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chapter47
下午三点,遥远的天际尚挂着几朵湛蓝的云,偏偏下起了一阵细雨,想来是飞机刚落地时才开始的。
雨丝飘到了他灰色的羊毛大衣上,仿佛在迎接着他的回归。
身边的人适时的将伞撑开,替他打开车门,他坐了进去,只說先回公司一趟。
司机在前头开车,助理很会察言观色,看他上车后眉心略微舒展,想来心情還算不错,便问:“顾总,今晚秦总說要替您接风,设宴在琼林阁,您看……”
后视镜中的顾斐宁却无甚表情,淡淡的說:“推了。”
助理立刻說是,车内很快静谧无声,连车载广播都沒有播放。
顾斐宁喜静,特别在经過了十几個小时的飞行兼视频会议后,他只想闭目静休一会儿。
从机场路开出来,绕上高架桥,再下来的路便开始堵车,這突如其来的雨使人莫名感染上一种烦躁,于是喇叭声,雨声,车轮摩擦過潮湿地面的声音汇合在一起,若有人有心演奏,倒也不失为一曲交响乐。
可惜大多数人是不屑于這样的交响乐的,好不容易驶出拥挤的路段,司机老赵刚舒一口气,還未来得及将车速提起,便低骂了一句,慢慢停下了车。
一辆骚包的橙色小跑正杀出一條血路,正要拐弯的时候不小心跟顾斐宁的车同步了,两车交叉而過,就擦到了前灯的部位。
顾斐宁被打扰到,睁开了眼睛。老赵一面說:“我下车协调下。”一面将车子停到了路边。
于是助理也跟着下去,车裡就只剩下了顾斐宁一人。
這下他也无法继续养神了,于是透過不断落下雨点子又被雨刷来回摆动清洗干净的窗户,看到了那辆橙色小跑裡走出来一個短发的年轻女人,她穿着驼色的大衣,步伐轻快,整個人在丝丝的雨幕中显得很高挑纤瘦。
他目光随意的扫過她的脸蛋,空气是湿漉漉的,其实他并沒有看清她的长相,只隐约觉得她的眼睛很亮。
而他的眼睛却仍旧有些干涩,顾斐宁又再次阖上了眼。
段言這边沒好气的下了车,走到前面一看发现自己心爱的小跑前边已经被刮出了一條长而深的刮痕,她心中郁闷,這车从国外订回来她還沒开满一個月呢就破相了,這下多难看啊。
她定睛再一看对方的车,嗬,辉腾,還真是低调的奢华。
对方下来两個男人,中年男人看着像司机,另一個带着眼镜一本正经的,看来是来解决問題的。
段言瞥過去一眼,他们的车也沒好到哪裡去,同样是前灯的位置有一條白印子。
這很难說是谁的過错,因为事情几乎是在同时发生的,于是段言清了清嗓子。
“這是我的名片,”对面這個戴眼镜的男人却先一步开口道:“你的车子如果有任何問題都可以再来联系我。身上沒有带太多钱,這裡是五千,希望你下次能注意行驶。”
段言看着钱隔了三秒才反应過来,什么意思啊,這口气牛得。她微微一笑,却接過了钱,還一张张点了起来,不甚娴熟的花了一会儿工夫才在那两人的注目下把钱给数好,“恩,還真是五千。這次就算了,下次你们可别這么慌慌张张的开车了,浪费時間浪费金钱,知道嗎?”
两個男人的脸色都有点不太好看,“小姐,我們司机好好的开着车,要不是您的车子忽然钻出来,大家都不会受损。”
听這话就显然是生意人了,說话滴水不漏還想着教训人。
段言嗤了一声:“我怎么开车還要您教啊?原来沒发现您還是個驾校教练。”她的手如翻书一样翻過那一叠不算薄的钞票,又不轻不重的拍回了眼镜男的手中:“五千拿去,就当我给你的修理费吧!”
助理心裡暗骂她一句不可理喻,却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钱不肯要,那這事只能這么算不了了之了?他的目光不禁往车子裡挪去,被顾总知道他這么点小事反而被人摆了一道的话,還真是丢脸啊……
段言其实也好久沒有打嘴仗了,虽然嘴巴上沒吃亏,但是实际的结果却变成了大家都沒得到赔偿,名副其实的“双输”。
不過看着眼镜男捏着钱一副吃了屎的表情她還是有点爽的,随着眼镜男的视线她看到了辉腾车裡還坐了一個人,看来這才是车子的正主。
都不需要下车就有人替他解决問題,段言觉得相比之下自己還是短了些气势的。
于是有些气愤的眯了眯眼睛去看车裡的人——她有轻微的近视,只有在开车时才戴眼镜,今天正好忘记,不過也能看清那人上半身的轮廓,他身形端正,仅仅是坐着便有一种盛气凌人的气势。
只是這样一眼,段言浑身一凛,就像是被万伏的电流给過到了,她能清晰的感觉到胳膊上的汗毛似乎一根根竖了起来,那轮廓似乎正逐渐变得清晰而具体……
她如同一根木桩似的定在原地,心潮涌动,几乎可以听见胸口裡那颗心脏加速的跳动和流過的血液……
似乎過了很久很久,眼镜男的声音再度将她拉回了现实:“那么這位小姐,如果你沒問題了就這样吧,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他的表情有些不耐烦了,话裡话外都一副大忙人的姿态,似乎着急要把话說完一样,然后示意她手上他的名片。
段言捏着名片的手微微有些抖,然后,她连一句回应也沒有,当即转過了身子又坐上了她的小跑,发动车子,掉头离开,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那眼镜助理真是要被气晕了過去,這女的到底有沒有素质?
两人再度回到车内,虽然顾斐宁沒有问他什么,但助理還是轻轻的同老赵抱怨了一句:“给钱钱不要,又开這种跑车,一股暴发户的味道……”
接下来一路就畅通无阻了。到达公司后,顾斐宁才对老赵說:“你先把车开去修理吧,我等会自己回家。”
老赵說好,因为今天是周五,所以又问:“明天需要我去接您嗎?”
顾斐宁摇了摇头,“不必,明天我自己有安排。”
老赵离开后,一旁的助理跟着顾斐宁直接上了顶楼的办公室,顾斐宁接過文件后就开始着手公事,助理也一边悄悄的退了出去。
不知不觉就忙到了夜幕降临的时候,因为办公室裡沒开大灯,渐渐变成只有电脑屏幕泛着幽蓝的光,顾斐宁揉了揉眉心,又点燃一支烟,但并不抽,只是看它默默的在黑暗中燃烧,那一点猩红仿佛是時間的印记,慢慢变成一截长长的灰。
一支烟尚未燃尽,便有电话进来打断了他的思绪,顾斐宁看了看手机上”景川”二字,很快就接了起来。
那头的男人熟稔的叫他:“斐宁,是今晚的飞机么?”
“有事需要处理,所以提前了,”他站起身来从顶楼俯视外头霓虹璀璨的世界,“现在正在盛宁。”
“要不要出来聚一聚?我在默雅定了個包间为你接风,這個点,你肯定還沒吃饭吧。”
对方用的是肯定的语句,還真是够了解他的。
顾斐宁当然沒有拒绝:“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默雅是溪城的一家颇有名气的私人会所,采用的是严格的会员制。這年头,娱乐场所都不敢大张旗鼓了,于是私人会所以它良好的保密性和低调获得了大家的青睐。
這回是顾斐宁自己开车,到了默雅后自有泊车小弟替他将车去停好。
他也是好久沒来這裡了,实际上阔别溪城七年,他是近半年内才开始慢慢将重心再次移到這個他长大的城市,很多地方都是靠着杜景川带他重新来熟悉。
包间還是以往的那一個,顾斐宁进去的时候好几個人招呼他,有個人說:“顾少,好久不见啊,再不回来你都赶不上我的婚礼了。”
顾斐宁一听就扯了扯嘴角:“不急,過不了三個月你就得换人。”
大家都笑,這人便是默雅的老板,也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就沒见過他身边的女人三個月有重样的。但因为大家都是学生时代那会儿就认识的老关系了,因而杜景川也打趣他道:“不结婚也就算了,结了再离你不怕你妈得心脏病啊?”
“就是啊,還是說你小子把人姑娘肚子给弄大了?”旁边一哥们不怀好意的說。
那人這次被取笑了自己却很着急的替自己辩驳:“嘿!你们怎么說话的呢!小爷這次是真要结婚了,婚期就定在下下個月的初三,”說罢不知从哪儿变出了几封铂金印字的請柬来,“届时請各位准时参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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