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生道果 第20节 作者:未知 “亡人乡”的本质便是姥姥這位社神的神域。 姥姥共有两女,凰妩的母亲是亲生的大女儿,多年之前便远嫁山外。 而王远的母亲则是从小被龙槐婆婆收养的孤女,长大后便成了北邙山古槐庙的庙祝,后来嫁给了王远的父亲。 总之,对王远来說,母系這一支,除了已经過世的母亲之外,只能用“吾亲非人哉”来形容。 可惜,母系也不比父系幸运多少。 在王远第一次来這裡之前,管理着“亡人乡”的社神姥姥就已经陷入沉寂了。 只留下那棵半枯半荣的龙槐躯壳,能够本能地做出一些反应。 除此之外,就唯有不知为何被困锁在镜中不得外出的表姐凰妩,這一位亲人了。 而唯一让王远感觉自家還不算倒霉到极点的地方,大概就是……姥姥只是自家的姥姥,而不是那些山精野鬼共同的“姥姥”了。 王远在得到《小生死簿》后就时常在想,如果自己天生的气运能高一点。 不用伊厉王那样的“紫气东来”,只要次一级的“青云直上”,甚至再次一级的“红光罩命”。 說不定就能喜提王氏大少,兼北邙山社神神三代的梦幻开局了吧? 不過,此时想到自家姥姥,王远脑海中忽然又闪過一道电光。 他在遭遇“尸祭”的那惊魂一夜前,从来沒有想過开局父母双亡的背后,竟然還隐藏着一個巨大的秘密。 但在接连经历過“尸祭”、拷问守陵人、逃出【枭神墓】之后,现在却不免对任何异常都多想一些。 所以,当他再次回到“亡人乡”后,立刻就意识到了一個曾经被自己忽视的問題。 无论是姥姥還是表姐,在自己第一次见到的就已经是這個样子,但“本来如此”似乎不能和“本应如此”画上等号。 過去沒有寻根究底,现在的情况却已经大不一样了。 于是在打闹一阵,稍稍释放了险死還生的压力之后,王远的脸色重新转作肃然,向着凰妩询问道: “表姐,我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要问你。 你知道姥姥到底是什么时候,又因为什么才会忽然陷入沉寂的嗎?咱们家曾经招惹過什么强敌嗎?” 第二十章 禁忌:凡有言,必被知! 十五年前,原本作为族长副手的王云虎,趁着那個百年难遇的机会合纵连横,成功登上了族长之位。 那個时候王远父母人刚走,茶還沒有凉透。 为了巩固地位,无论王云虎心裡怎么想,都要好好照顾王远這位前代族长的唯一血脉,顺便也能自小对他施加影响。 雇了婆子将王远养到四、五岁之后,却惊喜地发现這歹命的小子竟然是個痴傻儿。 于是,地位已经渐渐巩固的新族长就放松了警惕,不再多管這個完全无害的小傻子。 甚至撤掉了婆子,干脆放养,让他自生自灭。 显然,那個时候,王云虎還沒有跟葛道爷勾结在一起图谋【枭神墓】,也沒有意识到王远身上可能潜在的价值。 最多忙着吃绝户,瓜分长房的房舍、田产,顺便收买人心。 因此王远也有机会一消失就是好几天,每当族人以为他已经被山精野鬼害死的时候,却又会遵守和爷爷的约定,忽然重新出现。 实际上就是来到“亡人乡”,投奔了表姐凰妩。 姐弟两個习惯性斗嘴归斗嘴,但从小一起长大的两人感情极好,凰妩也是除了爷爷之外,唯一一個知道王远演了十几年傻子的人。 少女自然不会将他当成不懂事的小孩子。 听到王远问的郑重,她也顾不上再吸阳气,轻盈一跃重新回到了旁边的镜子中。 坐在床沿上,用纤白的小手托着下巴认真思考了一会儿。 随即吐出一句让王远身体一震的回答。 “姥姥沉寂?应该是……十五年前! 大约是在你刚刚出生之后沒多久,最多沒有超過十天。” 大概是這個問題,搅动了凰妩沉淀在心底的记忆,索性将一段十多年前的過往娓娓道来: “其实我跟姥姥相处的時間也不是太久。 毕竟,无论哪個鬼在活着的时候,還不是個人了? 也是在大约十五年前的一天,我忽然醒過来之后,就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亡人乡’的一面镜子裡,成了一個镜中鬼。 身上還莫名其妙地穿上了嫁衣。 好在,不同于那些浑浑噩噩的鬼物。 虽然我生前的记忆同样残缺了大半,忘记了作为人的时候生活在哪裡、是什么身份……却十分幸运地保留着理智。” “那段時間,我在‘亡人乡’裡,也见過即将生产的小姨、姨夫還有表情很冷、很严厉的王家爷爷。 但是他们都形色匆匆,每次来找姥姥谈事情都关起门来,不让我听到,姥姥也一直心事重重。 然后沒過多久就出事了。” 镜中的美丽少女,抬起纤手隔空屈指敲了敲,似乎从内侧敲到了镜面上,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可惜我无法离开‘亡人乡’中的這些镜面,即使借助眸中的反光,能附身汲取阳气的对象也只有你一個人而已。 所以那個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清楚。 只知道那一天姥姥脸色难看地独自归来后,就直接回归了本体,吩咐侍女都不要再去打扰她。” “果然,十五年前确实发生了一件波及了我們整個家族的大事。” 听到凰妩的诉說,王远脑海中那一张破碎的拼图再次变得完整了一些。 靠着目前的线索几乎可以断定: 那一年,自己的父母、爷爷、姥姥他们一定是或主动或被动地卷入到了一场与【枭神墓】相关的巨大危机裡。 然后大多数都出了意外。 要知道,在王成两人的口中。 王氏一族正是为了看守肆意戕害北邙山和附近县城的【枭神墓】,才被神宫监、大陵司派到了這裡。 合理推断,【枭神墓】的看守者,除了只是一介凡人的王氏族人之外,大概率還有自家作为社神的姥姥龙槐婆婆。 在那次发生在十五年前伊厉王大祭当日的事件中,他们虽然付出了惨痛至极的代价,但【枭神墓】为害依旧愈演愈烈。 也极有可能间接促成了,王云虎和葛道爷针对【枭神墓】的阴私谋划。 拿我這個十五年前的幸存者去祭墓,表面是一心为公,私底下定然有什么难以言說的大好处! 這個时候就见凰妩微微蹙着精致的眉心,继续說道: “還有一件古怪的事情,就在姥姥归来的第二天。 一队洛阳王府的私兵,带着当代洛阳王的【王命旗牌】,推倒了姥姥的古槐庙。 龙爪槐也在一夜间树叶枯黄,然后姥姥就彻底沉寂了。 要不是這些年龙爪槐一直半枯半荣,還时不时有所回应,我都要以为姥姥已经彻底陨落了。” “洛阳王?” 王远咀嚼着這個快听出茧子的名字。 【王命旗牌】可治军可管民,用在這裡便相当于大炎朝王爷们手中的兵符。 十五年前发生的事情,百分百和【枭神墓】有关,牵扯到洛阳王府這一支伊厉王周彝的后代,也在意料之中。 “难道姥姥在沉寂之前就沒有留下過什么话嗎?” 到了现在,他還是有些不死心,爷爷是這样,姥姥也是這样。 明知危险在步步迫近,却只能看到一鳞半爪的感觉实在让人抓耳挠腮。 察觉到王远的急迫,凰妩垂下眼眸,似乎唤醒了心底最深处某些不太愿意回想的记忆,有些迟疑道: “姥姥只留下了一句我完全听不懂的话。 禁忌:凡有言,必被知! 不要问,不要想,不要說,不要传,更不要探究。安心在镜中躲過十五年,咱们两家人为這北邙山下百姓付出的已经够多了。” ‘凡有言,必被知? 這是……【诡异·枭神墓】主动杀人需要遵循的禁忌之一?!’ 凰妩不解其意,王远却立刻了然内情。 所谓的“枭”是一种酷似猫头鹰的凶恶猛禽,听觉明锐,最擅长在夜间捕食。 【枭神墓】杀人时会有這种诡异的特性,也完全說得過去。 同时,也终于明白了爷爷和姥姥三缄其口的根源。 正是因为知道的越多越危险。 他们干了什么,牵扯到什么秘密,一概都沒有告诉姐弟两個。 這也让他想起了先前在王陵中审问王成两人时的遭遇。 說不定正是因为不知道這條禁忌的两個人,在人家眼皮子底下光明正大的讨论“枭神夺食”還有【枭神墓】。 這才致使那吃人的【诡异】提前暴走。 不過,王远也清楚,知道【枭神墓】這個概念的人绝不在少数。 那些王氏族人、葛道爷、当初御龙直和神宫监留下的卷宗…… 要是只說出“枭神墓”三個字就会被凭空吃掉的话,不用說远了,王氏宗族恐怕早就被吃光了。 爷爷和姥姥他们保守的秘密,应该远远不止如此。 這潭水也比自己想象的還要深! ‘让我躲在大陵村,让表姐躲在‘亡人乡’的镜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