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晚宴
龙争虎斗伤情痛。
决计休,
我心空气难通。
今夜星辰今夜风,
雪脂花膏送床东。
谁說闲,
管教他筋骨松。
制坯组二十個人物中,厨艺好手可谓不少。其中杨忠祥在饭店打過工,笔笙也善于烹饪,吴芷也是個好吃嘴,晚饭便由他们协助大师傅做之。夏流其实不会做饭,他跟吴芷一样,因为大师傅在厨房,所以他也要往小小的厨房裡挤去。自第一眼见到姑娘,他们心中便激起了春浪,目前不敢說是真爱,但至少是喜歡的,仅仅因为這個原因,他们才在那间不足十平方的厨房裡呆了下来。
其实,想进厨房的還大有人在,童筹、白善、史丙宜,他们虽然不会做菜,但都喜歡女孩的清新爽目。尤其是白善,他徘徊在厨房门口,挤不进厨房去,又舍不得走,只得桩一般靠在门框上,不时的看看忙碌中的姑娘,随时警惕着那两個下流无耻的家伙,防着他们占女孩的便宜。
童筹沒挤进厨房去,也不乐意,他冲厨房裡的男人们叫道:“你们那臭技术能做出好菜来?快出来,别丢人现眼了,還是让笔友来露几手给你们开开眼界吧。”
夏流笑道:“我知道书呆子炒菜是把好手,可他那個懒虫,這会儿肯定是躲进红楼裡去了。那裡面那么多水做骨肉的美女,他才舍不得出来哩。”
的确,笔友是個做菜的好手,只因前几年在生意场上浪迹时,长期吃住饭店,跟那些厨师们混的熟了,便也学得一些三脚猫似的炒菜功夫,虽然還敌不過那些大厨们,但是对付一般的食客却也绰绰有余。尤其是他做得一手好的豆腐菜,那更是美伦绝妙。因为在所有的食物中,他最喜歡吃豆腐。在他看来,豆腐不仅物美价廉,而且营养丰富,還可以治病,美容健肤,她鲜嫩适口,老少皆宜,做起来省时省力,并且随心所欲花样百出。而且這些豆腐菜的名谱,也更具诗情画意,诸如:飞燕迎雪、百燕腾飞、雪莲闹春······在他心裡,他早就把水灵灵玉液欲滴、白皑皑肉如脂膏、俊俏俏人见人爱的豆腐比着了水做骨肉的女孩儿,每天得想着她、看着她、捧着她。
夏流猜的沒错,笔友此时正弄了杯白开水放在身边,怀裡抱着《红楼梦》在费劲地啃哩。或渴了喝口水,或累了自個儿捶捶背。他或为沒有和大师傅共同做這顿饭而遗憾,或为众小伙都往厨房裡挤感到好笑。他也知道小伙子们对大师傅都有爱慕之意,他却不紧张,他有信心,最终抱得美人归的一定是自己。
所以他更高兴。也因为這一餐鸡鸭鱼肉俱全,更有他喜食的水做骨肉的豆腐。也因为厨师多,女孩不至于受苦受累。他承认,自己关心女孩,是因为他喜歡她并且莫名其妙地爱上了她的缘故。终于等到开饭了,人们分三桌就餐。笔友似乎三天沒有吃饭了,面对满桌佳肴,他自顾不暇的狼吞虎咽起来。在他的影响下,同桌的仇重、曹寿智、未儿语、史丙宜、白善和童筹也忙着弃酒不顾,跟着他抢食满桌的佳肴来。
人少菜多,任你怎么抢食,胃只有那么大,谅你能装多少份量。
笔友独霸一碗豆腐埋首吃着,不知不觉已是碗空间底,他仍觉得肚也空空。看着桌上的碗碗肉食,唯独缺少豆腐了,他就感叹。恰在此时,夏流又来上菜,是碗鸡肉。笔友忙道:“還有豆腐嗎?”夏流道:“我去看看。”
大伙儿都吃饭了,只有五個厨师還在忙着。吕希燕见厨房已沒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了,便回到自己房间收拾桌椅准备就餐。所谓的桌椅,不過是两块木板拼在一起当桌,几块砖头铺上纸巾就坐。這时,吴芷进屋,自顾坐下,道:“大师傅,快吃饭哦。”吕希燕面对這個长自己几岁的四川小伙子,感觉有点儿不自在,她低声道:“等他们一块儿来了再吃吧。”笔笙,杨忠祥提着酒也进来了,道:“不等了,我們也该吃饭了。”于是大伙儿围坐一起,夏流紧跟着推门进来,问道:“還有沒有豆腐,书呆子要吃豆腐。”笔笙边倒酒边說道:“沒有了,一桌就一碗。”杨忠祥问:“他们沒菜了嗎?”夏流道:“不是,笔友爱吃豆腐。”吴芷道:“阿友向我說過,豆腐是他的命。”吕希燕笑道:“既然豆腐是他的命,那就把我們這碗豆腐给他吧,俗话說: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笔笙道:“别把他宠坏了。”杨忠祥道:“這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就给他吧。”吴芷道:“再怎么說他也是我們的骄傲,给碗豆腐算什么哩。”笔笙点点头,道:“让大师傅见笑了,我那兄弟呆头傻脑,人沒什么缺点,就是喜好吃豆腐。”吕希燕道:“谁都喜歡吃的,我怎么会笑哩。你们吃吧,我给他送去。”
夏流见姑娘果真站了起来,他心中就不爽快,心想笔友有什么了不起,一個丑八怪而已。他满心的不舒服,于是索性端起酒碗,咕嘟一气喝了個精光。吴芷也是嫉妒,他把自己和砖厂裡的小伙子们略微比较了一下,发现自己是最英俊帅气的一個,与那個猪头猪脑的丑蛤蟆相比,真是自己在天堂,笔友下地狱。他搞不明白,女孩为什么会对笔友那么好,而对自己不屑一顾。他跟夏流都自我安慰,女孩不是对笔友好,那仅仅是看笔笙的面子。
吕希燕端着豆腐叩开了与自己房间一墙之隔的未儿语等人的房间,只见七個男人坐成一团,各自抢食着自己喜歡的菜肴,唯独背对自己的笔友放下筷子,双手捧着水杯,看着满桌的菜肴发呆。忽见大师傅进来,白善马上站起来,满脸迎笑,道:“大师傅,快請坐。”童筹道:“大师傅,又端什么好吃的来了?”吕希燕笑道:“听說豆腐是笔友的命,我特地给他送一碗来。”
一听有豆腐了,笔友满脸堆笑,忙站起来接過豆腐,先是尝了一块,自顾道:“冷了,還有点儿咸。”吕希燕满以为能得到小伙子的肺腑感言,却不曾想他竟然鸡蛋裡挑出了骨头来,心中有气,冷哼一声道:“你不吃倒去喂狗。”童筹火了,道:“大师傅,跟我哥說话文明点。”白善道:“阿友,人家大师傅好心给你豆腐吃,你却說不好吃,你有沒有良心哦。”吕希燕听着這话感觉刺耳,她恨恨地瞪了白善一眼,负气离去。
“我是实话实說。”笔友忙道,“不管怎么說,大师傅,我還是······”他扭头看时,哪裡還有吕希燕的身影。童筹道:“哥也,大师傅走了我才說你,你读书读到牛屁儿去了,有你這么說话的嗎?你真是沒良心,看看,大师傅生气了。”笔友道:“那、那我去给她赔礼道歉。”史丙宜忙道:“算了,大师傅恨你得要死,你這会儿去,她不火冒三丈才怪哩。”
吕希燕真的生气了,自己的一片好心被那個家伙给糟蹋了,這個可恶的家伙!想想他有什么好?长不象冬瓜,短不象葫芦,十足的半残废;呆头呆脑的,一定是猪变的;一张脸就像一块用旧了的毛巾一样,毛哈哈、皱巴巴;蛤蟆嘴,稀斑牙,說话還口吃,一個真正的丑八怪而已。他有什么了不起的?不過,他心地善良,为人忠厚,有了他,就会有安全;他风趣、乐观,跟他在一起,让人觉得很快乐;這家伙又知识渊博,思想新颖,观念前卫,跟他在一起,让人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超前意识;這家伙好吃,就知道他也很现实,听众人议论他,却也是有所作为,应该是個君子吧!
唉!吕希燕长叹一声,今晚星月满天,要是能有個人陪我散步聊天该多好啊!自然,她想到了笔友,但是這個家伙却不把自己放在眼中。“天,我這是怎么了,难道我真的就爱上了那個呆子不成?”吕希燕感觉自己面红耳赤,一颗芳心嘣嘣愈跳愈急,“這才几天啊,我怎么会爱上那個傻瓜呢?”
月宫裡露出了嫦娥的笑脸,星星点燃了希望的灯火。小伙子们久等女孩不到,吴芷坐不住了,他站起来道:“我去叫大师傅来吃饭。”他来到隔壁,见沒人,又在月光下仔细搜索,却依然沒有女孩的影子。他有点儿失望,便独自一人在水井边徘徊。满天星月勾起了他的伤心往事,父母托人给他介绍的对象数以十记,可是沒有一個成功,全是姑娘嫌他爱嫖爱赌、目不识丁和家贫如洗。记得最近的一次相亲,眼看就要成功,突然间姑娘不愿意了,原因很简单,就是姑娘嫌他目不识丁。吴芷伤心极了,這种失恋的痛苦他难以承受,于是痛哭一场后,毅然背井离乡来到了新疆。虽說是离开了伤心之地,但受伤的心却难以愈合,二十四岁的大小伙子了,心中寂寞有谁知?他做梦都梦到自己有老婆了。最初见到陈燕,他感觉她对他不一般,于是心中有了希望,却突然发现陈燕原来对笔友有意思,于是徒添伤感。忽而又来了吕希燕,他又感到今年有了希望。女孩文静、聪明,正直善良,不知比陈燕强多少倍。他感谢老天对他的恩赐,他以为是丢了山鸡,捡到了凤凰。从此他的心不在伤痛,他以为自己可以赢得女孩芳心:笔友有点丑,童筹脾气暴躁,還是個大老粗。史丙宜文盲一個,又不爱干净,成天乞丐一般讨人恶心,他家比自己家還穷。白善只识個一二三,身体清廋,又黑不溜湫,還是個小聪明。仇重岁数更大,脏臭不說,還是個摆子手,想必是患有鸡爪疯。唯一可以和自己過招的就只有夏流了,這是個小白脸,有文化,家境又好,是独子,据說将来会接替父亲的班进入国企当工人。不過,吴芷自信夏流不是自己的对手,凭相貌,自己高大英俊,看风度,夏流是個二流子相,走路摇头摆尾,衣服从沒有扣整齐過。他相信,即便是瞎子,也会选他而弃夏流的。更何况大师傅慧眼识宝,怎么可能会相中夏流呢?想着,他笑了,自言道:“一個人不要在爱情的路上徘徊的太久太久。”
“吴芷,你在笑什么?”原来,夏流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边,道,“吃饭了,就差你一人了。”
吴芷斜眼看看夏流,道:“大师傅回去了嗎?”
夏流心中不舒服,你吴芷算個什么东西,大字不识三個,又是個老嫖客、烂赌鬼,真正一個无耻小人,也配来关心大师傅?他冷笑道:“早就回来了。”他根本不想来叫吴芷吃饭的,是笔笙和杨忠祥要他出来寻吴芷的,当着女孩的面,他不想表现出自己的自私和懒惰,于是才极不情愿地来寻吴芷。
五個人忙碌了一下午,此时才坐下来吃饭,這是他们所期望的。酒菜是丰富的,杨忠祥与笔笙不在意少了一碗豆腐,可是吴芷与夏流却各自心中吃醋,笔友是個什么东西,也值得你堂堂的大师傅去关心他。因此,他两吃得并不开心。其实,吕希燕给笔友送豆腐,史丙宜与白善也耿耿于怀,不過史丙宜是羡慕笔友有艳福,而白善却是嫉妒他。明明自己与女孩认识在前,却沒有得到她的如此厚爱,你笔友凭一副穷酸秀才的模样就能得到女孩的照顾,有什么了不起的,咱们走着瞧。
不知不觉,笔友感觉肚腹胀痛,原来他贪吃豆腐超了负荷,不得已,他放下已经伸到碗中的筷子,道:“各位,你们慢慢吃。”
未儿语道:“阿友,再吃点吧,你看這些菜還沒有动哩。”曹寿智道:“阿友,你怎么只吃豆腐不吃肉哩?”仇重道:“阿友,你不是喜歡吃辣子嗎,這還有一碗。”
笔友笑道:“你们慢慢吃吧,我已经超负荷了,再吃就翻船了。”
白善见笔友要走,忙道:“阿友,你独霸着豆腐,却又吃不完她,是怎么意思?不行,你要把豆腐吃完。”史丙宜笑道:“对呀,大师傅特地给你端来的豆腐,你不吃完她,就是看不起我們大师傅。”童筹也附和道:“人家大师傅对你可是真心的,亲自把豆腐送给你吃,你還不吃,你怎么让人家下台。”
笔友面露难色,道:“這豆腐太咸,我吃不了。”
白善心中不爽,道:‘既然吃不了,那你還接她干嘛?”曹寿智笑道:“阿友,你不把吕小姐的豆腐吃完,吕小姐是要伤心的哦。”仇重也道:“那么好個女孩给你豆腐吃,你可不要做薄情郎啊!”未儿语道:“阿友,大师傅真心对你,這就是一碗毒药,你也应该把她吃下去。”
满桌的人還在催他吃豆腐,笔友难犯众怒,他无奈的笑笑,道:“不就是几块麻辣鲜香的咸豆腐么,吃了难道要死人?”顿了顿,他又說道,“童筹,我如果被豆腐撑死了,你记得告诉大师傅一声,每年在我的祭日,都给我送一碗咸豆腐来。要是不送,哼哼,我就找你们算账。”
白善皮笑肉不笑,道:“少废话,快点吃哦。”
笔友把心一横,端起那半碗豆腐,飞舞着筷子過劲地往口中赶去。老实說,他并不是有意开罪吕希燕的,他以为自己把這碗豆腐吃完,女孩多少可以消消气。只是他万万沒想到,逼他吃這豆腐,纯粹是白善的嫉妒心作怪,根本就是有意整他,出他的丑。
半碗豆腐装进肚裡,他已经被撑得满面通红,跟喝醉酒一般,半响說不出一句话来。他向大伙儿摆摆手,指指碗,再指指自己的肚子,傻笑笑,便迈一步,忍三忍地离席而去。
仇重忙說道:“阿友不会有事吧?”
童筹不屑地笑道:“這点豆腐能撑着他?他是装给我們看的,沒事。只是今晚的菜确实是太咸,笔友這会肯定找水喝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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