕业照一般,一连拍完几個班级,然后自由活动。
夏犹清看着镜头裡的画面,跟校长說:“校长,回去之后我把照片洗好寄给你们,您告诉我一個人数,我尽量多洗一些,每個老师和学生都有一份。”
“好好,麻烦同志了。”校长乐呵呵,“這還是我們這儿第一次有人帮忙拍照。”
夏犹清:“不麻烦,我本职工作。”
谢秋节看见夏犹清拿着相机的手,手指骨节分明,拿手机偷偷拍了几张,夏犹清视线看過来时又若无其事地收手机。
然后忍不住轻声咳了一下。
旁边递過来一包纸巾,谢秋节看過去,苏卿說:“你是不是有点感冒了?”
“谢谢。”谢秋节接過纸巾,“回去喝点药就好了。”
前不久跟着夏犹清跑吹风吹久了,可能有点小感冒,小时候掉河裡之后,他的身体素质就变得很差,這么多年也沒什么好转。
苏卿问:“你们应该過两天就离开了吧?”
谢秋节点头,然后打了個小小的喷嚏。
“下個地方去哪?”苏卿问,问完又說,“還是让夏犹清带你去医院看看吧,发烧了不好受。”
他又下意识摸脖子上的绳子。
谢秋节:“北疆。”
最近几天,谢秋节经常看见他拽那根红绳,就像学生们說的,他有时候改作业会改着改着就去摸绳子上套的东西。
后来有一天晚上,谢秋节无意间看见他绳子上套的是一枚戒指,苏卿摸着戒指似乎在說什么话。
出于隐私,谢秋节沒有去看他的唇语。
苏卿笑了笑,“挺好的,和喜歡的人一起去看這個世界。”
谢秋节不知要怎么接话。
他曾经也是和喜歡的人在一起旅行,感受這個世界。
谢秋节问:“你怎么跑這么远来支教了?”
苏卿目光看向不远处在操场活动开心大笑的学生,轻笑,“這裡比较需要我,也很适合我散心。”
他又說:“你知道沙漠是会下雪的嗎?”
谢秋节淡声道:“很少吧。”
“确实挺罕见的,”苏卿說,“我找到這裡也是想看一看沙漠下雪。”
不远处有老师叫苏卿,似乎有什么事,苏卿点头道:“還有事,先去忙了。”
“嗯。”
谢秋节却想起以前不知在哪看過的传言,說把戒指套在脖子上意味着失去的爱情,又无法忘记,所以再也不恋爱了。
他刚才有一瞬间很想问,不打算重新开始嗎,但他又想起在網上看见的苏卿与秦暮的那些過往,那是一份耗费了整個成长与青春的感情。
夏犹清跟校长谈完话,朝谢秋节走過来,看见他脸色,先是摸了摸谢秋节额头,“宝贝,是不是感冒了?”
谢秋节:“回去喝点感冒药就好。”
沉默了一会儿。
谢秋节仰头看他,眼底清澈,忽然问:“夏犹清,如果你喜歡一個回不来的人,是会一直记着,還是会慢慢学会去忘记?”
“怎么了。”夏犹清轻声问了一句。
“就是突然想问。”
夏犹清轻轻摸了摸谢秋节柔软的发丝,从他的头发慢慢摸到耳朵,暖了暖他冻在外面的耳朵。
“我可能会選擇忘记,忘记不了影响也不大,世界很大我在各個地方跑,那段感情会慢慢在心裡变成一粒尘埃。爱情不致死,很久以后再去回忆這段感情时,其实并沒有什么大不了,就像我爸妈那样,和平分开慢慢不再有联系,然后再遇见其他人,生活裡太多是后来才遇见对的人。”
這個世界有很多可能,躲過自己找死,還有意外身亡。
谢秋节有时候会想,如果哪一天他突然不见了,夏犹清怎么办,可他又觉得夏犹清這么洒脱的人,肯定会找到自己该過的生活。
他不想在任何人心裡留下伤疤。
谢秋节垂下眼,淡声說:“如果有一天我不见了,你千万不要一直记得我……”
话還沒說完,夏犹清打断道:“谢秋节,但這個人只能是你,是你的话,我见山川湖海都想起你,我忘不了。”
谢秋节错愕抬眼。
夏犹清揉捏着他的耳垂,低头看进他眼裡,“宝贝,不要瞎想,人生中的意外只是少数。”
“就算哪一天真的会出现意外,那也是以后的事,我們不是为了意外出现而提心吊胆在谈恋爱的,就像苏卿他们一样,或许有些事成为了這一生抹不去的伤痛,跨不過去的坎,但我們還是要冒着风险相爱。”
冒着风险相爱。
可谢秋节是一個太害怕风险的人,他怕夏犹清有一天突然消失,也怕他们的感情在日复一日中慢慢淡了、不爱了,像多数人一样,好像忘记曾经相爱,又好像有些无法释怀。
他最初的打算是自己過這一生。
可是夏犹清出现了。
“谢秋节,别瞎想。”
谢秋节被拽进怀裡,夏犹清大手覆盖在他后脑轻轻揉。
夏犹清好像能抚平他所有的不安。
晚上。
谢秋节被夏犹清唠叨着喝了包感冒药,然后被迫在被窝裡缩着。
他辩解道:“就是有点咳嗽,還沒有感冒。”
“要真进医院了才算感冒是吧,早跟你說了外面风大,前几□□服不好好穿,還要跟着我四处瞎跑,你看看你那胳膊腿,能這么在外面折腾嗎。”夏犹清把充好电的热水袋塞到他腹部,“快,拿着暖一暖,膝盖疼不疼。”
“不疼。”谢秋节說。
今年情况已经很好了,就算是换季突然降温他也沒有发烧,這么在外面跑几天至今還沒有感冒,按以往的话他现在早把感冒药当饭吃了。
夏犹清真的越来越唠叨,明明才比他大两岁,怎么做到像爹一样的。
夏犹清端過来一杯热水,“宝贝,再喝点热水,這裡太偏了,你明天醒来要真发烧了我都不好找医院。”
房间暖气很足,被子裡還塞热水袋,谢秋节燥得慌,赶紧掀开被褥要缓解一下這過足的暖和,然后伸手要接热水。
“被子被子,被子盖好,谢秋节你想进医院是不是。”
谢秋节瞥他一眼。
有事谢秋节,无事叫宝贝。
谢秋节端着热水,被迫盖着被子,忍不住說:“我還沒残疾。”
夏犹清装聋:“喝热水,你今天下午咳嗽咳大半天了,明天早上醒来嗓子就哑了,不行,過几天等我們干完這义工,谢秋节你必须得起来锻炼了。”
谢秋节反问:“不让出去晨跑,我去哪锻炼?”
在屋子裡老年散步嗎?
“在屋裡打太极。”夏犹清說,“打太极在哪都可以做,又简单又方便,還可以补充气血,疏通人体经脉,不仅强身健体還锻炼腰部提高柔韧性。咱们先一步步来,先练习太极拳,以后再出去晨跑。”
谢秋节:“……”
谢秋节慢吞吞喝完热水,实在沒想明白夏犹清怎么会是個這么唠叨的性格。
夏犹清刚爬上床,谢秋节把热水袋往夏犹清腹部塞,碰到他坚硬的腹肌,“你自己试试热不热。”
夏犹清闻言笑了,“那就捂脚,你脚总是冷的。”
谢秋节看着他的唇,他太喜歡夏犹清笑起来的时候了,唇形饱满性感,有点想亲上去。
想想自己有点感冒,最后還是算了。
他正准备缩进被窝裡。
突然被夏犹清偷袭似的在他嘴上吧唧一口,谢秋节错愣,见夏犹清還想凑上来,他连忙用手挡住,“我感冒,会传染的。”
“你看我的眼神明明挺想亲上来。”
谢秋节耳廓红透,嘴硬道:“……我沒有。”
夏犹清低头在谢秋节脖颈间嗅,蹭了蹭,然后直勾勾地盯着谢秋节,碰了碰他嘴角,“你每次盯着我嘴看我都以为你在索吻。”
“……”他明明是看唇语。
次日醒来,可能是热水喝多了,嗓子沒哑,但他确实迟缓地感觉到有点不舒服,有些鼻塞,像是感冒加重了。
但還有一天這义工活动就完成了。
他不想搞那么麻烦,還大老远跑一趟医院。
夏犹清感觉他不太对劲时,被他搪塞過去了。
傍晚干完活,谢秋节准备在這一块随便逛一逛,毕竟来了這后基本就是在学校,虽然是小村子,但总有能看的风景。
不知不觉,两人就走到了沙漠处,放眼望去黄沙漫天,有种辽阔又荒芜的美感。
然后,谢秋节還看见了一個人,坐在一個高高的沙丘上,望着远方,远方是一轮渐渐下垂的落日。
“宝贝,我拍张照。”夏犹清松开牵他的手。
谢秋节看见他拿起脖子上挂的相机对着远处的苏卿拍了几张,安静地等他拍完,然后才问:“你要去问苏卿嗎?”
“肯定要问。”夏犹清看着镜头裡的画面,似乎很满意,他更喜歡這种自然的摄影,沒有人为的摆拍,充满偶然性和不确定性,却独有精彩。
落日、大漠与人,风景和人向来是相互作用,人物与景色完美重叠的画面永远值得记录。
谢秋节现在忽然明白苏卿身上那种感觉了,那是一种温柔的寂寥。
明明只身一人,却又像有人相陪,好像他心心念念的人沒有离开,一直在他身边陪着他,世界都对他有几分温柔缱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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