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首发晋江文学城
首先是铜面具传說九黎蚩尤“铜头”“主金”“制兵弩”是史载最早的靓铜冶炼技术为东方青铜文化的先声。搞不好虞夷那边制铜的办法還是九黎传過去的。当年蚩尤和黄帝分庭抗礼,战力十分强大,一部分靠的就是這些金属兵器。
其次是那個妇人她腰上悬挂的黄竹般装饰,是一种乐器,叫做芦笙。九黎精于铜,以此作芦笙舌片。
再者是他们悬挂在门下帘布的装饰,上面有一條宽的白色花纹又有一條细的白色花纹,一直流传到后世苗族服饰中代表长江与黄河下面有山峦,代表蚩尤战败后迁徙的千山万水。
這些特征都流传到了现代反映在苗族服饰和器皿上因此方征不难猜出是九黎蚩尤后裔但对于那些人来說一時間都吓得动弹不得好半天一個穿着褚色长袍的胸前图案深红色的巫长用沙哑苍老的嗓音问:“你是谁你怎么知道?”
方征這种先声夺人的办法是为了替自己争取话语权他在這個时代已经找到了非常好用的大旗作为某种“神授”代言人其效果从獬廌决狱那次就可以看出了。
“我叫做方征。”方征摘下面具,露出一张年轻英俊的脸,他给自己想了個贴合的名头,“我是华夏族的继承人。”
华夏這個词,用以指代炎黄部落直到周正统世系,与周遭四夷区分。“华”在甲骨文中出现過,是圣洁的意思。仰韶陶文化中有五瓣花的图案,以“花”为图腾。“花”就是“华”的雏形,至于“夏”则毫无疑问是夏王朝。“华夏联盟”被后世用来指代炎黄世系在中原地区的统一。
但“华夏”這個词的說法,正儿八经地要到西周和春秋时期才广为流传,這时代人们很多不知道“华夏”到底是什么。如今北方的大国叫做“夏渚”,方征這样說,這几個人還以为他是北方世系的旁支部族名称。
“继承人”的說法也很有讲究,每個部族都是有些不外传的秘法,多是医术制药或者战争手段,如果再会些占卜或者和动物沟通的窍门,那就有望发展为大部族。每個族能称“继承人”的,都是很有本事的。
虽然這些人沒有听過华夏族,但夏渚那是如雷贯耳,再加上他自称“继承人”,一下子看方征的眼神都变了。
“你是怎么”
“关在猪圈裡,可不是正确对待继承人的处置。”方征环视一周,“你们大司长呢?”
今天白天,方征所冒充的這個叫骨牙的战士,曾经在门口大吵大嚷要见大司长,希望早点提审俘虏,可是這裡面的人拦着他,說大司长病得很厉害。
他们脸色微妙。方征补充问:“還是說,做主的变了人?”
另一個血色长袍的巫长道:“大司长病着,你跟我們谈就好。”
“病着?”方征冷笑,指着他们背后的白色长帘:“我只闻得到死人的味道,虽然你们熏了很多药草来掩盖”但方征的嗅觉本来就比寻常人更好。
大司长不是病着,而是已经死去。
那些人一瞬间又重新握紧了弩器,那三個战士脸上露出忌惮又悲伤的眼神。他们愤怒地咆哮,举起长戈、石矛和铜刀冲上前来,要杀死方征。
方征岂会被他们伤到,他身形灵活,屏息凝神,回想着龟甲上的第一招,简单地扎了個马步。那些人只是眼前一花,方征已经双手分别握住了长戈和石矛。剩下一個战士资历应该是這裡面最老的,砍向方征面门的是一柄铜刀,方征不避不躲,迎面咬住了刀锋。刀刃只割破了他一点点嘴唇。三柄武器都动弹不得。
那三個战士大眼瞪小眼,无论怎么使力,就是无法撼动方征。他们对视一個眼神,同时撤力放开兵刃,握紧拳头朝方征砸去,本来他们动作非常快且配合默契,如果方征要松开兵器再去迎他们的招式,就会来不及。
方征更干脆地就势握紧兵器刃口反击他们,嘴裡铜刀松开,脚下踢了個方向,迎面而来的战士不得不疾退才能惊险躲過飞驰的刀兵。
他们奈何不得方征,還把自己的武器赔上了。他们不得不忌惮地站在房间最远角落,警惕地听方征說话。
方征用功法快速逼出嘴唇破皮处的鲜血,以免被铜刀砍到后沾上细小的锈屑,随即道:
“谈谈。我对你们谁做主沒有兴趣,更不认识你们大司长。今天假装被那個叫骨牙的战士绑来”
其中一個战士猛然醒悟道:“对了,骨牙呢,你把他怎样了?”
“门口那人怎样,骨牙就怎样。一觉睡到天亮罢了。”方征道:“我還不至于和他们计较。我們在附近找东西,他听到了,就袭击我們。我倒是很好奇,九黎后裔什么时候替人守墓了?”
血袍巫沉道:“你来找姚虞帝坟做什么?”
方征笑着敲了敲桌子:“你们一直用問題来回答問題,谈起来就很困难啊。”方征悄悄把小毒片伸了一点出来,在他们面前桌上轻轻一划。蔓延的黑色瞬间腐蚀了大片桌板,哐啷垮塌在地。
非得三番五次动用威慑手段,才能建立起谈话的條件。
那几人的眼神都变了,血袍巫捡起了一片腐蚀半边的木块,方征看到他伸出了一根铜针去刺,黑色悄悄攀上铜针的尖头,让它变了些颜色,又继续往上爬。那個血袍巫赶紧连着针和木板一起丢掉。
方征见状道:“我也不是来和你们为敌的。這样,我們轮流提一個問題,如果不能告知,就换一個问,直到能回答。”
那几人彼此眼神交流,虽然不甘心,但连他们最精锐的战士组合都打不過方征,最后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头。
方征道:“既然是我出的主意,我就先回答你们刚才的問題,表示一点诚意。你们想知道我为什么找姚虞帝的坟。這個理由或许你们听過很多次。为了姚虞帝坟裡的好东西。”
方征想的是,一個君王的陵墓,肯定不止有大羿的弓箭,還会有许多珍贵的宝物随葬。他這样說不算撒谎,就算对方有什么检测手段他对這個时代的技术怀着警惕之心也不会被揭穿,也沒有暴露他要寻找的核心物件。
那几個人果然点头,道:“的确是很常见的理由。”
方征道:“既然如此,就换我来问。你们大司长是怎么死的?”
虽然方征也对這個部落来历感兴趣,但提问机会宝贵,他還是先从最要紧的入手。
血袍巫顿了顿,和那几人交换了一個阴沉脸色:“這個不能回答,换一個。”
方征道:“好,那问一下你们各自的身份。”方征借此也能知道這個部落的权力构成。
一個血袍巫道:“我們叫香尤巫,他是奢池,我是塔莫,是治病和发种子的”
方征忍耐着,把疑问留到下一個問題,先听他们介绍完。
“那三位战士是大铜牙二铜牙和三铜牙。”
方征定睛一看,战士脖颈上围绕着一圈兽牙项链,相连点缀着铜珠串,大小有不同,应该是等级能力越高的人,戴的项链上兽牙越大,铜珠越多了。
轮到“大铜牙”问方征:“你的部族在什么地方?”
這几年巴甸和虞夷沒有打起仗来的那片中间地带,区域特别大,方征并不担心被人找到确切位置。“在青龙岭。该我问了,刚才你们說的负责发种子是什么意思?”
“一片土地上不能一直栽一种作物。要收集好的植物的种子,丢掉坏的”
方征一听就明白了,虽然有些惊讶,這裡竟然已经进展到有意识地人工栽培选育阶段。也懂得土地农作物栽种不能单一的道理。算是個很优秀的农耕文明初期了。
轮到对方继续问方征:“你的部族有多少人?”
“两百。”方征道。
方征沒有告诉他们的是,部落隐蔽得很好,沒有战争威胁,作物资源丰富,且部落女人们意愿强烈,這几年有不少新生儿童出生,這是一個优秀的人口结构,发展起来会很迅速。
那些人交换了一下神色,掂量着两百人是不是有些少了。
“這個問題沒有意义。”方征道,“我和你们谈,不是为了让我的族人和你们一起战斗。”他指着自己,“是我。难道每次来袭击你们的敌人也是靠人海战术嗎?像虞夷和祖姜的优秀战士们数量也十分有限。”
那边几位代表着部落战斗最高水准的“铜牙”交换着不甘眼神,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我們当然知道,但是你”他们眼神迟疑扫過地上被毒物腐蚀的板材,“你的确很强,刚才的力量和這些毒都”
“我可不止這点能耐,”方征轻笑道,“你们人再多一点,我也不怕。”
那個治病的香尤巫有些疲惫道,“你的战斗技巧,看你接箭就知道了。但我們的事不是一两個实力高超的战士就能解决的。”
“也对,”方征寻思着。“你们战士人数不算少。如果围墙下那一圈房子裡,每個裡面都有三四個,那你们這”他凝重道:“全民皆兵?有点過头了。”
一路看過来,方征观察到這個平台区域人口容量约两千人左右,围墙下的一圈房子裡战士算下来超過五百。方征又看到他们民居屋舍下方有男人也有女人在劳作,应该是农耕社会的夫妻家庭结构了。在這种自然出生率下,成年适龄男子的数量已经到了极限。
农耕社会的男子如果全部都是战士,是一种非常极端的社会结构。与原始采集狩猎公社制不同。农耕社会的家庭制度建立在男女共同抵抗风险之上,要让男人全部充作战士,就意味着生存條件非常恶劣。而本该共同承担的家庭劳作势必全部压在女人身上,造成新生孩童数目的锐减。
所以方征觉得,他们迈入农耕社会過早了一点,外围墙上那许多人头和兽头,這么恶劣的生存环境,還是靠公社制度抵抗的力度更大一些。
但如果他们之前已经进入农耕社会,自然不会倒退回原始部落制度,却被迫迁徙到這個恶劣的地方,生存境地自然一落千丈。
方征想到了他们的弩箭和妇女身上佩戴的芦笙,问道:“你们的铜呢?造铜风炉那么大,不应该看不到。”
“三铜牙”刚开口道:“我們已经”就被一個香尤巫急促打断,“我們并非风炉造铜,不用火。你到底想跟我們谈什么?”
方征沒有拆穿他的谎言,就算是湿法炼铜,制造酸和铁也不可能沒有火。他心中逐渐对這個部落的問題清晰起来,“谈一谈,你们是被什么困在這裡了?”
精巧的干栏式房屋结构,对耕作的理解,武器原料的制作這個部落如果在刚才方征被抓的那片湘竹水楣边定居发展,情况会大不一样。可是如今他们却用围墙把自己圈在山壁的一個平台上,下方是悬崖峭壁。這裡土地并不肥沃,以至于他们不得不用换农作物栽培的方法来涵养這裡野生禽兽也不好捕猎,他们不得不把空间利用到极端来养猪。
从方征被抓来看,他们并不是去不了资源丰饶的地界从围墙上插满的尸首来看,若說起到了什么隐蔽效果意义也不大。他们就像是驻守在人人都知道的一处天险的战士,每天面对着威胁,還要负责巡视周围。方征觉得根本不可能为了什么理想誓言或祖上契约之类的理由不得不看守姚虞帝的坟墓,活都活不下去了,有几個人会遵守呢?
应该有别的缘故,他们不得不待在這裡。
三個铜牙神色复杂地打量方征,两個香尤巫有些虚弱,颓然道:“诅咒啊都是诅咒”
“诅咒?”方征不信那些神鬼玄叨叨的东西,“說說看。”
“我們先商量一下。”他们几個交换着神色,然后几人悄声附耳商量着,虽然声音很小但方征還是听得到,不過他也只有装作沒听到似的站在一旁。无非是些“告诉他万一他有办法”“如果会泄露就杀了他”之类的陈词滥调了。
過了一会儿,他们商量好了,由那個血色长袍的香尤巫出面,对方征道,“我們的确看守着姚虞帝的陵墓,很多人都不知道我們是九黎部族的一支后裔。只知道我們祖上和姚虞帝有過约定,在他身陨苍梧后,把部落迁移到入口。那时候我們也沒有别的選擇。但后来我們发现這裡條件不好,想离开却走不掉了。”
“走不掉?”方征挑眉问。
“我們一开始搬迁到竹林的水边,那裡自然條件最好。但不到一年,大家都陆续得了怪病,怎么都治不好。部落人死了一大半我們只好又回到這裡,结果大家的病真的就好了。但之后我們总是不甘心,每年都有人跑出去,可是无论跑到哪裡,都会生那种病,只有回到這裡才能治愈”香尤巫眼含泪水道,“当初使者告诉我們,生生世世不能离开這裡,如果离开就会被惩罚,這就是诅咒。逃不掉的诅咒。”
方征心中一紧,慢慢道:“难道你们的大司长”
大铜牙脸色阴沉,“大司长他一辈子想破解這個诅咒,他炼了很多药,說是吃下去就可以解决诅咒。他一年前真的离开了很长一段時間,回来也沒事。我們以为他成功了,他還說今年把药做出来分给所有人。可是前不久,他忽然发作那种病,沒過几天就死了。他死前說诅咒是逃不掉的。”
方征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這片土地上有什么超标的矿物元素含量,却恰好能综合這些人体内的什么毒素。他沉吟道:“给我看看你们大司长的尸体,我或许可以找到帮你们的办法。”
那几個人明显不信,然而他们死马当活马医,抱着聊胜于无的希望,叹气道:“你看。不過”他们忽然对方征露出诡异的表情,“這片遭受過诅咒的土地,一旦到来,你就不能离开,如果你走,也会像他一样的死法。你只能加入我們。”
“是么?”方征笑道,“为了不留下,我可得努力帮一帮你们,毕竟你们這裡实在不漂亮,比我的山谷差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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