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祸端 作者:未知 既然人回来了,便用不着再进山裡去,我爷爷松了一口气。 他回到屋裡将东西放下,于是又和二叔一道出门去看情况。 我一個人在家裡憋得难受,因而见他们都出去,马上也跟着溜出门外。 到了村口,小虎子他奶奶果真平安无事从山上回了村裡,可奇怪的是,村裡人說老太太是抱着死去的小虎子一起上的山,现如今回来却两手空空。 问她小虎子怎么沒有带回来?老太太当时眼睛一眯,脸上非但看不出有什么悲伤,反倒是挺高兴,說把小虎子埋在了山裡,侍奉山神去了。 大家全听得有些惊奇。 不過,谁也沒有再多言语什么。 毕竟按照丧葬的习俗,夭折的小孩儿立不了坟头,大都草席一裹,随便指個地方埋了,沒有太多的讲究,既然老太太愿意给他埋在山裡头,自然是埋了就埋了。 老太太很快被家裡接了回去。 等到他们家的人离开,众人才纷纷說老太太不对劲啊,昨天小虎子突然暴死,那還伤心得死去活来的,怎么往山上去了一趟,反而成了這样? 有人說,兴许是老太太经不住打击,伤心過度,這是得了癔症了。 众人說了一阵闲话,随后就散了。 但有几個人寻摸到了我二叔身边,问他,村裡几家小孩撞邪了的這档事情,什么时候能给处理好? 虽說二叔昨天给看過,用法子将他们身上的邪气镇住了,可现在依旧低烧不止,他们担心,万一自家孩子也步了這后尘,突然间不明不白地沒了,有些按耐不住,让二叔一定要想想办法。 二叔点头,說一定尽快解决,安慰了几句好话,等到所有人都走了,他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显然觉得有些头疼。 我爷爷倒是沒理会這茬闲事,只盯着那些村裡人扫了两眼,转身也打算先回家去。 二叔忙跟上他,說小虎子他奶奶确实不太对劲,八成是上山的时候撞见了什么,征求着我爷爷的意见问道,等会要不要去赵田叔家给老太太仔细看看? 我爷一瞪眼,脸色并不是很乐意,直言村裡還有老神婆在,真要是撞了什么,自然会去找,哪裡轮得到二叔来管這些闲事?自己有几两本事就吃几两饭,少去往身上揽這种吃力不讨好的营生。 二叔還想再說什么,老头子让他闭嘴,說有管這些闲事的空闲,不如先看好我的事,甚至厉声警告道,跟山裡沾边的闲事不准乱插手,免得惹祸上身,山裡的事情自然有山神去管,有山神佑着村裡,出不了什么大事。 上午的天色有些阴沉,几乎是我們前脚刚进家门的時間,紧跟着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临近中午才放了晴天。 二叔见天晴,便跟爷爷說要带我去趟山上,给他指指路,好知道我那天是蹿到了什么地方去,撞了山裡哪路的邪祟,因而带回来一身的污秽气。 爷爷不答应,說雨才刚停,山上的路不好走,尤其是二叔腿脚不便利,恐生意外。 二叔說夜长梦多,我现在不知道是被山裡的什么东西给缠住,虽然他沒能看出来,但凡事都有因果,看病還得对症下药呢,更何况是這种要了命的事情? 老头子不再阻拦,但有些放心不下,索性去裡屋把猎枪又取出来,往身后一背,說那就上山去找找原因,实在找不到,再去求求山神,有了山神的佑护,也就沒什么好怕的。 跟着二叔和爷爷来到山上,我找到那天山裡闲逛的位置,但顺着看了一圈,也沒能确定自己那会迷了路的山林子具体是哪個位置,又不敢乱說乱指,结果毫无头绪。 二叔让我好好想想,见我支吾半天也不支吾不出個屁来,我爷爷急得张口就骂:“兔崽子,自己跑哪去撒的野都记不住?钻了哪片山林子你记不起来,连东南西北都指不出来?” 当时要是真能找得到东西南北,我也不会在山林子裡迷了路不是?导致下了山還白挨一顿揍,那会仓仓促促的,哪裡记得住? “具体什么位置,想不起来了,”我說,“我就记得裡面有個山庙!” 我爷爷将脸一甩:“山庙?” “嗯,”我点头,“一個破庙!” 我爷爷扭头看了眼侧方,远处有片黑漆漆的山林子。 盯着望上一阵,接着将头转回到我身上,他用手指头往那点了点,忽然发火道:“狗日的,给我老实交代,你钻的是不是那片山林子裡头?” 突如其来的厉声质问将我吓得一哆嗦,甚至沒仔细去看他手指的那边是不是当时去的方向,一听他骂我,连忙先点了头再說。 见我点头,我爷那脸色唰的一下变了样子,惨白惨白的,瞪大了眼睛,嘴皮子都在发颤地问:“你真往那片山林子裡去過?” 不就是一片山林子嗎? 我爷怎么一惊一乍的!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我爷爷大声问。 我心想,我說什么呀? 那天刚到村裡,老头子看到我手裡拿的小饼,然后发了好大的一通火气,狠狠揍我一顿,根本什么都听不进去!還非說我是偷了山神的东西,怎么忽然间也和村裡人似的,到头来居然怪起我来了?明明是他自己不问清楚。 二叔插话說這事他跟我询问過,然后问過了村裡,但是谁也不知道山裡哪還有個别的山庙,更不用說那庙是谁的了,难道我爷爷知道? 我爷爷又是一阵跳脚,吼着道:“你当时听了,怎么不先找我问?” 我觉得老头子真是越說越不分青红,二叔当时问完這些,接着去村裡看那些小孩了,晚上刚在家裡落脚,然后小虎子他奶奶进山,我爷爷去山上寻人了,因为忙了一晚上,然后老头子又睡了一上午,這事怎么想也怪不到二叔头上。 “那庙是老猪婆的,供的是阴神,那是個邪庙啊,”我爷爷咬着牙,语气忽地沉了下去,“我怎么想得到,他居然敢往山林子裡钻,還偏偏钻了那片林子,好巧不巧地走到了那破庙!” 他說我见到的那破庙,村裡只有他和村长,還有老神婆知道,二叔问村裡人,自然是问不出什么。 而且听我讲了一遍经過,我爷爷当时又是差点要动手揍我,就因为我掀了破庙裡供像上盖着的红布头! 爷爷脸色一黑,說我真的闯下大祸了,而且不比触怒山神要轻上多少,村裡小孩撞了邪,果然是我引来了祸端,肯定是掀了庙裡的红布,结果把老猪婆引到了村裡,那小虎子就是被老猪婆给拐走,這才折了的! 二叔听得一头雾水,忙让我爷爷說清楚,问他說的這個老猪婆,那又是什么来路,怎么沒听過? 结果老头子死活不肯再說這些了。 他催着我們赶快下山先回家去,走了沒几步,回头又道:“小潇撞进那庙裡的事,你们不能說了出去,尤其村长和老神婆的眼前更不能提,千万要记住!” 我爷爷不肯說原因,只让我們记住這些,說這事情要是被村长知道,势必招来麻烦,刚才我爷爷說的這些,都得憋在肚子裡。 二叔說既然找到了原因,那就该进去,把我的事情先解决,为什么要下山去?直接找到破庙那裡,他看看有什么問題,把事情解决不就完了? “我說下山就下山,少给我叽叽歪歪的!” 爷爷回头瞪眼二叔,罕见地冲他发了火。 见爷爷恼了,二叔不再敢說什么,只好拉着我连忙跟着从山上下去。 我看眼二叔,小声问道,我爷爷好端端地,這是忽然抽哪门子的风啊? 二叔說:“你爷爷明显是心裡有事,而且還不是小事儿——看他這模样,八成是和村长還有村裡老神婆三個,有事情瞒着村裡!” 我对此很是纳闷,心說我爷爷不就是村裡一個老猎人?他能有什么事情還得瞒着全村,并且是和村长、老神婆搭边?我爷爷跟神婆不合,俩人根本尿不到一個壶裡,怎么就在這裡扯上了关系? 我們叔侄俩跟在爷爷后面一路下去,老头子走得很急,边走边不断地催着我們再快些。 二叔拖着病腿一瘸一拐地跟上去,說如果就這么下山去了,我的事情怎么办?就算是有天大的事,总不能连我都不管了吧? 爷爷阴着脸,說让二叔想别的办法,孙先生不是在镇子上嗎?让二叔直接带我去镇上,孙先生肯定有办法治我,下了山就跟村裡人說我病了,必须带着我马上去镇上。二叔說村裡的事怎么办?他這一走,那些小孩儿不就沒人看了? “管什么管,先管好自家的事再說!”我爷爷猛地回了头,两只眼睛红得厉害,对着二叔发了好大的一通火气! “我說怎么办,你就怎么去做,少给我扯东扯西的,我送你去镇上老孙头那裡,不是让你学了本事管闲事,为的是有朝一日,村裡闹出祸端,让你能保住老陈家的血脉——我可告诉你,這次要是我不說回来,你们俩就在镇上给我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