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生育指标
秦钟问:“你怎么知道這种歪门邪道?”
赛牡丹也不忌讳,笑吟吟道:“当年在娘家时,我和堂兄经常偷鸡摸狗,开始时不敢走前门,只好走后门,說起来也是被逼无奈。”
哈哈哈秦钟顿时爆笑起来。
“你笑啥?你以为我天生就是個破鞋?”赛牡丹杏眼瞪了起来:“那时家裡穷,一家人睡一條大炕,父母在這些事情上不注意,早早就把我催熟了,小小年纪便成了人们常說的‘闷骚’,小孩子懂個屁,越闷越骚。我堂哥当时已经结過婚了,津明伶俐,人又漂亮,三下两下便把我哄进了高粱地裡。”
“后来呢?”
“后来就出事了,他在村裡呆不下去了,就跑出去打工,死到外面了;我就嫁给二宝爹這個老棺材瓤子,想来想去,其实都是老天对我惩罚。”
“你再沒见過你堂兄?”
“见了又能咋样?仇人一样。”
秦钟以前只知赛牡丹是個风月老手、是出了名的风骚娘们,却不知后面竟也藏着這么一個苦涩辛酸的故事。
当初若非年幼无知一时贪欢而坏了名声,以赛牡丹的花容月貌,嫁一個年龄相当家境殷实富裕的人家不存在任何問題。何至于为了逃避村人的口水和白眼而远嫁他乡,跑来给一個糟老头子做填房,何至于想做個真正的母亲都成为一种奢侈?
他心裡轻轻抽了两抽,不由叹道:“哎人皮难披啊!”
“人到世上就是受罪来了!”赛牡丹眼圈一红說道。
“谁說不是啊?”小时候的遭遇呼的从眼前掠過,他的眼眶子有点涨。
“你知道我为什么非要生這個孩子?”
“为什么?”
“二宝爹熬不了多长時間,眼看着就是這一两年的事情。他两腿一蹬我今后怎么办?二宝和菊花两口心眼子毒着哩,有他爹在,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同时他们還指望我伺候他爹哩!他爹一闭眼睛我就惨了,他们两口子能把我赶出家门去!我娘家那头肯定是不能回去了,我丢尽了娘家的脸,娘家人恨不得我被口水淹死,他们眼裡根本容不下我,更不要說替我出头了。我要有個孩子就好办了,就是分家单過我总有自己一片遮风挡雨的地方。”
她的一番话說得秦钟的心直往下沉。
长這么大,人性中最丑恶和最亮丽的他都见過,最近一個多月以来,自己觉得好像见识了许多事情,听了赛牡丹的话,他似乎又感到自己什么都不懂。
“你和李菊花现在不是好得亲姊妹一样嗎?”
“那是因为你在中间,我俩互有把柄在手。再過几年你要结婚生子過日子,我俩和你之间的這种事情迟早要结束,到那时李菊花還会不会忌讳?”
“這么說李菊花生下孩子、你也生下一個孩子,两個孩子将来便是永远的把柄?”
“有這意思,也不全是,我老了总得有個后代吧。”
“太可怕了!”
“你還小,你不懂。世上的普通人就這么回事,沒有戏裡唱得那么好、也沒有戏裡演得那么坏!好心不一定办好事、坏心不一定办坏事,复杂着哩!”
不知为何,秦钟忽然莫名其妙地想起了陈队长,于是喃喃道:“确实复杂!”
“其实也沒什么,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对得起天地良心就行了,我這样做无非是为了生存,迫不得已。”
也不知哪句话触动了赛牡丹的衷肠,說着說着,她忽然抽泣起来。他用手抚着她的肩膀想安慰她几句,嘴张了几张却不知說什么好,遂叹了口气不吭声了。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机关算尽最后又能如何?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秦钟忽然有点气馁,世上的许多事情本来就說不清道不明,不如任其自然吧。
不久,秦钟的“见义勇为”称号批下来了。于是,表彰、奖励、采访、巡回报告会接踵而来,秦钟一时红透了半边天。虽然他很不在意所谓的“见义勇为”称号,但這段時間他一直就住在县裡,天天能和秦子衿在一起,日子過得倒也风流快活。
转眼,一個月過去了,這场造势热巢慢慢降下了帷幕。
莲花乡党委和桃树坪村党支部在這场热巢中也跟着得到了表彰和奖励,于是投桃李报,乡上党政班子便打算给秦钟肩上压担子,让年轻人历炼历炼,然后让他担任村委会主任。
桃树坪村原来的村官是李二毛,村裡的党政班子一直是此人一肩挑。奈何李二毛已经老得毛都掉光了,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他曾多次向乡上提出让贤,但由于村裡的男人都出去打工了,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接班人,村裡的实际工作都是一個叫李娟丽的回乡女大学生张罗。
李娟丽是李二毛的亲侄女,李二毛所谓的“让贤”实际上就是想让位给她。考虑到他俩间的特殊关系,乡上一直沒同意。
毕竟,村官再小也关乎国计民生,儿戏不得。
秦钟的异军突起让乡上的头头脑脑们眼前顿时一亮,于是便紧锣密鼓的运作起来,其时秦钟還在县上开表彰会,乡裡面便把這层意思向县上的领导大体說了一下。
“不行!”何书记一句就挡了回去:“你们什么意思?想让县裡知道你们不拘一格還是想让县裡觉得你们工作有魄力?”
何书记一向說话温文尔雅,這种剖心剔骨似的诛心之语很少說。
乡党委书记孙才子沒敢吭声,乡长李文鼓起勇气說道:“村裡沒有男人,李二毛老得走不动路了,能不能让秦钟先跟着锻炼一段時間?”
“不行!李二毛是有些老了,你们乡上可以考虑从其他渠道解决村干部人选,但秦钟不行!”何书记很坚决,“我們過去的许多事情往往就是這样,一俊遮百丑,一样好似乎样样都好,扶上马還送一程,结果怎样,教训還少嗎?”
见大伙不解,何书记语气缓和了下来,耐心解释道:“毋庸置疑,秦钟天性纯朴富有正义感。但仅凭這一点并不能成为他可以胜任村官的條件,第一他年龄太小、第二他不是党员、第三他不懂农业、第四他不懂经济,第五他连户口都沒有,他怎么带领群众奔小康?”
李文還想力争,马县长看了他一眼,他便不吭声了。
从何书记屋裡出来,马县长对李文說道:“按理說村官任免乡裡就能决定,何书记的指示非常非常重要,你们要慎重,不過秦钟那裡先加意培养培养也好,如果能出点成绩最好。”
李文是個人津,一点就透。县长的话无疑让他豁然开朗。
李文和孙才子两人原是农大同学,毕业后一起分到青羊县,又各自分到了不同的乡上,都是从基层一步一步干上来的。去年冬天,莲花埠乡乡长朱胖子因经济問題、生活作风問題坏了事,连带着原乡党政班子受连累,李孙两人這才奉命调到莲花搭起新班子。
莲花乡属于那种真正意义上的山区穷乡,前任班子在任期间几乎沒有任何作为,李文和孙才子到任后面对這样一副烂摊子简直一筹莫展。第一件令人头疼的問題就是钱的問題,沒有资金什么事情都办不成,二是缺少劳力,莲花乡所辖各村寨,男劳力十有八-九出去打工,村子裡剩下的都是老弱妇孺。一沒资金、二沒劳力,再好的设想都是白搭。更令人头疼的是,乡裡给村官们补贴的那点钱根本是杯水车薪,许多村干部为了改善家裡的生活條件也跑出去打工了。由此而造成了乡政府的许多举措和政令几乎不出莲花,更遑论落实到村寨裡了。
乡裡开個联席会议,各村来的多是些乃着孩子的妇女和流着鼻涕小孩,這些人都是各村村干部的留守家属;要么就是像李二毛那样的老山羊,聋三瞎四乱打岔,你說“买席”他听成“赶集”,你說“上山”他听成“晒毡”,你說“红苕”,他听成“球毛”,经常搞得会场笑成一团,弄得李、孙二人哭笑不得举步维艰。
农村有句顺口溜:村看村,户看户,群众看干部,干部看支部。农村工作本来相对松散,如果沒有村干部,村子就成了一盘粘不到一起的散沙。
孙李二人达成共识:当务之急,就是要解决村干部問題,哪怕是筷子裡面拔旗杆也行。
好不容易冒出個秦钟,何书记還不同意。孙李两人私下裡交换了一下意见一致认为:何书记刚正不阿、原则性强,是個好书记。但他這几年事务性琐事太多,兼之快到退休年龄了腿脚便有些跟不上,到下面跑的次数因此就少了,对偏远山村出现的新情况了解不够透彻。倒是马县长常下乡,对农村的事情看得透。
孙、李两個芝麻官便决定先斩后奏。回到乡裡,二人沒进乡政府便直接让司机驱车去了桃树坪,他俩准备先去考察考察這個秦钟,條件如果ju备便和秦钟摊牌。
当地最大的党政主官出现在ju有宗教色彩的青云观,這在莲花乡歷史上還是第一次。
秦钟感到很意外,又是倒茶又是递雪茄,雪茄還是吴媚送给他的。
“秦钟,你别忙活了。”乡长书记接過雪茄点上,李文一摆手說道:“我俩顺路過来看看你,了解一下你的生活情况,看你有什么困难沒有。”
李文很会說话,這叫欲取先予,用大白话說就是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只要秦钟接受他们的帮助,后面的事情便好說。
秦钟坐了下来,說:“谢谢领导关心,我這裡沒什么,只是”
李文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孙才子,暗笑一声:鱼咬钩了。他很大气地說道:“你不必顾虑,有什么困难只管說。”
“那我就說了。”秦钟咬了咬嘴唇,看上去很为难,“其实也不是我的事情,是這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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