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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9 章

作者:priest
[新]

  周子舒和温客行赶回来的时候,顾湘他们已经不在了,只剩下一地的尸体狼藉,高家庄的人在处理,外面围了一大圈看热闹的。

  温客行還十分不习惯脸上罩着個东西的感觉,总觉着那张薄如蝉翼一般的面具要掉下来似的,然后便目睹着那刚刚還在被人追杀的周子舒沒事人一样,大模大样地走了過去……就好像,他不是他自己一样。

  温客行头一次知道,有人心怀鬼胎竟然也可以如此理直气壮,果然贴了一层就是二皮脸了,于是啧啧称奇地跟上。

  温客行想了想,道:“如今琉璃甲毒蝎什么的,闹得满城风雨,若是顾湘那傻丫头,应该会往沒人的地方跑。”

  周子舒扫了他一眼,迅速地从人群中退出去,口中道:“那你還等什么,追。”

  他们两人来得快跑得也快,几乎沒有人注意到,温客行安慰道:“不妨事,顾湘那丫头沒你想象得那么不中用,再者說還有曹蔚宁呢。”

  有几個人在探查地上的尸体,清风剑派的莫怀空也在其中,他神色凝重,显然是认出了曹蔚宁的手笔。温客行打量了他一阵子,凑到周子舒耳边道:“瞧那姓莫的老头的表情,曹蔚宁那小子不会是跟顾湘私奔出来的吧?”

  周子舒說道:“你太龌龊了。”

  他随即望向那地上的尸体,眉头锁起来,觉得有些不妙,毒蝎死士是什么样的人?光是那两個不靠谱的带着一個半大孩子,应付得来么?如今是死是活?又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温客行便接道:“你徒弟就是我徒弟,咱俩谁跟谁?”

  周子舒道:“……咱俩你跟我——别說废话,你是不是想从那小鬼那知道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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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我一下就告诉你。”温客行便冲他抛了個媚眼,可惜他脸上带着的那人皮面具太不像人样,這么一個自以为风流倜傥的眼神扫過去,效果简直惊悚。

  周子舒皱着眉看了他一眼,忽然问道:“温谷主做什么這么担心那小鬼的死活?”

  温客行笑了笑,他感觉這么一咧嘴,脸上的面具有点起皱,要掉,便忙伸手去按,就显得怪模怪样起来,口中反问道:“周大人又做什么這么担心那小鬼的死活?”

  周子舒道:“那是我徒弟。”

  温客行顿了顿,问道:“不然你說,他如果都不知道,我還能问谁去呢?”

  周子舒忽然回头看了他一眼,问道:“难道還有别的事关重大的内幕,连深居简出的鬼谷谷主都惊动了?”

  温客行什么话也不說,只是笑眯眯地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嘴唇,十分期待地看着周子舒。@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周子舒立刻默默地转過头,十分呕得慌,只觉自作孽不可活,便道:“你也不怕长疮么?”

  温客行沒皮沒脸地回道:“烂死我也心甘情愿。”

  周子舒于是又一次忽略他,想了想,便径自說道:“以当年容炫和鬼谷的渊源来看,恐怕五大家族得到琉璃甲的地方,就应该在鬼谷,這回琉璃甲的消息泄露,江湖中人无不趋之若鹜,难不成是哪個恶鬼动了凡心,私自出谷?难不成他還恰好和张家灭门一案有联系……难不成,你和那喜丧鬼一样,觉得张成岭那天晚上‘正好’看见了那位胆大包天的恶鬼?”

  温客行心道,這滑不溜手的老狐狸。

  周子舒心道,這装模作样的王八蛋。

  两人各自十分扭曲口不对心地相视一笑,然后继续急匆匆地赶路,要赶在那三個還会出气的时候把他们捡回来。

  周子舒假装什么都沒看见,思量了一会,又问道:“若叫你找到了這個人,该怎么样呢?”

  温客行轻轻地、甚至還带着一点笑意地說道:“扒皮抽筋,千刀万剐。”见周子舒表情复杂地看向他,温客行就又笑开了,十分欠揍地說道,“——是吓唬你的。”

  周子舒干笑一声:“哎哟,我可真害怕。”

  只听封晓峰尖声笑道:“张成岭,你好歹也是名门正派之后,天下英雄眼下都谋划着给你张家讨回公道,你倒好,竟然跟着两個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邪魔歪道跑了,是要把你死鬼老爹气活過来么?”

  张成岭脸色立刻变了,他不善与人争辩,向来拙嘴笨舌,只是冲着他喊道:“你……你胡說,我师父和温前辈都是好人!”

  顾湘腰侧被毒蝎的钩子刮了條口子,還在冒血,虽已服下了解毒药,却仍是疼得她直冒冷汗,早就沒什么耐心了,脱口便道:“废什么话?封晓峰你给姑奶奶让路,别以为你矮我就削不动你!”

  顾湘他们其实一开始并沒有像温客行所料,往沒人的地方跑,毕竟人迹罕至的地方杀人放火更容易,一行三人草草擦了一下身上的血迹,便往闹市的方向跑去,可這三人凑在一起目标实在太明显,一炷香的功夫不到,顾湘便后悔這個决定了。

  他们被几個人截住了,领头的就是封晓峰和高山奴,后边還跟着一個老叟和一個老婆子,一人左手拄拐,一人右手拄拐,老头子一身葱绿,老太婆一身桃红,老头子穿金戴银,身上足足带了有十来斤的金首饰,老太婆涂脂抹粉,一张脸可与猴屁股相映成辉。

  曹蔚宁一下子手心就冒汗了——這对老货可比封晓峰還难缠,正是传說中的“桃红婆”和“绿柳翁”,是一对老不正经的,虽說一把年纪了,可什么不要脸的事都干得出来。

  曹蔚宁赔笑道:“前辈,我看這中间怕是有什么误会……”

  封晓峰“哼”了一声,将大刀提在手裡,只听他身后的桃红婆插言道:“既然如此,老封,你也稍安勿躁——清风剑派的小子,你将這小鬼找回来了,這很好,算做了件好事,老婆子觉着你日后有前途。”

  曹蔚宁一边暗自戒备,一边還得拽着顾湘不让她搓火,额角上冷汗都快滴下来了,只得道:“是,多谢老前辈……”

  封晓峰尖叫一声:“哪来的臭丫头不知死活!”

  便拔出背后的一把大砍刀,向顾湘扑過来,曹蔚宁忙长剑出鞘截住他的刀刃,還试图讲道理,說道:“封前辈,阿湘是后辈,你和她一般见识,說出去岂不堕了你的威名?”

  封晓峰原本注意力都在张成岭身上,這才看见他,也愣了一下,奇道:“清风剑派家的小子,怎么竟也和他们混在了一路?”

  曹蔚宁挡住张成岭,往后退了两步,仍谨慎地說道:“前辈们见谅,晚辈只是代为照顾他,不敢随意将這小兄弟交给别人,便是要交,也须得高大侠或者赵大侠出面……”

  柳绿翁用拐杖使劲磕了一下地面,冷哼道:“你倒以为自己是個人物了么?今天這人,你是放下也得放下,不放下也得放下!”

  他话音才落,已经和桃红婆两個人同时夹击過来,挥着那巨拐便当头砸了下来。

  那桃红婆于是轻慢地一挥手,颐指气使地說道:“张成岭,跟我們走。”

  张成岭依言立刻退后两步,瞪着一双大眼镜警惕地看着她。曹蔚宁往旁边移动了半步,挡住张成岭,试探性地问道:“前辈是替赵大侠還是高大侠出来找成岭的?這话還是說清楚得好。”

  桃红婆冷笑一声,横眉立目地质问道:“小子,你凭什么问我們?”

  封晓峰哪裡肯,便要追過来,顾湘目光一凝,一双手忽然缩进袖子,用力将张成岭一推,躲過了封晓峰,却是借着這一推之力扑向了高山奴,高山奴的流星锤随即砸了過来,顾湘灵巧地躲开,忽然一抬手,撒出一把白粉,高山奴躲闪不及,正中面门,他便哀叫起来,一双眼睛又红又肿,已经睁不开了,他用手去揉,竟還揉出血来,顾湘下手狠毒,竟是使了個阴毒的招术,将他双眼废去了。

  封晓峰忙转向高山奴,惊惧道:“阿山,你……你怎么了?”

  高山奴只是如野兽般哀哀地叫着,用力去抓自己的眼睛,封晓峰忙扑上去抱住他的手臂,两人滚做一团,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封住了高山奴的穴位,封晓峰一看他的眼睛,简直肝胆俱裂,怒吼道:“小贱/人休走!”

  曹蔚宁不敢托大,错后一步死死架住,回头对顾湘喊道:“你先带他走,快!”

  顾湘心思转得极快,她知道曹蔚宁乃是清风剑派的人,无论怎么样,這几個老怪物忌惮莫怀空和莫怀阳,也得手下留情三分,总不至于要了他的命,于是也不迟疑,說道:“你保重。”

  拽起张成岭就往另一個方向跑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顾湘心裡暗暗叫苦,她自己带了伤,也不知還能撑多久,身边竟连個能求助的人都沒有,塞了一把短剑给张成岭,死命地把他往外一推,叫道:“快跑!”然后身如飞燕似的腾起,硬着头皮迎上了毒蝎死士。

  张成岭慌不择路,连滚带爬地往林子裡跑去,一边跑,一边眼泪就下来了,他想自己怎么那么沒用,怎么总是连累别人?先是师父,然后又是曹大哥和顾湘姐姐……

  然而现实并不给他時間伤春悲秋,几声尖啸在他耳边响起,三四個黑衣人从不同的方向冒出来,竟挡住了他所有的去路。张成岭站在那,手裡只有一把顾湘刚刚塞给他的短剑,他拿着就像是拿着個孩子的玩具一样。

  可哪還有顾湘和张成岭的影子?

  顾湘便断定,這人多的地方是去不得了,带着张成岭往荒郊野岭跑,心裡急得火烧火燎的,一会念叨着主人和周絮两個不着调的,起码能有一個找来呢?一会又担心,方才是被逼无奈出了這么一招,那封晓峰会不会恼羞成怒拿曹蔚宁撒气?可别把那傻小子给害死了吧?

  然而给她担心曹蔚宁的時間并不多,因为第三批毒蝎死士,就在城郊必经的一片林子裡守株待兔呢。

  那毒蝎竟哼都沒哼一声,便死了,张成岭尚有些难以置信,一瞬间他心裡涌上接连涌上欣喜、恐惧、茫然诸多情绪,可還沒来得及体味,另一個毒蝎已经到了跟前,张成岭抬手去挡,却惊恐地发现,那手掌被钩子勾破的地方开始涌上一团黑气,随后全身无力起来,他晃了晃,再站不住,便跪坐了下来。

  张成岭绝望地闭上了眼,心道——這是要死了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然而致命的一击并沒有落下来,张成岭等了好久,才偷眼望去,只见那毒蝎胸口正中了一根箭矢,瞠目欲裂,然后轰然倒下,随后一個男人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說道:“大白天的你们就杀人放火,我怎么不记得,洞庭的民风竟如此每况愈下了?”

  黑衣的刺客们手中的钩子冒着寒光,逼近過来。张成岭那一瞬间忽然被激起了血性,他想着,为什么你们都要让我死?我做错了什么事?为什么别人都能活,我不能?!

  一個黑衣人加速了,那钩子当胸向他扫過来,像是一只巨大的蝎子,张成岭左脚上前,不知怎么的,脑子裡便回想起那天夜裡温客行对他說的话——如猛鹰捉兔,如开弓无悔,顶而势弱,压而万钧——他忽然回身跳起来,踩在树干上借力高高跃起,整個人向着那道寒光扑過去,那一瞬间心裡空空如也,只有两個字:拼了。

  短剑与蝎子钩相接,金属之声乱耳,温客行的声音又在耳边想起:未穷而变,则剑势如浮花浪蕊,不稳而飘,穷极而变,则千般万种,皆在其中。他的刀刃被钩子别住,张成岭拼着被勾掉一只手,一扭身将手探了出去,拼命将短剑送入了黑衣人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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