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婚禮【三】

作者:周京臣程禧
葉柏南跨門檻兒,進中堂。

  沈承瀚已經換了伴娘裙,抹了大紅脣,挽着伴郎服的方大斌,膩在一起,“我睫毛翹不翹?”

  方大斌嫌棄,“你離我遠點!”

  “找搭檔的感覺——”

  “對你沒感覺!”

  方大斌推搡他,他踉蹌後退,跌入葉柏南懷裏。

  “小姐,小心。”

  沈承瀚扭頭。

  四目相視。

  葉柏南如遭雷劈,退了一步。

  “是葉總啊...”沈承瀚演得投入,一舉一動格外淑女,手指絞着喜帕,“林家夫婦也在,葉二公子和薔薇戀愛三個月了,你正好見一見親家。”

  葉柏文在一線出任務,沒參加婚禮,林薔薇在。

  “承瀚?”葉柏南認出。

  沈承瀚春風滿面,“我今天是新娘姐妹。”

  他皺眉,往客席走。

  一隻手攀附在胸口,他猛地擒住,沈承瀚竟然塗了指甲油,噴了茉莉香水。

  葉家兒郎個個兒是鐵骨錚錚的漢子,這副形象刺激得葉柏南不適,掏帕子擦手。

  “你不是抱了我一下嘛,染髒了。”沈承瀚撣了撣他衣領的粉痕,“伴娘妝太厚。”

  沈家夫婦這時迎上來,踢了沈承瀚一腳,和葉柏南握手,“葉總坐哪桌?”

  “5桌。”

  沈先生詫異,“我以爲葉總坐女方親眷那一桌。”

  葉家與程禧的關係親密,畢竟相好過,有情分;而周、葉從商場鬥到情場,早已水火不容了。

  “我身份敏感,京臣選擇避嫌了。”

  “我收到一個消息。”沈先生若有所思,“沈家被舉報‘鉅額財產去向不明’,在調查。”

  葉柏南神色肅穆,“需要我幫忙?”

  “需要葉總停止舉報。”沈先生挑明。

  他不禁笑,“我與沈家無冤無仇,爲什麼舉報呢。”

  “方家也接受了調查。”沈先生表情亦是肅穆,“沈家、方家惹了麻煩,這關頭,周家一旦有麻煩,京哥兒沒有支援了,大家自顧不暇,誰又護得了誰呢。”

  葉柏南漸漸不笑了。

  “葉總,好手段,一人算計三大家族。”沈先生頷首,“在南方,和沈家合作,通過我,打探沈氏集團的漏洞;在北方,盯着方家的保利俱樂部,一出手,攪得沈、方兩家內亂,包括李家,幸好有韻寧和京哥兒穩住大局,不然李氏集團在南方要覆滅了吧?葉總步步爲營,真是高手。”

  葉柏南雲淡風輕,“商戰而已,談不上高手。”

  沈太太稀裏糊塗跟着沈先生返回主桌,“葉柏南是幕後黑手?”

  “好厲害。”沈先生咂舌,“勝過葉嘉良百倍。”

  “京哥兒也不是他對手?”沈太太慌了。

  “沈家境外的資產,咱們主動上繳市裏,破財消災吧。”沈先生泄了氣,“京哥兒對付他,打個平手,顧不了沈家。”

  沈太太不甘心,數十億的財富,一場空。

  只是,葉柏南搞得李、沈、方三大家族損失慘重,沈家再掙扎,也徒勞無功了。

  程禧陪着太太們聊了一會兒,一轉身,葉柏南不知何時站在背後,炙燙的目光凝視她,“中式喜服,適合你。”

  她不自在,“葉阿姨痊癒了嗎?”

  “嗯。”

  “葉氏生意順利嗎。”

  “是擔憂我嗎?”葉柏南繼續凝視她,滾燙着,灼燒她。

  程禧清楚,他一貫肆無忌憚,不論在周家、李家,任何地方,他有膽子爲所欲爲。

  “林家和李家是世交,以後柏文娶了薔薇,是半個李家人——”

  “程禧。”葉柏南不喚她禧禧了,喚了程禧,“辦了婚禮,沒有回頭路了。”

  她一愣。

  “不後悔嗎?”他逼近,“現在,你藉口不舒服或是暈厥,逃出婚禮,一切來得及。”

  程禧猜不透他意思。

  “柏南,你自便,稍後保姆招待你。”她匆匆離開。

  葉柏南負手而立,目光追隨她。

  冰涼的,隱祕的。

  周京臣在北邊的暖閣和沈老太爺下棋,沈承瀚得意邀功,“葉柏南嚇壞了,至少做一星期噩夢。”

  “我幼年也化過妝,沒你這麼醜。”周京臣音色好,幼兒園畢業典禮是領唱,眉心一點紅,藍眼影,粉腮紅,比小姑娘還嬌嫩,老夫人稀罕,又給他戴了鑽石耳環,相片一直掛在東廂房,程禧沒發現,他也故意藏着,否則,她豈不是笑話他一輩子娘娘腔了。

  “有辦法了嗎。”沈老太爺在棋盤上落了一顆黑子,打量周京臣,“葉柏南不是善茬,闖這一關,你自求多福。”

  周京臣落了一枚白子,壓制了黑子,“不瞞您,葉柏南道行在我之上,遺憾是,我無把柄,他罪名多。”

  “商場稱呼他,一代梟雄。”沈老太爺棄了黑子,認輸了,“分明是錦繡前程的好男兒,仇恨矇蔽,白白賠上一生。”

  此時,葉柏南坐在5桌4號,挨着林薔薇,他不同意葉柏文與林家聯姻,林薔薇記仇,無視了他,倒是林家夫婦體面人,一邊喝茶一邊寒暄。

  傍晚,賓客陸陸續續入席。

  沈承瀚補了妝,路過擺在遊廊的10號桌,一個洋氣時髦的女孩拍他肩膀,百感交集,“我甩了你,受情傷了,去泰國割了一刀?”

  “我割你奶奶——”他嚥下後半句,尊重長輩是沈家的優良傳統,於是改了口,“割你鄰居家的老母雞!”

  沈承瀚氣炸了肺,“姓周的!你請我前女友幹什麼啊?”

  “前女友了?”周京臣揚眉梢,“你沒告訴我。”

  女孩是絲綢大亨的千金,和沈承瀚談過兩個月,訂了親,無奈雙方不是安分的主兒,各玩各的,在同一家酒吧撞上了,一個摟着帥哥,一個摟着美女,彼此默契,玩散了。

  沈承瀚大度,攬下‘出軌’的責任,絲綢大亨曉得女兒什麼德性,沈家仁義,維護了女兒的清譽,絲綢大亨豪爽補償了沈承瀚一億分手費,口袋沒捂熱乎,被周京臣訛了七千萬。

  女孩想複合,又舍不下面子聯繫沈承瀚,求周京臣牽個線,考慮那七千萬是女孩‘贊助’,拿人手軟,周京臣送了一封請柬。

  程禧的舅舅、舅媽是最後入場的。

  周京臣親自帶了舅舅去6號桌,應酬南方商會的領導。

  商會一共九個人,一名會長,兩名副會長,六名會員,都是家族企業的董事長,在本地極有威望,周京臣的外公擔任了三十八年會長,如今周京臣上位,成爲商會最年輕的會長。

  一則,憑家世硬,二則,憑實力硬,商會算是服氣他。

  “叔伯們。”周京臣舉了一杯酒,“這位是我夫人的孃家舅舅,在李氏集團採購部新上任,未來場合上打交道,諸位多關照。”

  他們紛紛起身,“週會長客氣了。”

  周京臣一飲而盡,十分尊敬笑,“舅舅,您喝一杯。”

  舅舅沒經歷過這種大場面,手哆嗦着,幹了一杯。

  副會長太太瞟舅舅,嗤鼻,“李氏有錢,採購部更是肥得流油,一年小小的撈一筆,百萬油水綽綽有餘。瞧舅舅西裝是名牌,估計李家置辦的,可惜了,十幾萬的行頭也掩蓋不住窮酸氣。”

  “我問方家的公子了,是建築工地的工人。”旁邊的會員太太搭腔,“程家出事那年,舅舅養了小周太一段日子,後來周家收養。週會長扶持舅舅,實際是扶持孃家,孃家飛黃騰達了,小周太在圈子裏纔有底氣。”

  副會長太太感嘆,“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啊。”

  六點零八分,吉時。

  程禧穿了鳳冠霞帔,團扇遮面,在四名喜婆的簇擁下,踏上紅毯。

  十里長巷,燈籠庭院,傳遍了鑼鼓聲,葉柏南擡眸,程禧貼了牡丹花鈿,烏髮,紅妝面;金鬢,俏娥眉,是這般秋波盈盈,嫵媚含春。

  朝正中央的周京臣走去。

  每一步,碾在葉柏南心口。

  一震,一顫。

  “一拜天地——”

  葉柏南眯眼,端了酒杯,轉動着。

  周京臣俯下身,歪頭,看程禧,她在扇子後,“你看大門,拜天地。”

  他忽然紈絝不羈的味道,“天地哪有夫人好看。”

  團扇上移,程禧掩飾笑。

  “二拜高堂——”

  白酒盪漾,水面映出葉柏南一張臉,晦黯,詭譎。

  程禧學着周京臣跪下,叩首,拜周淮康夫婦。

  “姑媽,京哥兒成家了!”周夫人高興。

  老夫人抹眼淚,“京哥兒有出息,又生下禮禮,李家代代傳承,我安心了。”

  “夫妻對拜——”

  周京臣側身,雙手合禮,鞠躬,“請夫人管教。”

  他行禮的姿態低,新人拜堂有講究的,哪個低,象徵着婚後甘願‘低對方一頭’。沈老太爺夫婦在50年代拜堂,沈老夫人孃家不如沈家富貴,所以沈老夫人拜得低,方老太爺夫婦同樣是新娘拜得低。

  周京臣偏偏比程禧低。

  程禧擋了大半面孔,屈膝蹲,“不敢。”

  “謙虛了,你敢。”他戳破,”裝什麼溫柔賢惠?“

  她憋笑,擋得嚴嚴實實,“我管你,你聽嗎。”

  “夫人訓誡,我聽。”

  方大斌吹口哨,“夫人不許新郎倌上牀,二哥聽嗎?”

  “不聽。”周京臣不假思索。

  賓客起鬨。

  沈承瀚大喊,“夫人不許新郎倌下牀呢?聽不聽?”

  “那自然聽夫人話。”

  起鬨愈發高亢了。

  程禧面紅耳赤。

  錢家公子奪過話筒,“二嫂索要經濟大權,二哥給嗎?”

  “家產就是夫人的。”周京臣撩眼皮,幾分欺負她,幾分打趣,“我也是夫人的。”

  滿堂嬉笑。

  “二嫂,二哥俊不俊?”方大斌問。

  程禧小聲,“俊。”

  “二哥和我比,誰俊?”

  她噗嗤笑,“二哥俊。”

  “哎,我們叫二哥,二嫂叫什麼啊?”

  程禧不吭聲了。

  “叫一個親暱的,肉麻的!”方大斌不依不饒。

  “相公!”沈承瀚嚎了一嗓子。

  中堂的賓客一片大笑。

  周京臣搶了話筒,“新郎新娘送入洞房——”

  撂下話筒,便擁吻程禧。

  方大斌帶頭鼓掌歡呼,“二哥餓了吧?吻得勁真大,滋滋兒響啊!”

  程禧臊得不行,推開周京臣。

  “這是中式婚禮。”沈承瀚調侃,“不親嘴,新郎倌矜持些——”

  周京臣橫抱起程禧,衝向後堂廂房。

  “攔住二哥!”錢家公子眼疾手快,堵住門,“新娘入洞房,新郎敬酒啊!怎麼,兒子都有了,二哥還猴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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