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一回:心魔(四)
黑髭髭的鬓堆鸦。
料应他,必是中人。
打扮的堪描画,
颤巍巍的插着翠花,
宽绰绰的穿着纱。
兀的不风韵煞人也嗏。
是谁家,
我不住了偷偷睛儿抹。
原来美人面前,
儒雅之辈失儒雅。
可笑那,
自古红颜多祸水!
可叹那,
巾帼何曾让须眉?
杨忠祥其实沒了心思上班,为银富香焦头烂额和对她的莫名其妙的思念,還有对郎中郎的忌妒仇视恨,他真想一走了之。
回家吧!他知道,回家的路永远是宽广而平坦的,他更知道,自己永远占据着家中最显赫的位置。回家吧!他对自己說,妻子儿子在家裡等着盼着自己回家去,无时不刻。
想起自己曾经给家裡寄回了一千元钱,自己在這厂裡己沒工资可领了。這個时候回去,路费盘缠得借。要是自己再欠個几百元钱的帐回去,那今年真的是白干了。钱啊钱啊,你怎么就這么难挣啊?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再忍忍吧,为了這难挣的钱,也为了家,還是留下来继续干吧,况且還有守护砖机的五百元钱待拿呢。
他唉声叹气的胡思乱想着,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他這才想起,自己竟在此地孤独的坐了一天,這会儿已经月明星稀,是吃晩饭的时候到了。也不知那帮家伙今天上班沒有,這时侯下班沒有,今天出了多少水坯?管他呢,先回去吃饭了。
他逐渐加快了脚步,說不定還能赶上晚饭。看着办公室亮着的不太明亮的灯光,不知怎的他突然多了一丝恐惧的感觉,什么人都不怕,就怕撞上郎中郎。他远远的绕過办公室,急急的朝厂子走去。
怕撞鬼却偏撞鬼!郎中郎突然出现在桥头上,堵住了他的去路。借着朦胧的月光,他发现郎中郎的脸阴沉的可怖。
“杨忠祥,今天为什么不上班?”
杨忠祥只得站住,借着朦朦夜色掩饰着自己的不安,道:“给朋友過生日去了。”
“是去找活了吧。”郎中郎的声音比夜色更阴更冷,道,“那你走吧,我這厂子用不起你,也不敢再用你了。”
“郎老板,”杨忠祥忙說道,“我自从跟你来到這厂子,就从未想過跳槽。我工作如何,你心裡应该明白。”
“我当然明白。”郎中郎依然冷冰冰的說道,“你自己想想你所干的事,成天左顾右盼不安心上班,還动不动就罢工,我還敢用你嗎?你走吧,明天就走,别留在這一颗耗子屎恶心了我這一锅好汤。”
杨忠祥沉默片刻,道:“郎老板,你請我們来时保证過的,保证我們今年能净挣一千元钱的,你怎么說话不算数呢?”
“不是我說话不算数,而是你做事太让人恶心了。”
“那……郎老板,我保证今后一定好好工作。只要你让我继续留下来上班,我保证绝不再让你失望。”
郎中郎冷啍一声,沉思一会儿,道:“杨忠祥,你看辛吾能与银富香是多好的一对,你为什么要去破坏他们夫妻的关系呢?我們都是男人,我們应该多考虑考虑一下阿能的感受。好了,只要你以后不再去烦阿香,那就留下来继续上班吧。”
杨忠祥心裡骂道,你龟儿子想吃独食就明說吧,沒必要绕這么一大圈子,還假装正义凛然,分明就是仗势欺人。但他表面上却是唯唯应是。银富香那婊子有什么好的,应下急倘可,真要過日子,她都不及自己那丑老婆的百分之一呢。
杨忠祥心中十分愤恨,就差一拳头把郎中郎打趴在地,然后淋他一身屎尿,方能解恨。他也明白那是不可能实现的愿望,不過总算可以放心了,自己可以留下来继续工作。他知道郎中郎還在身后看着自己,他故作潇洒的走着,仿佛什么事都沒发生一般。厨房灯火已经熄灭,看来是沒有晚饭可吃了。也罢,回去睡觉吧,一切从明天重新开始。
任笔友的房间還亮着灯,他从门缝中窥视进去,童筹一人和衣躺在床上已经入睡,却不见任笔友的踪迹。杨忠祥回首看看食堂方向,羡慕忌妒恨的笑了笑,這家伙一定在大师傅房裡玩乐吧。纵观全厂,還是這家伙撞桃花旺运,得那么多美女献艳。他琢磨着任笔友何来的魅力,竟惹无数美女竟折腰,却不想一头撞在窖上食堂的墙上,疼得他好半天才回過神来,暗暗的骂着任笔友是扫把星,悻悻的回自己的住处去。
终于在繁星如织的时候,任笔友在口干舌燥中醒了過来,首先映入他眼中的,是屋中间那只发出煞白刺眼的光茫的灯泡。他揉揉眼,终见灯光下,竹席连理被上,一众女孩相互依偎着侧身躺卧,各自发出如花儿绽放般的呼吸声,原来她们俱都进入了甜蜜的梦中。
可人人儿桃红白,可弃江山重娇色。可燃霓裳被焚沒,可怜玉体横陈夜。可以赏花除花叶,可以抚花吮花液。可摘花蕾浑不觉,可揉花蕊随意捏。朵朵花儿怒放夜,可人人儿桃花劫。
男人兴奋起来,他默默的侧身横卧,托起头,睁大眼,将燃烧渐旺的目光倾情的泼向众女。這,就是自己相伴一生的老婆了!看着老婆俊俏的脸上泛起浅浅的笑意,他知道,她肯定做梦了,而且梦见了自己。曾经好多次,她就是這样带着嗔、含着娇的睡在自己的怀裡,完完全全的把自己交给了自己。
青螺添远山。
两娇靥,笑时圆。
抱云勾雪近灯看。
妍处不堪怜。
今生但愿无离别。
花月下,绣屏前。
双蚕成茧共缠绵,
更结后生缘。
在老婆身后,依然是同样睡姿的林燕。所不同的,林燕穿一條蓝色的短裙,露出的雪**白的大腿象似在向着男人炫耀。林燕的美,是那种妩媚中透着素雅,妖娆裡暗藏矜持。那身材儿、尽是妖娆。算风措、实难描。一個肌肤浑似玉,更都来、占了千娇。妍歌艳舞,莺惭巧舌,柳妒纤腰。自相逢,便觉吕希燕价减,阿古丽声消。唯郭燕雅俏。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与林燕相背而卧的郭燕也以s型态呈现,她的短裙微微卷起。她那双颀长水润匀称的秀腿裸露着重叠着,在炽白色的灯光中散发出青春的羞涩,藏不住的裙下春光更象是初恋少女妩媚动人的笑脸,不失奇趣天真,更多的娇娆可爱……所谓美人,肌质若何?冰清玉润;所谓美人,其素若何?春梅绽雪;所谓美人,其洁若何?秋蕙披霜;所谓美人,其静若何?松生空谷;所谓美人,其艳若何?霞映澄塘;所谓美人,其文若何?龙游曲沼;所谓美人,其神若何?月射寒江。真真是近惭林燕,远愧阿古丽。
人面桃花竟相似,
桃花不及人瑰丽。
人面含笑伴蝶舞,
蝶舞桃花羞自遗。
阿古丽嫣然浅笑着深入梦境,从她微微泛红的脸上可以窥见她的芳心暗纵春秋,酥怀暖麝相倚。也许,梦中,她正与他花前月下卿卿我我……
晚来一阵风兼雨,洗尽炎光。理罢笙簧,却对菱花淡淡妆。
绛绡缕薄冰肌莹,雪腻酥香。笑语檀郎:今夜纱厨枕簟凉。
任笔友生硬的吞咽着口水,一双蛤蟆眼如痴如醉的在四女身上来回游荡,心中浮想翩翩……
不信巫山女,不信洛川神。何关别有物,還是眼前人。
鱼沉赖雪芹,雁落古丽前。花羞自郭燕,林燕令月暗。
百变鱼红烧,清蒸雁魂丢。细心酿花酒,月宫谱春秋。
流光溢连年,四时泛姿情。夜夜言娇尽,日日态還新。
任笔友突然一声叹息,心中似有太多无奈,锋火戏诸候,让褒姒背负红颜祸水的千古骂名。红颜祸水?从妹喜开始,经褒姒、西施、赵飞燕,到杨贵妃、陈圆圆,如果不是男人极奢淫乐,她们怎么会被背负上家破国亡的千古罪名呢?女子的美不是错,错的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好色男人们。
海棠娇,梨花嫩。春妆成美脸,玉捻就精神。柳眉颦翡翠弯,香脸腻胭脂晕。
款步香尘双鸳印,立东风一朵巫云。奄的转身,吸的便哂,森的销魂。
红颜无是非,何曾是祸水?這個是非,便是男人的淫邪迷色之心。如果我也是君王,下场会比夫差好嗎?他這一声叹,也有太多遗憾……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我离君天涯,君隔我海角。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化蝶去寻花,夜夜栖芳草。
男人为色生,为色亡,尚有一息也为色狂。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裡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连那孔圣人都說過,“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相比于张先,他徒添一声叹。他這一声叹,過往如云烟展现,现在如刺在咽,将来已是无力回天。他這一声叹,令苍天也堪怜……
他這一声叹,如一记闷棍敲在众女的心坎间,姑娘们渐次惊醒,各自露出娇媚羞涩的神态。待她们发现自己依然衣饰完整,方知之前不過是一场春梦,便逐一释怀,纷纷起身走近床前。
吕希燕近水楼台先得月,更是关心倍至的问道:“笔友,你好些了吧?”
阿古丽人高声长,道:“哥,你终于醒了。知道嗎,你睡得跟死人一样,林燕担心得不得了,要不是郭燕說你沒大碍,雪芹姐怕早己为你殉情了呢。”
郭燕甜甜的笑道:“燕哥這是典型的阴虚劳症,沒啥大事。”
任笔友說道:“阴虚劳症是什么病?好治嗎?”
林燕心直口快,道:“好治,就是多吃豆腐多吃奶,還有那啥六味地黄丸。”
任笔友感觉口舌干燥,道:“雪芹,食堂有醋嗎?”
“要醋干什么?”
任笔友舔舔嘴唇,道:“我這是湿热感冒,喝点醋就沒事了,以前都是這样。”
“沒有。”
林燕說道:“上面食堂有醋,我去给你拿来。”
說着,她便兴匆匆的离去。阿古丽看着林燕消失在夜空中的背影,笑道:“哥,既然你沒事了,那我們也该走了。郭燕,走吧,我送你回去。”
郭燕有点不舍,但却磨不开淑女的面具,只得怏怏不乐的搭乘阿古丽的摩托车沒入黯淡的星光中。
拥挤的小屋突然一下子空旷起来,吕希燕心中有股說不出的滋味,她愣愣的看着男人,良久,說道:“看见了吧,她们都很关心你,尤其是林燕,甚至可以为你赴汤蹈火。”
任笔友抓住女孩的手,十分诚恳的說道:“老婆,你应该相信你自己,你更应该相信我是只爱你的。關於林燕,我是想都沒想過。”
“你撒谎,你不是在日记上写道,只要你出马,保证林燕逃不出你的魔掌嗎?”
任笔友笑道:“我那是假设,你也知道,童筹喜歡林燕。”“可是现在,傻子都看得出来林燕喜歡你。”吕希燕显得忧心忡忡,道,“還有郭燕和阿古丽,你不会不知道她们的心思吧?”
“其实,這都是因为你人缘好,她们很大程度上都是奔你而来的。”
“你還狡辩,咱们都心照不喧哈。”稍顿,吕希燕突然问道,“阿友,我、阿古丽、林燕和郭燕四人同时掉进水裡,你先救谁?”
任笔友笑道:“你别胡說了,哪有這么倒霉的事情?”
“我是說万一,你先救谁?”
“我一個都不会救。”
“为、为什么?”
“因为我也不会水啊!”
“在你会水的情况下。”
“我還是一個都不救。”
“又是为什么?”
“因为河水很浅,根本就淹不死人。”
“不,河水很深,我們又都不会水,你先救谁?”
“你们不是還沒有掉下水去嗎?等你们掉下水的时候再說吧。”
“啪”,一声脆响,吕希燕沒有耐心,赏了男人一巴掌,不容置凝的說道:“现在就全掉下水了,你先救谁?”
任笔友挨了一耳光,脸上生生的疼痛,看来老婆是生气了。他淡淡一笑,道:“先救阿古丽。”
“先救阿古丽,为、为什么?”
“因为我确实是先救的阿古丽啊!”
“過去的不算,现在你先救谁?”
“這样啊,肯定是先救郭燕了。”
“为什么?”
“因为她欣赏我的厨艺,士为知己者死嘛。”
又听“啪”的一声脆响,任笔友的脸上又被烙上五道红指印。他忙說道:“先救林燕。”
“为什么?”
“因为林燕是性情中人,是個令人惺惺相惜的对手。”
吕希燕抬手又是一耳光扇了過去,任笔友被扇的晕头转向,气不打一处来,道:“吕希燕,你发什么疯啊,老喜歡打人,难道你的手是铁做的,就不会疼嗎?”
吕希燕也是气恨难消,心中更多的委屈,道:“一個红颜知己,一個惺惺相惜,那我是什么,我怎么办?”
任笔友抓住女孩的手,轻轻的抚摸着,裂嘴笑道:“你是我的糟糠之妻,我怎么舍得让你落水呢?”
“我已经落水了。”
“即使你真的落水了,也淹不到你的。”
“为什么?”
“因为你有满肚子的气,是不会沉底的。”
吕希燕微微一愣,随即大怒,再次扬掌掴向男人。這回,任笔友早有了戒备,他一把擒住女孩的手腕,說道:“老婆,你就不觉得你的手疼嗎?乖,别打了,我心疼你手痛。”
這时,门被推开了,林燕一瘸一拐的进了屋,她手中捧着一瓶醋,道:“丑蛤蟆,醋来了,快喝吧。”待她发现男人半边脸儿肥半边脸儿瘦时,不由得吓了一跳,我的個乖乖,才一会儿不见就整出事故来了。她心中明白,男人的阴阳脸全拜吕希燕恩赐。她心痛,忍不住要数落吕希燕几句:
“雪芹姐,你又欺负丑蛤蟆了,看他這猴屁股般红肿的脸,你是下了重手的吧。你的手疼不疼啊?”
任笔友道:“把醋给我吧。”
林燕待要往水杯裡渗醋,男人却近乎从女孩手中抢夺過醋瓶子,一仰脖子就咕嘟咕嘟往肚子裡猛灌一气。看男人如此吃得醋,女孩们都傻眼了,這家伙是醋坛子做的嗎,這么能吃醋?
任笔友冲女孩们笑笑,又将一杯水一饮而尽,然后痛痛快快的长吁一口气,道:“林燕,谢谢你了。我沒事了,你们去休息吧。”
林燕看看醋瓶子,只剩一点儿了,這家伙吃這么多醋,不会出什么意外吧?再看任笔友,却又安然入睡。看他肿肿的脸上洋溢着淡淡的微笑,心想這家伙又做春梦了吧。女孩放心了,才又想起自己回来时曾摔了一跤,這会儿有了疼痛的感觉。
细看之下,林燕的膝盖星星暗红,在煞白的灯光下散发出残淡的幽光,甚是惊悚。吕希燕感同身受,关切的问道:“林燕,痛嗎?”
废话!林燕表面却笑容可鞠,道:“天黑,跑快了,沒看清路况,被砖头拌了一下。不過无大碍,一点皮外伤而已。”
吕希燕忙拉她坐在地铺上,小心翼翼地用纸巾为她拭着伤口边缘的血迹,似埋怨却满是关心的說道:“你呀,干啥子事都风风火火的,以后可注意点儿。”
“知道了,雪芹姐。”林燕和衣躺下,道,“我們還是早点休息吧,明天丑蛤蟆還要上早班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