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作者:未知 期中考前夕,班長丁喬轉告鍾苓,周也南讓她午休去辦公室找他。 鍾苓聽後如臨大敵,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慌亂搖着瑩然手臂。 “哎呀怎麼辦怎麼辦啊,他又叫我去辦公室幹嘛啊,是要罵我嗎?可我這一個月來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努力學習刻苦認真了啊,他罵我幹嘛?瑩然怎麼辦啊我不想去,嗚嗚嗚——” 瑩然握上她的手,打斷她,“你冷靜點。” 鍾苓懨懨地垂下頭,“我害怕……” “我陪你去,在外面等你,可以嗎?” “可我還是怕……” 瑩然不禁笑罵,“沒出息。” 鍾苓哀嚎一聲熊抱住她,內心無比抗拒,卻無可奈何。 中午喫完飯,兩人磨磨蹭蹭,其實主要是鍾苓,像要去赴火場似的。 三分鐘的路程,竟花了十分鐘,纔到達辦公室門外。 瑩然大義凜然地拍拍鍾苓肩膀,“加油,姐妹,我在外面做你堅強的後盾。” 鍾苓欲哭無淚,不情不願敲響了門。 “進來。”裏面傳來靠門坐的不熟悉的老師聲音。 鍾苓推門進去,掩上,乖巧點頭問好,“老師好。”然後低着頭走向了靠裏面角落裏周也南的辦公桌。 “老師。”鍾苓站定,有氣無力叫喚道。 男人靠在辦公椅上,聽見女孩弱弱的氣聲,從書中擡起眸瞧她,“來了?坐這。”他指了指對面的座位。 鍾苓忙搖頭,“不,不用了老師,我站着就好……” 周也南不禁打量她,她一臉惶恐,手指緊握成拳,垂在身側,身上是肥碩寬大不合身材的冬季校服,她縮在裏頭,顯得很是笨拙。 “行,那就站着。” 他沉涼的嗓音響起,這話說的讓鍾苓頓時滲出一身冷汗,她是不是不識擡舉了?畢竟他是好意吧…… 她不敢出聲,這種感覺簡直比酷刑還難熬。 周也南一時也沒再說話,他合起手中的書,放在桌上靠牆的位置,然後慢條斯理整理着桌上的資料。 鍾苓無聲看着他的動作,誠惶誠恐站了半天,心裏也着急,最終忍不住擡起一張被辦公室暖熱的空調薰得紅豔豔的臉。 “老師叫我來,有什麼事嗎……”她鼓起萬般的勇氣問,聲音細若蚊吟。 周也南聽力極好,聽出了她聲音裏不顯著的顫抖。 他沉吟片刻,深邃悠遠的眼神幾乎融進她眼裏,“你是不是怕我?” “沒沒沒沒沒有!”鍾苓忙搖頭。 周也南靜默,也不戳穿她,想起自己叫她來這趟的意圖,淡淡說:“明天就期中考試了。” 鍾苓認真聽着,“嗯嗯。” 他問,“準備得怎麼樣了?” “還,還好。”鍾苓磕巴答道,其實她覺得自己準備得挺好的,但她不敢在周也南面前誇下海口,萬一打臉,這輩子都擡不起頭了。 女孩的臉蛋雪白中點綴着粉嫩,可以與冬日裏開得最盛的梅一較高下,她眼睛時不時轉動,彷彿一秒也不敢跟男人對視,青澀卻可愛。 周也南突然記起,有一回自習課他從窗外經過,看見她咬着筆頭緊緊蹙起眉,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樣,許是最終解不出來那道題,她嘟了下嘴,生氣地翻到習題冊最後幾頁,找答案去了。 其實她這些日子以來的變化,他全都看在眼裏的。 男人整日不苟言笑的臉,終於柔和下來,眼裏含着淺淡的笑意。 “行,那回去吧,考試加油。” “啊?就,就這樣?”鍾苓不可置信般問道,還以爲他會語重心長地痛批自己一番。 他輕輕哼笑一聲,語氣隨意,像平常與班上同學交流打趣的時候,“不然呢?” 鍾苓忙點頭,“哦哦,那老師,我回去了。” 他拿起桌上的保溫杯,喝一口熱茶,悠悠點了頭,心情似乎有些好。 鍾苓身子一垮,長長舒了口氣,對着他,心理壓力不是一般的大。 期間,瑩然靠着辦公室外面的走廊欄杆上,百無聊賴的東張西望,一會兒看看灰濛濛的天,一會兒眺望遠方的綠樹青山。 她的位置就在教學樓正門口的上方,赫然走出來的一道高大身影,偷走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像是凌晨十二點的天邊,漆黑的夜空中忽然綻放出煙花,滿滿都是驚喜。 瑩然凝神望着鍾蔚。 他捋了把頭髮,沉而穩的步伐,不疾不徐落在地上。而她站在高處,可以看見他頭頂的發漩,有兩個。 小時候聽別人說,有兩個發漩的人,會比別人更聰明,可是他學習那麼差。 他頭頂的那兩個發漩,也是她從未見過的景象,因爲他太高了,160的她,只到他肩膀。 她的思緒有些雜亂,來不及想更多,他轉了個身,正預備上高三教學樓那邊的樓梯,跨上臺階前,他頓了頓,像是有所察覺,背後有眼神熾熱的偷窺者。 他猛地朝瑩然這兒看過來。 瑩然呼吸一頓,咻地蹲下身子,藏在了欄杆下面的牆下,一顆怦怦跳動的心臟,被她雙手緊緊按着。 他沒看到自己吧?瑩然懊惱想着,突然覺得自己這種行爲,太癡漢了。 這還是她第一次,幹出平常與自己行事作風截然相反的舉動,她舔了舔缺水的嘴脣,臉微微滾燙,心底既歡暢,又有少女動心後那道不明的一絲愁緒。 “瑩然,你這是幹嘛呢?!”鍾苓一打開門,看見眼前這樣一副場景,露出了無比詫異的表情。 瑩然像做了虧心事,不敢見人似的,低頭縮着蹲在那兒,一動不動,看上去實在有幾分滑稽可笑。 半晌,瑩然平復好心情,緩緩擡眼,起身淡道,“等你等得腿麻,蹲會兒。” 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只有她自己知道。 鍾苓聽了不好意思笑,“哎喲,放學請你喝奶茶。” 瑩然欣然接受,“好。” 兩人返回教室,鍾苓嘰嘰喳喳的聲音融進簌簌吹過的風裏,“哎我跟你說,校門口那家奶茶店好像新推出了個品種,我聽別人說可好喝了,晚上我們就去喝那個哦……” …… 鍾苓一直心心念唸的新品種,終於在捱過晚自習後,得償所願。 “老闆,來兩杯,那個什麼,你們店最近新推出賣的很火的那個。”鍾苓一隻手豪氣地拍上奶茶店的點餐吧檯。 年輕帥氣的奶茶店老闆笑吟吟看她,“芙蓉醉顏?” 聽起來就是非常有文化非常好喝的品種,鍾苓小雞啄米般點頭,“對對對。” 老闆在點餐機上點了幾下,“一起付?” “對。”鍾苓問了價錢,拿出手機掃碼付款。 瑩然坐在吧檯邊的小凳子上等候,出神地看着奶茶店專門設置的,足足佔了一整面牆壁的“表白牆”。 粉色的牆面,貼着數不清的各色便利貼,上面記敘着無數人說不出口的暗戀心事。 她認真讀着離她最近的幾張,店門再次被推開,注意力被轉移,她偏頭看過去。 鍾蔚將黑色揹包甩在肩上,眯着細長的眼睛回視她,走了進來。 瑩然一喜,不由站起來,“鍾蔚——” 一道鶯聲燕語打斷她,“你慢一點啦,我跟不上。”盛玉瑤的身影隨後出現。 她一滯,臉上笑意漸漸收斂。 一腔熱情猛地被冷水澆滅,一天不對勁的頭腦,終於冷靜下來。也是,鍾蔚是有女朋友的人,她喜歡他,算什麼意思? 盛玉瑤在看到鍾苓和瑩然後,想起上次在燒烤店外面鍾蔚拋下她送她們回家的事,臉上原本明媚的笑容不見,站在鍾蔚身邊滿是敵意瞪着她們。 鍾苓也看到了她,沒什麼好臉色,像是要比誰更刻薄冷酷,臉朝鼻孔嘴朝天,冷哼了一聲,直接把人無視掉,連帶着鍾蔚,“哥”都沒叫。 她實在搞不懂,這都一個月了,這倆怎麼一點沒有分手的跡象,這種慣會作妖的女人,不甩留着過年嗎?想到這,她狠狠剜了一眼鍾蔚。 鍾蔚似笑非笑回了她一眼,不正經開口:“鍾苓,不請哥哥喝一杯嗎?” “我沒錢,瑩然請我喝的。”鍾苓別過頭。 “哦。”鍾蔚悠然掃過瑩然淡淡的臉,笑意更盛,“那就瑩然妹妹,請我喝?” 瑩然恍若未聞,彷彿他是一團空氣,抿着嘴角一臉淡漠。 鍾蔚也不尷尬,佯作憂愁嘆了口氣,“瑩然”已經叫的異常順口,“瑩然今天心情似乎不太好呢。” 這時,年輕帥氣的店長將兩個精美雅緻的奶茶紙杯放上吧檯,“兩杯芙蓉醉顏,好了。” 瑩然和鍾苓接過,招呼不打走了。 鍾蔚一臉興味瞧她們,要笑不笑。 “你妹妹和李瑩然一出現,你就徹底無視我是吧?” 盛玉瑤委屈的嘀咕聲忽然傳來。 鍾蔚這才捨得施捨一個眼神給她,她眉眼如黛,今晚抹了南瓜色口紅,比往日更加嬌豔漂亮,他挑起嘴角一笑,將她摟進懷裏。 “說什麼呢,你在我心裏。” 推開門,寒涼晚風拼命往人身體裏鑽,瑩然回頭看了一眼。 俊男美女的恩愛場面,暈着暖黃光圈,男孩緊緊抱着女孩肩,女孩不知聽到什麼嬌羞地錘了一下男孩。 美好的像一副畫。 她的心像被尖針狠狠紮了下,無力刺痛的感覺涌上心間,她慌忙轉回了頭。 夜裏,瑩然躺在牀上,再次盯着黑暗中的混沌虛無,輾轉反側。 喜歡一個人的心情,是不是就是這樣患得患失潮起潮落? 你因他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在自己的世界裏悄悄歡喜,也因他與別人的親密故事,背後獨自黯然神傷,百般失落。 那種愁苦滋味,戴望舒的體會最真切,此刻便與她的心情不謀而合。 “說是寂寞的秋的清愁,說是遼遠的海的相思。假如有人問我的煩憂,我不敢說出你的名字。” 她喃喃無聲背誦,第一次覺得自己喜歡的現代詩,絲毫不留情面揭穿了她內心深處的渴望與失落,而她無處遁形,這種感覺那麼討厭。 --------------------------- 我不記得高中期中考是什麼時候了,後來一查才知道大部分是11月初,這裏由於劇情需要挪到12月了....... 這一章有三千多,因此下一次更新少說也得有三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