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夤夜风急
過渡放牧、无序开发、草原退化,在经過几十年的不懈破坏,终于把曾经這個牧草肥美的地方,变成了遍地沙土,零星荆棘的滩涂之地,在繁星满天的夜色中望去,黑漆漆的显得已经亮无生气。
嘎……一声尖厉、让人怵然的叫声响起。
包小三吓得直缩到仇笛身后,耿宝磊惊得直躲到管千娇的背后,可等你侧耳倾听的时候,却又四下寂静,毫无声音。
仇笛亮了亮电筒,照回去,包小三不好意思了,又耀耀耿宝磊,耿宝磊掩面害羞了,管千娇吃吃地笑了,她故意对耿宝磊道着:“别怕,姐会保护你的。”
“讨厌,谁稀罕你的保护。”耿宝磊恼羞了,离开管千娇,包小三拉着他,跟着两人背后,他說了,不是我胆子小,实在這鬼地方太吓人了,时不时地一声鬼叫,人家神经高度紧张的,谁可受得了啊。
“心裡坦荡,鬼神避让。”仇笛前面带着路,和众人說着,讲着他小时候走夜路,他老爸就是這么告sù他的,這世界沒有什么可怕的事,惧由心生,所有的恐惧,都是自己吓唬自己。
“不会有狼吧?”耿宝磊在背后缩头缩脑问着。
“草原退化的這么厉害,就狼来了,也抹把泪走啊。”仇笛說了句笑话,让众人的心态稍稍放松了,包小三问着:“那刚才是什么叫声?”
“你說這种声音……”仇笛一嘬嘴,发出了一声怪叫,惊得包小三后背发麻,愣愣是看着仇笛,黑暗裡,只有一双明亮的眸子,仇笛笑着道:“吓死你,這是鹫,它们在天上叫呢。”
把两個胆小的斥得体无完肤,队伍继续前行着,仇笛不时地看着一直和他并排走着的管千娇,却是有点惊讶了,這小姑娘家家的,反倒比包小三和耿宝磊的胆子還大,不但要和他一起来见祁连宝,而且夜路上种种表xiàn,像是很熟悉這种野外环境一样。
“别看我,我爸妈就是地质勘探队的,我对帐篷,比对单元楼熟悉多了。”管千娇道。
又是一阵寂静,几個人迥然不同的经历,总能在不经意间给对方带来惊讶。這個小小的惊讶又让众人消化了好大一会儿,走着走着包小三放松了,和耿宝磊拌起来嘴来了,直說他沒出息,被祁连宝给绑床上了,耿宝磊解释了半天下午的事,听到千娇房裡有动静就去了,谁可知道一进门就被摁住,他形容自己就像被大狗熊勒住一样,根本透不過气来。
這個沒人置疑了,都知道身高一米九开外,体重怕不得有两百多斤的祁连宝有多恐怖,最起码能从警察手裡逃走,那对于他们這些普通人,不可能不当做传奇了。
“仇笛,咱们现在可是走到违法犯罪的道路上了啊,知情不报也是包庇罪啊。”耿宝磊念及此处,在队尾小声道。
“那你還来。”仇笛沒有回答,呛了一句,气得耿宝磊停了两步,可這黑灯瞎火的,吓得他又紧跟上队伍的步伐了。
管千娇回头看了看,生怕两掉队似的,转身她走近了仇笛,小声问着:“我知道你心裡有谜,可在他那儿,会有答案嗎?在這件事,他虽然不是无名小卒,可顶多只能算一個弃子,能有什么用?”
“咱们不也一样嗎?說起来差不多同病相怜了,我們有点不服气,他又何尝不是如此。”仇笛道。
管千娇听得此言,无语相对了,出事之后,哈曼一句撤回再无下文,一句结束紧跟着经费也停了,三人受伤,公司裡不闻不问,虽說也在预料之中,但总也让人觉得人情過于凉薄了。也许,回去最好的结果顶多能要点补助,但那些可能就仅限于人道主义的慷慨了。
“停!”
仇笛停下了脚步,视线裡,已经隐隐看到了像豆点的火光,在旷野上显得格外明显,那点火光让他心裡一亮,莫名地笑了。
他回头道着:“這事已经不在咱们该办的范围裡了啊,我呢,只是觉得這個人沒有想像中那么坏,可能和表面上相比恰恰相反……這两天走了一遍,我总觉得从那天咱们挨打起,后面的事就处处透着诡异,见祁连宝有可能找到答案,也有可能无功而返。即便找到答案,也仅仅有可能和哈曼交易,而且可能性微乎其微……所以,我再问一遍,实在心裡不愿意的,就别趟這趟浑水了,毕竟他是個在逃犯,有一天他落網了,沒准咱们也得被牵连进去。”
“沒事,我就怕鬼,不怕人。”包小三道。
“這都商量過了,我們支持你,我也觉得他沒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凶恶,否则我們都难逃魔掌。”管千娇道。
“别看我,丢下我一個人,你们好意思啊。”耿宝磊无奈地道,這种环境,只能从众了,那怕跳坑裡,好歹有人陪着也比孤身在這鬼地方强。
“那好,走吧。”
仇笛转身带着众人,朝着那点如豆的火光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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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得是经年的干枝枯根,加上风干硬化的牛粪,火焰裡不时地有毕毕剥剥的声音响着,映红了祁连宝虬髯密布的脸,眉头皱着,时而侧耳倾听着,那表情是狐疑,在怀疑自己,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或者他不清楚自己想干什么,那几個外乡来的年轻人,很明显,他们根本干不了什么啊。
就像他空有一身力气,却沒有用武之地一样。
他眯着眼,感受着火堆扑面而来的温暖感觉,寂寞的时候,人总会掉到回忆的漩涡裡,寂寞,总会唤醒那些曾经美好或者不美好的经历,只有它们才是无聊和孤独的慰籍。
他像在闭眼假寐,却无人晓得,他在怀念曾经的训练场出拳如风、挥汗如雨,木桩、铁丝網、绳墙,那個铁与血的环境裡,都是铮铮铁骨的军人,都是曾经如亲如友的兄弟。只不過他们都生不逢时,大多数人的从军生涯裡只有从训练走到演习,然后再走到退役,最终都是那座铁打营盘裡流水的兵。
他像在扪心自问,对于荣誉感已经镌在骨子裡的军人,错就是错,对就是对,来不得半点马虎从事,而他现在却觉得自己所作所为,不再有着曾经那样爱憎分明的辨别力。
這個年代的军人不再有包分配的福利,复员后有两种選擇,回乡当农民,或者进城当民工,对于经济條件不怎么宽裕的他只能選擇后者,钢筋、水泥、脚手架、工棚相伴了数年的岁月,那怕的勤勤恳恳也所获无多,那怕他小心翼翼也遭到了欺凌,那怕他身手不凡,也难敌一哄而上,直到有一天,因为讨薪的事他大打出手,被人砍成了重伤。
人到了低谷就会往上走,那时候遇到了還在北宁施工的小老板宗鹏程,给了他雪中送炭的几百块钱,也遇到同是当兵出身,经历相仿的胡雷,生活从此揭开了新的一页,他知恩图报,宗老板如虎添翼,這個小施工队不断演绎着逆袭的传奇,在北宁敢打敢抢,屡屡挫败同行,大西北影视城建成后,宗老板又带着人回乡,打造了两幢酒店,并想方设法,阻挠着那幢酒店的施工和建设。
他记得自己是拍着胸脯答应的,异乡漂泊這么久,有钱就赚、有生意就抢已经成了行事准则,那怕对方是個省建大型施工队,那怕是几十人对几百人他也毫无所惧,带着屯兵镇施工队的班底,举镐为旗,挥锹做枪,和数倍于己的施工队拉开了架势……械斗。
那是一幅挥之不去的惨烈场景啊,臂粗的镐把,沒头沒脑的朝人身上招呼;钵大的水泥块,直接朝人脑袋上砸,镇北两公裡,几乎都成了战场,躺了一個,又一個……直到外地来的施工队手软了,害怕了,退却了,他带着人,像打红眼一样,追着四散逃命的工人,从工地打到野地,从楼外追到楼裡……直到,胡雷出事了!
他是眼睁睁地看着的,一個满脸是血的工人,抄着一把铁锹从背后拍向正面和他打招呼的胡雷,他出声喊了声,那铁锹已经重重地拍在胡雷的后脑上,他像一截子木桩,直挺挺的从二楼摔了下去。
他记得自己像疯了一样,抓住了那個行凶者,连打带摔,把那人打得奄奄一息,他疯也似的,两臂拎着,举起来,要以牙還牙。
“宝哥……别杀人……”
二皮那时候還小,惊恐地喊住了他,和几位工友死死拽着他。那人眼见不行了,這摔下去,恐怕是十死无生。
他愤然大怒一声,把人扔在了脚下,急奔着去看胡雷,探着還有呼吸,又背着這位朝夕相处的兄弟,去镇上的卫生所,他像发疯的野兽一样,逼着那些只会打针输液的医生,要救醒胡雷。
后来,械斗的人抓了,又放了。
再后来,受伤的胡雷醒了,却傻了。
那個打胡雷的也沒有负担得起责任,一個施工队的民工,也是個穷光蛋,他受的伤比胡雷還严zhòng,四肢断了其三,腿粉碎性骨折,终身残疾。
之后,他一战成名,屯兵镇施工无人敢进,那桩械斗的案子因为牵涉太广,镇上的人不断聚集到市裡闹事而搁浅,至今尚未判决。
即便有一個判决,還会有什么用呢?曾经敌对的双方现在已经握手言和了,也许他们很快就能和平地解决這個搁置的問題,无非是让出点利益的事。只是那些不知道在为什么而斗的人,再也回不到過去了,包括那些伤残的民工,也包括……他的兄弟。
祁连宝唏嘘了一声,抹了把眼睛裡的湿迹,睁开眼,抬头时,却看到了四個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火堆不远处,他省得自己走神了,讪讪地道了句:“来吧,烤烤火。”
难得见悍人也有這么多愁善感的一面啊,四人面面相觑,想不通祁老大這么忧愁所为何来,仇笛带人上前,手裡的几样东西递给他,两瓶酒、一块熟牛肉,祁连宝也不客气,撕着嚼了一大块,开瓶仰脖灌了一大口,直向四人道着:“谢就不說了,帮我办件事,我送你们個大好处。”
“办事?”包小三不解了,眨巴眼道着:“您這身手,還需要我办什么事?”
“拳头可打不過法,呵呵……很简单,帮我把這些送一下。”祁连宝从身后拎了個布包,直接扔到了仇笛怀裡,仇笛掀开一看,瞟眼的包小三惊得咬舌头了,一包,尼马全是钱。
“這几年吃喝嫖赌的,沒留下多少,就這十几万了,一半给进去那些兄弟的家裡,家裡沒了劳力,老的肯定要受治了;一半给了艳红或者她妈妈都行,让他们想法子给胡雷治治脑袋,前年我带他去過首都,医生說有希望,不過开颅手术得花几十万,而且风险很大……可风险大,也比傻一辈子强啊,這個决心早该下了,我能帮上的就這么多了……”
祁连宝說着,不知道是酒呛的,還是悔痛的,又抹了把眼睛。
“這事很容易啊,您送去不就得了,当面說多好。”包小三道。
“你以为警察都傻瓜啊,下午我就想去,不過店外早有警察蹲着了,這片空旷的草原他们抓不到人,可只要一进镇上,一到熟人家裡,肯定就沒路可逃了。”祁连宝道。
這事……咋办?包小三看着仇笛,耿宝磊自然是沒主意,特么滴,這罪更重了,還帮在逃犯办事呢。管千娇也沒主意了,只是她此时更加确定,对面這個男人,一点也不可恶,反而隐隐地让她有点欣赏。
“好,我替你办……不過,什么报酬?”仇笛接了,比祁连宝還不客气。
“哈哈……痛快,你想要什么报酬,无所谓,把我送回监狱也成,就這一件心事沒了,了了就好,老子该安安生生进裡头蹲几年了。”祁连宝道,也许真如他所讲,根本不在乎,就着熟牛肉,大口灌着烈酒。
“我的报酬很简单,把你的故事讲给我听怎么样?”仇笛道,祁连宝正仰脖灌了口,咕咚一咽,睥睨地看着仇笛,随口问着:“這個真沒有什么意思,我還真不想說。”
“那你干嘛找我?”仇笛问。
“哦,我不想连累认识的人。”祁连宝道,這话气得仇笛梗了一下了,不過祁连宝又道着:“再說,我也不相信他们。”
“不相信熟人,却相信我?信不信我吞了钱,再把你送给警察。咱们算起来可是有仇啊。”仇笛道。
“技不如人可不算仇,不和高手過過手,你永远不会进步,那天挨了顿打,有长进嗎?”祁连宝问,仇笛笑笑道着:“好像有,军体拳走得就是刚猛路子,应该是心无旁顾,去势如虹,玩花哨反而落了下乘,就像我和你打,不管想怎么取巧,最终都是自取其侮。”
“呵呵,就是這样,如果现在我們再来一次,你会输得更快,因为任何取巧的方式,都可能给对方留下可乘之机,我当年的教官告sù我,最好的对决就是一招制敌,花架子是表演的,实战不行。”祁连宝道。
仇笛笑了笑,摇摇头道:“我們体格不对等,我永远赢不了你。”
“呵呵,但我,不止一次被根本沒练過的人,打得毫无還手之力。”祁连宝道,生怕别人不信似地,敞开了衣服,胸、肩,几处狰狞的疤痕,他笑着道着:“拳头锋利不過刀子,刀子快不過枪子,武力可狠不過人心呐。”
這几句像禅机,几人都沒怎么听懂,仇笛狐疑地看看他,又是一句:“你不是想清楚了,而是更迷糊了,古往今来,所有轻生死,重dà义的汉子……其实都是不识时务的****。”
呼一声……祁连宝轮着酒瓶的兜头向仇笛砸去。
仇笛未动,酒瓶在他头顶堪堪停住了,祁连宝面无表情地问:“你不怕?”
“你根本沒有伤人之意,我怕什么?”仇笛笑了笑道着:“你现在心如死灰,沒有勇猛了,再打一次,我未必沒有赢的机会。”
“呵呵……他妈的,你到底是個什么货色啊?”祁连宝被逗笑了。
“坦白地讲,商业间谍,是一家商务调查公司以每天二百块钱的报酬,在京城劳务市场雇来的,来此调查屯兵這個特殊商业模式存zài的种种症结。”仇笛道。
“症结!?這什么意思?”祁连宝不太明白。
“那是你啊?你不就是华鑫开工的拦路虎,你不就是发迹老板宗鹏程的心头病……凡不利用大局的存zài,都称之症结。”仇笛道。
祁连宝愣了,痴痴看着仇笛,仇笛笑了,和身旁人讲着,完了,祁老大敢情和包小三智商水平差不多,怪不得混到现在這水平。
“你……到底什么意思?說清楚点……”祁连宝催问着,隐隐地,他觉得仇笛好像撩拔到了他心裡的疑惑不解,仇笛反问着道着:“所以我刚才讲,想听听你的故事,有很多谜沒有解开,比如,你也想知道,坑死你的那個间谍是谁吧?交易一下,我們双方知道的东西一印证,我告sù你是谁。”
“你要逗我玩,我一定把你送去和李劲松做伴啊。”祁连宝恶言恶声一句。
仇笛无所谓了,四人围着火,喝着酒取暖,包小三又给点了支烟,祁连宝半晌才唏嘘地說着這其中的故事了。
无他,就是从一個当兵的,落魄到打工的、再发迹到了涉黑的一個俗套的過程,任命一個這样的過程都会毫无意外地是血淋淋的,听到他讲那次百人械斗,那怕就沒见過仇笛等人也是一身怵然,两背乱耸。
管千娇出声问怎么发现自己的,祁连宝却是笑了,直道着他当天回来准备找李劲松的晦气,這家伙被抓的时候就說宝哥你完了,对此他一直耿耿于怀,准备下手的时候,却发现仇笛几人把李劲松给整了,那個可怜虫急急回北宁市,却沒料到還有人盯着他,在火车站不远处,又被拎留进小胡同裡痛扁了。
“這個人是华鑫国旅派遣来的商务调查人员,之前你们都不认识他,他在這裡潜伏了,有六個月了,年后就来了。”仇笛问。
“嗯,他的骨头可沒你的硬,揍了他個半死……他說直接联系的是华鑫的高层,主要盯的是银行分理处的出入账,可他看那账有什么用?钱又拿不走?”祁连宝果真還沒清醒。
“這個先放放……我问你,现在宗鹏程的总资产有多少?不动产。”仇笛问。
祁连宝掰着指头数了,两座宾馆的经营、最来钱的是住宿和餐饮、市区裡,大小老婆三個,都有一幢房子,至于情人多少不甚清楚,不過开发的塞外庄园,他和一家房地产公司共同投资,占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宗老板的父亲宗仁厚曾经在屯兵就是镇党委书记,前一年才在规划局局长的位置上退休,這個事他们家有得天独厚的條件。
不但是個官富,而且是個小黑的人物,不過祁连宝对他甚是尊重,一口一個宗老板,說完了,他笑道:“怎么样?你就知道又能如何?”
言外之意,老子都沒办法,你们更扯蛋。
“這個也先放放,我问你,宗老板的流动资金有多少……包括可调拔的资金。”仇笛问。
“這個……”祁连宝懵了。
“你按最大的一宗生意算不就行了。”仇笛道。
“三两百万总是沒問題的,旺季餐饮和住宿的营业款,每天都有几十万,最高有可能超過一百万……呀?你们不会寻思着,抢营业款吧?”祁连宝說到此处,吓了一跳。
“要你干還成,我們可沒那本事……我再问你,知道這段時間发生了什么事嗎?”仇笛道。
“乱了呗,這鬼地方以前就是個土匪窝,只服谁的拳头大……呵呵,不過好像拳头大也不行,得钱够砸……马胖子這狗日的,這才两周,他都看不住生意了。”祁连家愤愤地道。
“你還是沒搞清這儿有什么大事了。”仇笛道。
“不就是什么剧组来,要干一票大生意嗎?一看镇上人都红眼了,后盘沟、御林堡,晚上都有人在干活。”祁连宝道。
“這就对了,作为旁观者,我把谜底告sù你啊。”仇笛此时像是豁然开朗一般道着,他排出了手机给祁连宝看着,那是李劲松淘到了信息,每日收支账目,祁连宝看看,连着几日越来越少,支出和收入的落差越来越大,他道着:“這儿人都认现金,肯定是一部分发人工工资了,但凡有事,都是从营业款裡支钱,姚富文当過会计……”
“差矣,你得看更远一点。”仇笛道着,拣了几块石头土块摆着,解释道,餐饮营业算一块、住宅、房地产算一块,以祁连宝讲,這個富豪几千万的身家,其实都是不动产,能调动的现金流不到四百万,那多算点,八百万……八百万到极限了吧?
這么一算,仇笛就排着另一块支出了,镇上施工总动员,又是只认现金的主,這一块每天要吞掉近十万的现金收入;道具的制zuò,马车、攻城器材、擂车,拦马架等等,都要用大木料,而且得原木,场上堆的几百方木料,光這些木料,得一百多万的投资。還有马栏,据說要来几個马队,几百匹训练有素的组個方阵,這個不好计算,几十万总是有的……還有点将台、演武场、兵器、驽车、营账的投资,又得至少二百万左右……
算着算着,直超一千多万,管千娇道了:“做生意不一定都是现金的,一部分预付即可,這儿的模式,应该是验收之后,由华鑫付款,宗鹏程一直挣着這种俏钱。”
“好,那就以合同价百分之三十投资算,也得三百多万,再加上必须有一部分现金维持日常开支,時間长一点,延续一個月,只出不进,够不够吞掉宗鹏程手裡的现金流?”仇笛道。
想了想,就连祁连宝也点点头,但凡大老板,架子比本事要大上很多,现金流谁也不会存着太多,早想办法钱生钱去了,一般用别人的钱去挣钱才是王道。
“他能贷出款来,很容易的。”祁连宝道。
“我估计他的贷款已经不是一個小数目了,這裡的宾馆和市区的房地产价值都上亿了,负债率低于六成都不可能。”仇笛道。
“我好像明白点了,這不是抽现金流,是绝户啊。”耿宝磊突然道。
這個反应先是耿宝磊,后是管千娇,都隐隐抓到了什么,這种感觉和祁连宝的感觉如出一辙,一种不详的感觉,祁连宝脱口而出道:“不可能吧?這么大生意,能被人搬倒?怎么绝户的?”
“应该是這样。”
仇笛示意两方收支,又来一個对垒,他解释着這是华鑫,根据祁连宝讲,华鑫和鹏程的商业关系于今年开始渐渐缓和,负责当地事务的金彦国、张瑞霞和鹏程几位中层私人关系,都不错,不仅私人关系不错,還发展到双方在生意是沆瀣一气,共同从大西北影视旅游這块大蛋糕上中饱私囊。
如果這一qiē是刻意所为的话,那真相就应该是這样,从小到大,从少到多,华鑫一直在施放着诱饵,這個诱饵就是影视周边产业的利润,让他们不断投入,不断获利,逐步培养对方的野心,直到最近一次,以一個庞大的项目为饵,诱使鹏程把能动用的现金流,全部投入到這部《铁骑》的前期筹备中。
“那有什么意思啊?”包小三愣了。
祁连宝却像吓傻了一样,他可能清楚后果是什么,他惊恐的眼神看着仇笛,像是怀疑一般,仇笛解释着:“华鑫不需要从中获利,他们只需要在关键的时候,一句项目搁浅,就把鹏程死死地埋到坑裡了。”
“這么大手笔?”管千娇有点不信。
“其实根本不大,其实是一個强势的力量在用四两拔千斤的手段……只要這個项目是假的,或者是真的,以某种原因搁浅,那后果就明了了,几千人工的花费,木材和其他原材料的投入,還有马队、训练场建筑,全部要赔……到时候他拿不出钱来,欠人工钱,這地方的老百姓能把家抄了;欠材料钱,要账的能遍地追他;欠银行钱那会更惨,银行逼不死他,查封资产都是轻的………一句话,這個项目就是华鑫的最终手段,他们要做的,只能用很长的時間,让宗鹏程不怀疑這個项目,因为之前所有的项目,都是真的。”仇笛道。
“可不是报上網上都登過了么?”包小三弱弱地问。
“呵呵,报上還說政府来养老呢,你說你老了有人养么?”仇笛不屑道,报上那玩意,实在沒有可信度了。
“這只能是你的判断。”耿宝磊道。
“如果不是這样,李劲松潜入屯兵镇长达半年,這怎么解释;他一直通guò银行内部人员收集鹏程公司的出入账,又如何解释?”仇笛道。
种种无法解释的事,只能通guò這個设想,完美的诠释,包小三想了想,用他简单的思维提问着:“那要是這样,难道他们不怕宗鹏程翻脸?一翻脸,這摊子他们還是支应不起来啊。”
“這個問題,就要用這個症结来解决了。”仇笛笑着指指祁连宝,祁连宝阴着脸瞪着他,他笑着问:“其实這也是關於你走到這個地步的原因,你想听嗎?”
“說吧,我听听……你怎么着就比我更清楚。”祁连宝不阴不阳地道,有点受刺激了。
“這事对宗鹏程来讲可能是兔死狗烹的故事,可对于华鑫,却是让他自毁长城,真相应该這样……”
仇笛慢慢的道着,祁连宝怔住了,对方說的那些话,正是他想表达,却无从用正确方式表达出来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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