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首发晋江文学城
“用我的剑来杀我?”
“正是!”
子锋不怒反笑他也早就想杀掉方征泄愤,不再纠结奴隶应当物尽其用而不该杀掉浪费。他终于可以不再有顾忌地杀掉這個人,彻底埋葬他的声音、消除那些曾让他心中动摇的存在。
他曾经对這個人释放過心中难得的温柔,并以为可以从中得到温暖。
到头来,始终要硬下心肠。
心中不该有柔软的地方不止一位老师曾经這样教导子锋。
方征走的是太极剑的圆路子。他看過子锋的身手子锋的速度和力量太過可怕,要克制不能硬拼,他也拼不過但是太极裡的“无力打有力”“手慢让手快”之流扬长避短的阴柔借力,正是唯一能克制的办法。方征出招又准又狡猾,专门往巧力拨开的破绽招呼去。
子锋沒见過這种旁门左道却知道那是在借打力。本来子锋单独应付沒有問題。可是此刻别人也一拥而上,从四面八方围住往他身上戳武器。子锋如果要接下那许多石斧锤矛,就必须以硬劲荡开但那恰又被方征的软劲克制。
电光火石间子锋跃至空中远离方征,朝反方向大钺挥斩出一個半弧,割开那方向上几個女狩的腰部。鲜血喷涌而出的热度让那些人相顾失色。陡然令方征心中狠狠一动想到了那天所见群蛇尸体。虽然沒有见過子锋如何斩兕角,如何杀群蛇,但這人身体灵活必须限制。
“拦住他!”方征赶紧冲過去可是被子锋割开一個缺口后附近缺乏训练的女狩们仿佛這真实的鲜血吓得魂不守舍呆呆站着仿佛小鸡崽般任人宰割。另有些人尖叫着想逃跑,包围圈被打乱了。
方征暗骂這些部落女人们真是不顶用,沒经過训练果然不行。子锋就像一头被山羊围住的狮子。随便攀咬几口,山羊就不敢用角去顶了。然而這裡狭窄地形无法逃跑,每個人都走不掉。
那几個被子锋割断腰的女狩的尸体,在空中时就被他踢进了殉葬坑中,殉葬坑下方铺着沙土,鲜血渗透到土中后,从裡面冒出了类似植物的根须,根须上结果子似的挂着一串串虫子,让人一時間分不清那究竟是植物還是动物。
须根上缠住新鲜的尸体,触手上的虫子渐渐覆盖了尸体表层,开始吸食鲜血。不一会儿虫子变成了暗红色,并把血液输送到根须中,让根须又泡涨般变粗了一些。仔细看去,那须根间隙有森然白骨和碎肉,之前的战奴尸首還未腐化。
庞大变粗的根须下方,隐可见一些复杂木料结构,随着根须变粗绷紧,带动下方隐隐露出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估计就是黑脉的冰山一角了。
方征扑上前去,朝着子锋背后狠劈下一剑,被子锋扭身闪過,他回身应付方征,暂时来不及杀其他人。趁這机会方征朝周围喊道:“刺他后面!”
子锋一脸這都是小儿科的不屑,他咆哮一声,猛然冲上来抵住方征长剑,上半身倾压下去,露出牙齿“想杀我?”
那一下力气太大,方征脚下直发麻,用尽全力才能站住。子锋气息扑面而来,那种近在咫尺的热度猛然勾起了他并不算好的回忆。石碑下交缠的体温,黑暗中两次紧拥令他恼羞成怒。
“无时不想!”方征大吼一声,猛然发力把子锋推了出去。
子锋后面有几個女狩伺机刺他,藤茅、蔓茅和雪茅,聪明地围成了三角形,分别朝子锋三路要害攻去。
子锋冷哼一声,不耐烦往后抡去,正准备将她们荡平,远处忽然有石头砸過来,阻慢了他的步伐。那三個女人一击不中也懂得自保,赶紧后退重振。
隔得远的女人们捡着手边的石块、碎骨头,在往這边丢。
绩六還站在旁边高地上指挥她们砸的方向,对准子锋不要误砸到方征。
子锋忽然又是一笑,回头问方征:“你這么卖力,就为了這些女人?”
他虽然笑着,眼中却是凶光大盛。
方征心想放屁,老子才不要女人。但他应付子锋非常吃力,沒法提气說话,只是狠狠回瞪過去。子锋眼神一暗,招式更加凶猛。
子锋使的并不是武术,而是技击,每一下都是为杀人而训练出的强势、狠厉又致命的攻击。
方征有意识运用武术技巧。真实的武术,远沒有小說裡花巧,一套有层次的招式往往是预判和规避凝练出的精华。說到伤害,還是要结合力气、武器和速度。
女人们乱哄哄地干擾子锋,方征勉强和子锋打了個四六开。
冥夜大长老和玄思长老,還帮着给那些女人的石头上面涂上毒药,让子锋投鼠忌器,有些受到拘束。
又一块带毒的石头砸過来,被子锋大钺挑飞,他另一只手赤手攥住藤茅等人刺過来的石戈,女人们的兵器太過于粗钝,子锋甚至能捏碎石刀尖端。
方征心想這样下去肯定会被子锋逐個击破。這些女人们沒受過训练,根本无法形成有效的配合。如果這裡有第二個懂得战斗方法的人,再加上利用地形方征心生一计,且战且退,把子锋往第一個殉葬坑的方向引去。
洞穴内忽然震动了一下。掉落几块石头,不是那些女人们砸下来的。
不会是打斗太過剧烈,山体沒那么脆弱易塌,還是說触发了什么机关?
方征却沒心思分神,他還要小心不掉下吸血坑中。二号殉葬坑和一号殉葬坑中间穿山腹的通道不宽,他引人的意图非常明显,但子锋腹背受敌,不得不接招被牵制着走。
方征和子锋交着手,把他引到了一号殉葬坑的旁边。方征可以看见被锁着的罪人仆牛抬起头,毛乎乎下面一双眼滴溜溜转。包围他的木结构房一面已经被刚才子锋的大钺挑散。
方征窜到木房旁边,猛然用铜剑斩开仆牛左手的一根锁链。
仆牛浑身一颤,双脚和另一只手還被铁链锁着,然而下一瞬间子锋挥击兵器過来削他的头时,仆牛本能闪躲,手中握着那被砍断的铁链,当做流星锤甩向子锋。
方征趁机又跳到仆牛另一边,斩开了他右手的铁链。仆牛双手获得解放,仿佛一座蛰伏的山峦昂然展开,发出惊天动地的大吼。
仆牛摇摇晃晃站起来,虽然被禁闭多年,亦是力大无比,强悍暗杀之术成为了本能。他和方征一前一后,阻住子锋的来去路,两面攻击。
子锋脸色铁青,刚才仆牛挑衅,他不屑于杀,此刻对方却成了棘手的敌人。這是十年前三苗后裔最优秀的战士,又曾目睹過族人在面前被虞夷的猛兽咬死的惨状。已然心硬如铁,无所畏惧。
“罪人!为什么不去死!”子锋怒道,其实自从黑脉秘密被发现后,仆牛就失去了被拷问的用途,他们本来可以杀掉他。但是仆牛受了四刑,又被铁链锁着,在他们看来就跟死了沒两样,沒去管他。也不屑于脏了自己的武器,如今却成了大患。
仆牛脚上還拴着两根铁链,但方征把子锋一直阻在這個区域,其他女人们也赶了過来,继续有一下打一下,瘙痒似地干擾子锋。
仆牛避過了子锋每一個杀招,他的发音很浑浊嘶哑,脸上是平的,两耳处是洞形,听得到人說话。“不见亥”
方征听懂了,遥遥相对唐亥的灵枢十年,仆牛不愿意死去,他害怕死去之后会在鬼魂的世界裡见到唐亥。到底是出于一种憎恨或是愧疚的心情不得而知。方征也不想管,唯一能確認的是,這让仆牛有强烈的生存意志,能熬過十年苦刑,如今也绝不会让轻易死在子锋手上。
山顶洞穴又摇晃起来,第一個殉葬坑旁边的石壁开始剥落,露出上方一個硕大平台。它从上方沉下来,其上是一副古怪的景象。
方征看到,那平台上有一只长得像猴子似的动物,却比猴子大,白面黑颊。方征回忆起,這种外形应该是山海经中名为“果然兽”的猿类。毛发长柔顺滑,白色间有一些斑斓的杂毛。尾巴后面還有一小钩。這种猿猴类在山海经中被描绘为有仁爱之心。
仆牛也朝着那老猴子大吼了几声,方征猜测,說不定那猴子是虞夷士兵派出来看守在這個陵墓中,负责给仆牛喂吃的,所以仆牛一直沒有死去。
旁边還有一只毛色灿烂的金色豹子,比老虎更大一圈。白面团头,身上纹路很浅,细看如叶。豹根据纹路分金钱豹、金线豹和艾叶豹,艾叶豹纹路平时隐沒,唯有血液循环加快时会露出淡淡的叶纹,是最珍贵的一种,又叫做犳。广志說豹临死前会回到首铜山,那裡是它祖先的故乡。
豹子和猴子一左一右,咬着从一個巨大蓝色面具中伸出来的两條毛茸茸的长腿。
巨大面具贴在山腹上,和方征一开始在洞穴外看到的如出一辙,由更大的蓝色虫子组成,每只都有巴掌大小。虫子紧紧扒在面具上,似乎吸附着下方什么东西,滋养着它。
从面具口唇部伸出来的长腿,是暗蓝色的,像是某种巨型昆虫的一條触角上的茸毛,又或许是個口器或是触角。豹子咬住這截盖满蓝毛的东西,那只老猴子则紧紧抓住毛腿旁边一截黝黑的触角,像是在禁锢着那昆虫的长腿不逃走。
方征恍然大悟,這只豹子想必就是子锋的兽伴了,它埋伏在陵墓裡,却沒有来帮助主人对敌,敢情另有任务。
那條毛茸茸的玩意不住挣扎,山体洞穴顶部的灰又开始簌簌掉落。同时殉葬坑中的藤蔓绷得更紧,下方隐隐翻滚着。
子锋正对战方征和仆牛二人,平台上的金豹看到主人遇险,两爪焦急地抓在那截毛腿上,松开前爪扭過半個头。子锋瞥到,立刻大声朝它喝道:“不要管我!抓牢它!”
就在金豹松开牙齿的那几秒,毛茸茸的长腿剧烈挣扎,几乎要缩回面具裡去,幸好還有豹子的爪子拦着,金豹赶紧又低头咬死那截巨腿,一点点把刚才缩进去部分的往外扯。
方征总觉得山壁裡那截诡异巨腿挣扎的幅度,和殉葬坑下面翻搅的吸血藤蔓的节奏是一致的。可是毛茸茸的虫腿在山腹那边,离這裡殉葬坑至少有几十米,如果山腹后面那玩意一直在裡面延展,大到殉葬坑這边,和這些血色长藤相连
方征忽然悚然,眼前一闪而過刚才那几個女狩被推进殉葬坑时,被藤缠住然后被上面的小虫子吸食,小虫又把血液注入藤中使它变涨变粗的画面。
那些长藤,或许并不是人工的机关,而是活物,是一种终极的食人兽的无数触角。可以吸血,平时藏在山腹裡休眠,它的呼吸口在面具上,在休眠的时候,靠着蓝色小虫奉献营养。而一旦有足够鲜血浇灌,它就能苏醒過来
方征悚然而惊,他错了,他以为吸血坑是三苗人制作出的机关,但事实上它可能是一個活生生的庞然大物。
三苗人把它放在這裡,派它看守黑脉,给它喂食鲜血,或许也顺便把它禁锢。但“它”如今俨然已经被子锋等虞夷人反過来利用。
两千多奴隶的鲜血,让這個深渊裡的庞然大物将醒未醒。子锋的兽伴豹子和那只猴子抓住了它重要的触角,它還沒有完全清醒,却已经有到处乱撞的力气,如果不抓住,会把這個山洞震塌。
“它”到底是個什么?方征心中一紧,那就像有一只特大号的昆虫藏在石壁裡,只从罅隙露出一條触须,被豹子和老猴子紧紧抓住,不让它缩动。
方征想到山海经裡的各种“尸”,有奢比尸、肝榆尸、据比尸等,传說黄帝有一條“奢比尸”,又叫做“奢龙”,是从风裡生出来的。专家学者们作了无数种推测,猜是神,是龙,是巫师,還有就是大蛊虫。
如果是真的,或许這就是一條超级大的“蛊尸虫”了。
方征忍不住问酣战的仆牛,颤声道:“你们三苗人到底放了個什么玩意在看守?”
仆牛声音浑浊嘶哑,但不妨碍方征听懂那句话。
“天血雨,夏有冰,青龙生于庙。”
青龙生于庙。
方征很难把那毛茸茸的虫腿触须、殉葬坑裡翻搅的触手般长藤,和“青龙”两個字联系在一起。
不過他马上又反应過来,上古时代的“龙”本来就是個沒定型的概念,少数民族部落的人把其他动物特质按在龙身上,出现了不同的龙,后世出土的龙雕有像猪的,有像鱼的,并不完全是长蛇加上鳞爪。那么三苗人把巨大的虫想象成龙也在情理之中了。
就是這虫实在大得過分了一点。两個殉葬坑如果都是它的触手,這体积接近足球场了,還有更深的部分在地下。
方征毛骨悚然,他在打斗间隙高声问子锋:“這东西你唤醒来干什么?”
子锋冷冷道“它全身都是铁甲,把黑脉遮住了。只有唤醒露出命门,我才能真正杀了它。等杀死這玩意,它才会松开爪子从黑脉上掉下去。”
方征头顶山体崩塌岌岌可危,山洞裡越来越热。方征猜测,附近有個火山岩浆口。
子锋的计划,是在杀死大虫后,用附近的岩浆火,引燃黑脉嗎?
看来虞夷人已经挖掘了引岩浆进来的通道。那不可能靠得太近,所以引流時間应该是确定的,现在快到了。
這头大虫還沒吸够鲜血,只处于蒙昧将醒未醒、偶尔乱摆的阶段。子锋的豹子和那头老猴子,那么重视地固定住這头虫在石壁上的躯干,說明不能让這头虫偏离殉葬坑位置,大概跟它的命门弱点位置有关。
方征心中有了计较,他努力摈除恐惧,脑中飞速转动,无论這突然出现的可怕动物威胁有多大,眼下子锋无疑问和自己到了你死我活阶段,而且已经過了能哄骗合作的时机。为今之计只有尽快打败子锋。
毕竟仆牛是三苗人,或许有什么安抚巨虫手段。等把子锋杀了之后,再从长计议。
想清楚后,方征对周围那些因为看到战兽咬住那截毛触手而惊吓得无所适从的女人们,高喊:“继续!敌人只有一個!”
洞穴越来越热,子锋却无法分身去杀掉禁锢黑脉的巨虫,应当比他们更焦急,急则会生破绽。方征稳住手底招式,一招招使得更沉着。
方征看得出来,子锋有些慌了,只要众人坚持配合好,他们能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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