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奥利奥司康
“我找工作挺困难的,最初在流水线工作,来這后去很多地方尝试過。”
但无一例外都失败了,他一沒有高学历,二還是残疾人,很多工作都不适合他,也很多地方不要他。
那时他已经在這個城市呆了一個月,钱只出不入。
他记得那天似乎很晚了,星城的气温很低,风吹得整個人都发冷,他又被五六個地方拒绝。
蹲在街边的时候心灰意冷地想,回工厂去算了,估计只有工厂最适合他。
他都准备回工厂了,进到他现在工作的店裡想奢侈一回买一個蛋糕,想着吃完這個蛋糕他就回广东打工。
大概,真的是柳暗花明。
他很幸运地碰上店长,店长正准备在店门挂招聘信息,他问店长說他能不能做。
店长看了他一番,以为他是個出来找兼职的大学生,跟他說做学徒很累工资不高,问他這样還愿不愿意留在店裡。
一留就留到了现在,成为了正式员工。
其实他之前沒想過会做甜品,他喜歡吃,但是他从沒有接触過這一行,他那时候只想找一份工作,只要能赚钱活下去就行。
“甜品可以治愈我,我现在很喜歡這份工作。”
谢秋节看向夏犹清,“那你呢?”
“我什么?做摄影师?”夏犹清懒懒地靠在沙发背上,嘴角带着笑意看向他。
谢秋节淡声应:“嗯。”
“梦想吧,我从小就想环游世界。”
“谢秋节,這個世界其实是很美好的,祖国的山川河流,雪山大漠,草原天际,万裡基建,不管是哪一個都很美好,它们都值得我出发。”
“那你的钱呢?”谢秋节說。
這是很现实的东西,有钱才能谈旅行谈理想谈远方,当是他那种只想生存的状况时,一切都太過遥远。
他是個很现实的人,谈不了理想。
夏犹清道:“其实我家情况一般,沒有钱给我满世界到处跑,我是高考后进厂工作才买了我的第一台相机,在做旅行摄影师以前。”
“在北京工作了两年多,毕竟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沒有钱我也去不了很多地方,我在北漂时和你之前情况可能差不多,挤出租房挤地铁,工作忙起来的时候三天三夜不歇眼。”
夏犹清用两只手比了個相框的手势,将谢秋节照在裡面,好像给他拍了张相片似的。
“后来攒够钱我就出发了,离开北京去很多地方。”夏犹清眼睛发亮,整個人像是有光一样,“谢秋节,下次我给你看我的相册,這個世界真的很美,你要相信它一定会有让你觉得震撼的地方。”
谢秋节瞅着他年轻英俊的脸,问出毫不相干的問題,“你多大?”
夏犹清沒反应過来,“25,怎么了?”
“……”
不对劲,总觉得哪裡不对劲。
夏犹清看着谢秋节一脸困惑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谢秋节你什么表情。”
“我不是說了我成绩不好,n大沒考上我想学的专业,读了两年就沒继续读,第三年辍学了。”
“……”
谢秋节木着脸问:“你爸沒打你?”
夏犹清一脸孩子气的得意,“他倒是想打我,但是我跑北京去了,他也只能想一想。”
谢秋节:“……”
這人是真洒脱,洒脱到有些過分了。
重点大学說辍学就辍学,北京說去就去了,好不容易在那打拼两年有了基础,一個转身世界各地到处跑。
這個人。
像风一样来去自如,洒脱到好像沒人能抓住他。
冷藏好的面团被拿出来,谢秋节用刀将面团切成小方块状,表层刷上蛋黄液。
設置烤箱温度和時間,放入烤箱烘烤。
“還要20分钟。”
谢秋节回到沙发旁,茶几上是两杯热气腾腾的红茶,一碟好看软绵的麻薯。
夏犹清刚吃完几個麻薯,浓郁的奶香在味蕾绽放,糯米绵密爽滑,自带一种清香,很朴素,却让人回味无穷。
配上红茶丰富的口感,下午变得悠长惬意。
电视裡放着一部不知名的电影,夏犹清半眯着眼睛,星城的夏天似乎都变得舒服起来。
和谢秋节有一搭沒一搭地随意聊着天,很安稳,好像他那么久的漂泊忽然到了港湾。
二十分钟過去,烤箱叮了一声。
夏犹清說:“烤箱响了。”
谢秋节便走进厨房,将热乎的司康拿出来,用精致的盘子摆盘端出来。
一阵奶油香味扑鼻而来。
夏犹清跃跃欲试地伸手就想摸,被谢秋节打了手,谢秋节瞥他:“太烫,要放凉。”
司康表层的蛋液烤至焦色的金黄,凹凸不平有些顿感,却可口而漂亮,奥利奥色的黑和面粉烘烤出来的黄层层叠叠,看起来像一块漂亮的小蛋糕。
夏犹清笑起来,“這個下午茶真费時間,好不容易等到司康了,你還不让我吃。”
谢秋节又给他沏上茶,汤色红橙,清澈明亮,配着白瓷杯。
“那你走。”
“我不,等一会儿就可以吃,走了就亏了。”
谢秋节:“……”
“谢秋节,你還会做多少东西?”
谢秋节喝着茶,慢悠悠道:“甜品,都会一点。”
电影进度走到了一半,谢秋节看着电影忽然问:“你以前在剧组工作過,拍了什么电视嗎?”
夏犹清思考了一会,“白露为霜你看過沒,那個是我跟過的电视剧裡最出名的一個。”
两年前的一個电视剧了,谢秋节听過但沒看,那时候身边好像很多人看,還有人给他安利,但是他聋了后就不爱看电视了。
除了猫和老鼠。
谢秋节:“听過。”
“那些场景基本都是实地取景,我带着一群人可能就在一個地方等阳光、等落日,那些湖光、雾凇、草原和地平线的尽头,都是一帧一页打磨出来的,那种强烈的视觉对比和相得益彰的和谐美,都很好看。”
“实景镜头基本都是我拍,還有远景和长镜头。”
夏犹清說:“技术都是慢慢打磨出来的,最初我也只能拍拍平面的东西,当画面成为故事时,就要让它流动起来,要有故事感。”
谢秋节问:“我给你做模特,是图片還是视频?”
夏犹清笑:“两者都有。”
谢秋节:“……”
“放心,我剪视频的技术也很好,以前還导演過微电影和mv。”
空调裡凉得快,司康凉了些,谢秋节示意夏犹清可以吃了。
他有些好奇,夏犹清除了摄影還会什么,他說的很多东西都离不开摄影机。
他這么想也這么问了。
“我還会化妆,会后期修图和策划,下海游泳爬山都会,是不是觉得自己赚了。”夏犹清笑着,拿起司康咬了一口,說话含糊不清,“对了,你以后還需要化妆,你应该不過敏吧。”
并不觉得自己赚了。
谢秋节木着脸:“吃完再說话。”
一边吃东西一边說话,他根本看不懂。
一口吞下去,夏犹清眼裡忽然亮了亮,惊喜道:“這個好吃!”
口感有些面,不如蛋糕的软,咬一口,外酥裡嫩,口感醇厚,甜腻适中,根本就不会让他觉得齁。
浓郁的奶味和奥利奥的苦,融合得很好,一下子便打开了味蕾。
红茶紧跟着而来,入口温顺,唇齿生香,過了一会,回甘持久。
红茶和司康,简直绝配。
谢秋节很慢地品味司康的口感,口感不错,难怪连张爱玲都评价——比蛋糕都细润,轻清而不甜腻。
谢秋节观察着夏犹清的表情,看他是真的觉得好吃,便想着過几天多做些,给大哥寄過去。
送走夏犹清,這個下午茶便算结束。
谢秋节心裡异常平静,他看了看自己手背,淡蓝色的血管看得分明,前不久才扎過针。
以前,每当谢秋节陷入厌世情绪时,总是很难脱离出来,只想找個角落自己静一静。
可今天這個下午,好像因为另一個人的存在,竟然变得悠闲舒缓起来。
第二天,谢秋节工作,休息的间隙中余光瞥见夏犹清拿相机对着他拍,他下意识伸手挡住脸。
皱着眉看向夏犹清。
夏犹清跟他說:“我发现,你只有不知道镜头存在的时候表情神态才是最自然的,一旦发现镜头,下意识皱眉,眼神闪躲,神态不自然。”
谢秋节瞅两眼自己手裡的盒饭,又瞅夏犹清手裡的相机,“我吃饭的时候能不拍嗎?”
夏犹清哄道:“你要学会适应我的镜头,你天天呆后厨烘焙烤点心,我只能在你空闲的时候让你适应。”
谢秋节塞了口菜,面无表情地嚼了嚼。
“你什么时候去前台工作?我先拍你工作时候的样子,主题都想好了,你的工作服和你也很配,不需要换服装,差不多算本色出演了。”
前台一般负责收银、饮品制作和服务,谢秋节也很喜歡做饮品,但服务需要交流,他会有些不方便。
“……”
吞下嘴裡的饭菜,谢秋节有些不敢相信:“我好像是当模特,不是当演员。”
夏犹清摆摆手安慰他,“差不多,纯粹的画面好看是好看,但是好看的照片太多了,不会给人留下深刻印象。所以,需要增加记忆点,让人除了觉得這照片很好看之外,還有其他印象,可以是氛围感、故事,也可以是人设。”
谢秋节不懂,他只想安静吃饭。
夏犹清似乎還有点导演策划的毛病,谢秋节觉得這已经不是普通摄影师的职业病了。
他印象中的摄影师,似乎就是拍证件照的摄影师,跟他說头歪一点,肩膀正過来,笑一笑。
他都笑地很勉强。
他艰难问道:“你拍山水也這样?”
“那当然不是。”夏犹清說,“拍摄山水,我会尽量保持一個客观的感觉,或者根据那個地方的特色去保留它的原滋原味,但是不管是景色還是照片,在不同人眼裡就会产生不一样的感受,所以摄影其实是很主观的东西。”
谢秋节:“……”
他错了。
他以为模特只是单纯地根据场景摆姿势,沒想到,当夏犹清的模特還有那么多鸡毛蒜皮的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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