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回:作孽
有寒梅骨气傲。
有莲花迎风笑。
有牡丹独妖娆。
有少年初成长,
欲与天公试比高。
江山如此多娇,
我少年依剑笑。
披惊雷,
傲骄阳,
长风当歌,
长空任逍遥!
阿古丽纵马一路狂奔,不大一会儿便又到了永胜砖厂。此时的砖厂在烈日的笼罩下依然恹恹毫无生气,想必人们都躲在屋裡睡大觉吧!阿古丽经直来到吕希燕的宿舍,屋裡就她一人,正埋首聚精会神的看阅一叠手稿,时不时的发出阵阵忍俊不住的痴笑。若不是马鸣声踏破午后的宁静,吕希燕就不会发现阿古丽正怔怔的看着自己。
吕希燕忙欠欠身子,道:“阿古丽,你是什么时候到的,也不招呼一声。来,快坐下。”
阿古丽心裡酸酸的,她笑了笑,道:“看你這么入神,是在看我哥写给你的情书吧。”
“哪有啊!”吕希燕脸红了,道,“這是他写的小說《尴尬浪漫曲》,很精彩,也很逗乐。”
“我哥還写小說?!”阿古丽意外中带着惊喜,道,“我看看。”
吕希燕将手稿递给阿古丽,道:“笔友呢,他怎么沒跟你一起回来?”
阿古丽看着手稿,随口答道:“我送刚子去学校找阿裡木,他早就回来了。”
“刚子怎么了?”
“沒什么,他给我哥送阿裡木的挑战书来的。”
“挑战书,什么挑战书?”吕希燕担心起来,“他们要打架嗎,为什么?”
阿古丽放下手稿,她不敢正眼看吕希燕,道:“都是我不好,我說服不了阿裡木,他非要和我哥决斗。”
“决斗?”吕希燕看着阿古丽欠疚的神情,心中似乎明白了他们要决斗的原因,不由的哑然失笑,道,“阿古丽,你說他们俩决斗,谁会赢?”
阿古丽不满的看着吕希燕,道:“雪芹姐,人家都快愁死了,你還有心思笑。”吕希燕忍住笑,道:“他们是为你决斗吧!放心吧,笔友不会同意和阿裡木决斗的。”
阿古丽满脸的担忧,道:“可是阿裡木坚持要和我哥决斗。”
“就让他们决斗吧。”吕希燕心中笑意盈盈,但却不敢表露出来,道,“要是有男人为我而决斗,我会很高兴的。”
阿古丽叹了口气,道:“我哥明显不是阿裡木的对手,万一被伤到了多不好啊!”
吕希燕拍拍女孩的肩膀,道:“谁說决斗就要受伤啊,他们都是知识分子,难道不会文斗么?”
真的哩,他们要决斗,完全可以采用文斗的形式呀!阿古丽心情豁然开朗,阿裡木在挑战书上不是說决斗的方式方法由我哥决定嗎?既然避免不了决斗,那就選擇文斗吧!她笑了,說道:“雪芹姐,走。”
“干什么?”
“找我哥說他们决斗的事情啊!”
“他们男人的事,我們女人少参和。”吕希燕拉阿古丽坐下,看着她,良久才說道,“妹子,他们两個决斗,你是希望谁赢?”
阿古丽脱口說道:“当然希望我哥赢了。”
“要是笔友输了呢?”
阿古丽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也许這就是命吧!不過呢,我哥有你,我也很高兴。”
见女孩情绪偶尔沮丧,吕希燕宽慰她道:“其实笔友也很喜歡你,他說你不但人长得漂亮,很可爱,而且心地善良,是個不可多得的女孩。”
阿古丽笑了,道:“好了,不說這些了,我們去找我哥吧,看他如何对待决斗的事。”
于是,两姑娘出得门来,顶着烈日结伴朝笔友的宿舍走去。虽然是烈日残曝,大地砖石俱焚,然而她俩的出现,依然在永胜砖厂激起了不小的波澜。她俩沿途說說笑笑的经過,犹如一阵阵清新芬芳的香风直扑人面,令闻者沁人心脾,男人们意乱心迷,遐想翩翩,女人则羡慕有加,嫉妒要命。
然而笔友却沒有在宿舍裡,童筹也不知踪影,无奈,她俩只得回去,這又谗得若干男人惊呼怪叫。她们沒作理会,仍回吕希燕的宿舍,俩女孩闲来无事,便共同抚着笔友的手稿会心的进入了《尴尬浪漫曲》的世界。或遇华丽词汇她俩便异口同声诵读出来,或到精彩情节她们便相视惊叹,偶尔激情来袭,两女孩心有灵犀互通,羞于心,媚于颜,如痴如醉如梦幻!
原来,爱竟是如此美,情竟是如此烈……水性柔善花自香,风折花枝雾茫茫。风轻扬,茫茫雾裡透芬芳。花颜潮,水颜笑,风狂乐逍遥!
其实笔友真沒把决斗的事情放在心上。他自己都觉得好笑,两個男人决斗决定一個女孩的归宿問題,這岂不是在侮辱阿古丽嗎?他欣赏阿古丽,也尊重她,因此把她看作妹妹,压根就沒有想到男女之事儿上去。至于阿古丽,她爱上了自已,他认为她是一时糊涂,待她清醒后,她仍旧会回到阿裡木身边的。他之所认为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不仅仅因为他们相恋了三年之久,更因为他们郎才女貌,有着相同的文化背景和习俗传统。他始终认为,“门当户对”是幸福婚姻的基础,他看好他们的婚姻。
他无所是事,想着去找吕希燕,却见她房门关着,估计女孩或许在午休,不忍心打挠,便信步朝小河对面的杂树林子走去。在强烈阳光的烘焙下,林子也显得沉闷寂静。偶有弱风搅动枝叶,枝叶便微微颔首,随心所欲的拔动万丝光线,在树的间隙间编织着绿色的画图。炙白的光线便带着阳光的七彩问候在绿的草地上衍生出可爱的生命。看,那是柔弱可爱的小燕子在静静的睡眠,旁边一支巨鸟静静的守候在它身边,警惕的看着不远处虎视眈眈的数只猛兽,狼或狮子……
笔友静静的看着那只巨鸟,却见它缓缓的伸出翅膀轻轻的拍抚着那只甜美睡梦中的小燕子,随后慢慢的飞了起来,突然加速扑向猛兽。猛兽受惊,刹时魂飞魄散,留下的却是一株含苞待放的花儿,是雪莲花,象格桑花?寒梅或兰花,想什么象什么。巨鸟沒于花蕾中,激起阵阵香馨的涟漪,令闻者心醉。原来娇媚慎羞的花蕾缓缓的怒放开来,从花蕊中冉冉升起一对儿蝴蝶,它们自然优雅的舞动着翅膀,结伴飞向林间深处,沒于七色光线中……
笔友看的呆了,忘记了光荫的流逝,全心臆想巨鸟搏击猛兽时的威武英姿。原来大自然的神韵之笔,尚要有懂得它的思维的人的发现,方才能够体现出它的魅力……
又是一個清爽的早晨,史五来逐一叫醒小伙子们上班。這段時間以来,不是停电,就是事故,制坯组根本就沒有生产出多少砖坯,史五来心急啊!八百万砖坯的任务能完成嗎?看這帮兄弟個個熊背虎腰,却就是不服管,时不时的给自己添乱子,他找不到理由找不到原因,也就只能一個人在心中生闷气了。
见兄弟们纷纷朝砖机上走去,這史五来突然感觉很饿,他這才想起,昨天中午吃了一個焦糊的馒头,昨晚上只喝了点薄酒直到现在哩,是该吃点东西了。此时离早饭時間還早,于是他直奔小卖部将還在睡梦中的店主叫醒,买了两袋方便面回到办公室,慢條斯理的泡着吃了,方才紧一步慢一步地朝砖机上走去。
别看现在己是初夏,中午很是酷热,但是早晚依然很冷。砖机還沒有开工,小伙子们都偎缩着手脚或蹲或站在各自的岗位上,他们是在等待洒水的史五来。
史王来吃了两袋方便面,感觉浑身舒服,心情很是高兴,便发话叫童筹合闸开机工作。夏流满脸不高兴,道:“来哥哥,你迟到了,认罚吧。”白善也說道:“我們迟到了都被罚款,你也该一样。”
史五来不高兴,道:“我每天第一個起来叫你们上班,怎么能罚我呢?”
笔友說道:“就因为你一人耽误了我們這么多人,罚你两元钱算是轻的了。”
童筹也說道:“来头,迟到了就是该罚。”
“罚個屁。”史五来突然来气了,道,“我迟到了這么一会儿,你们又沒干活,不算。”
吴芷說道:“如果你不迟到,我們已经拉三车了。”
“我该迟到,要罚我的款,沒门。”
夏流突然跳起来骂道:“干你妈的逼,不干了。”
童筹不知怎么也上了火,道:“不干了。”他跑进配电室将电闸拉下,独自风风火火的离去。杨忠祥看看這個,又瞧瞧那個,突然把大刀一丢,叫道:“散伙,不干了。”
于是,小伙子们阴一個阳一個地离去。史五来看着寂寞孤独的砖机,他的心冰凉冰凉的,看来,今年自己得落魄归乡啊!禁不住的,他的眼角浸出了星星泪珠,天啊,這帮人怎么這么难管呢?
王维成看着史五来,半响才說道:“来哥子,你這样下去不行。”
史五来捧着脸,道:“我该怎么办?”
“老实說,這都怪你自已。我虽不知道你们厂的规章制度,但从刚才的事情来看,都是你的不是。回去吧,今天权当放假,等兄弟们火气消了,他们会上班的,我相信沒有人和钱過意不去的。”
史五来点点头,仔细想想,竞也是這么回事,于是心情便平和了许多,和王维成并肩往回走来。在经過窖上时,窖裡突然传出此起彼伏的喊“打”声,史五来心头一惊,莫非工人们在打架?那可不得了!他不曾多想,便从一窖门钻了进去,却见窖内空地上有人围了個大圈,各人手中或举着红砖或挥着砖夹子,显然,他们是在聚众格斗。史五来老大远便喝叱道:“吃多了,都给我住手。”
人群中钻出了小個子唐帮友,他笑嘻嘻的說道:“大哥,你来得正好,也算你们一份。”
“算我們一份?”史五来莫名其妙,正想训叱他两句,却听得大伙儿又一声高呼“打啊”!他這才发现,他们不是在聚众群欧,而是在围攻击杀一头未成年的骡子。那骡子,己经是伤痕累累,它跌跌撞撞地在人群中哀号着,一双大眼惊恐的在人群中寻觅着,寻觅着生机……很快,它的七窍有血液浸出,脊背、肚腹及腿脚都不断的有殷红的血液如涌般流出,不断线的滴落在淡白的窖灰上,窖灰上便立即被砸出无数個的深坑,犹如被火焚烧后的世界再遭遇狂风曝雨的洗劫,双目满眼尽是恐荒。显然,骡子己身负重伤,而且很快便会被人们活活打死。
见到這惨状,史五来禁不住浑身微颤,他赶忙闭上双眼,不去看眼前這骇人的一幕。突然一声尖锐而短促的哀鸣声,紧接着有高楼轰然倒塌一般大地也颤抖起来。史五来急忙睁眼看时,原来是那头骡儿倒在了地上,溅起的尘土弥漫在空中,迷糊了众人的视线,窒息了围众的呼吸。骡儿艰难的抬起头,张张血浸的大嘴,最终却沒有发出任何声音,便重重的跌落在地上,连四蹄都沒来得及蹬一下,便沒了动静。在它的尸体身边,码窖的光头邹广森提着還滴着血的砖夹子嘿嘿大笑不止。史五来明白,是光头的這最后一击才毙了這头骡儿的命。众人很是高兴,也视光头为英雄,都夸赞他能干了得。
邹广森也很兴奋,他抹抹额头的汗珠子及脸上的骡儿的血迹,一张长满横肉的黑脸立即变得污浊恐怖。他說道:“這堆肉可以供我們饱餐一顿了。”
“有百十斤重吧,我們一顿吃不完。”
唐帮友說道:“還有砖机上的兄弟,我們要有福同享。”
郑军华嘀咕道:“可让那些家伙捡了個便宜。”
于是,众人动手将骡子装上板车,拉着推着它朝食堂凯旋而来。大概是想到了骡子肉的香味,他们中有人高兴的唱起了《纤夫的爱》,才刚唱响第一句,众人便也跟着唱了起来,在那南腔北调的歌声中串夹着嘻嘻哈哈的浪声怪叫,听着让人倒胃要吐。
王维成快步跨出,将這送丧般的车队远远的抛在身后,在路過窖上食堂时,李人国从末端的一间小屋伸出头来,看着他叫道:“王维成,进来坐会儿。”
王维成冲李人国笑笑,进了门,這是一间很小的屋,一张宽大的床铺几乎占去了小屋的大半。床头上,砖块砌成的台子上,放满了书本,還有一台巴掌大的录放机。在那墙上,挂着一幅草墨画。說那是一幅画,那是抬举了任笔友,說白了就是一张卫生纸上若隐若现的有些墨的痕迹,象是几個什么字,蒙蒙羞羞你缠着我我绕着你;又象是龙飞凤舞悠悠欲上九天;更象是一只大鸟在风雨中衔泥筑巢……总之,什么都象,却又什么都不象的一幅草墨画惹人眼馋外,整间房子就那堆书很特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