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事不過三 作者:金色茉莉花 陈舒把单车扶了起来,再把散落在地的东西一一拾起。 六罐装的快乐水砸在地上,有两罐都摔变形了,感觉也不太能快乐得起来了。 孟春秋和姜来也连忙来帮他捡: “苹果摔坏了两個。” “沒事,能吃。” “陈兄你认识這個姑娘?”孟春秋问道。 “不熟。” “唉,大好年华,怎么就想不通,要寻短见呢?”孟春秋叹了口气,“就算前半生全吃苦去了,可還未品尝到真正的甜,就這么离开人世间,能甘心嗎?” “各人有各人的苦吧。” “也许。” 陈舒看了眼校医院救护车离开的方向,有些沉默的骑上车,和两人一同回了宿舍。 這件事发酵得挺快的,两小时就传遍了全校。 玉京学府好几年沒发生過這类事了。 也可能是发生過,但沒有传开,以前網络媒体還沒有现在這么发达。 很快確認跳楼原因,警察介入调查。 第二天的时候。 陈舒坐在沙发上刷着学校论坛,根据各种或真或假、或半真半假的消息,结合自己所知,大概拼凑出了真相—— 王亦在舞蹈上面的天赋确实非常优秀,凭着自身的日积月累,加上老师们大力举荐,甚至学院院长都写了信给歌舞团,她很顺利的通過了上周的面试,命运即将发生改变。 這时的她也已经搬了家,父母都换了手机,玉京這么大,两千多万人,催债公司也找不到她了。 但是他们疏忽了一点。 就是贷款公司已经撬开過他们家的门,在客厅和两個卧室安装了摄像头,這些摄像头拍下了大量不雅照。 這就是贷款公司为什么会知道他们想要搬家的原因。 也许对方都听见他们准备什么时候搬家了,打算到时跟踪或干擾,只是那天王亦发挥实在很好,觉得自己十拿九稳了,心情大好之下便临时决定提前搬家。 本身对方是打算用這些照片胁迫他们還款的,但现在人找不到了,对方一气之下,直接把這些东西公布了出去。 刚接到面试通過的消息不久,這些不雅照就发了出来,被網友疯转。 怎么說呢…… 一個女孩子在自己的闺房裡,也沒做什么违反乱纪、伤天害理的事情,二十四岁的大姑娘,人之常情嘛。可一小部分網友看见這些东西就是爱往最肮脏的地方去想,污言秽语接连不断的涌来。 歌舞团那边倒是還沒联系她,但小姑娘内心先垮了。 本身就被那些催债的折磨得不轻,现在又觉得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尤其对不起老师院长们,辜负了他们的期待。 一跃解千愁了。 陈舒内心深深叹气。 本地人孟春秋好像看出他心中所想,对他說道:“陈兄别被吓着了,這类乱七八糟的事在任何地方都可能发生,玉京就算处在天子脚下也无可避免,但总的来說,玉京的治安還是很好的。” “玉京太大了,太多人了,太富有了。”另一個本地人姜来說,“光亮之处,黑暗越浓,玉京明面上越是繁华如梦,背地裡就越是藏着与繁华几乎相等的肮脏,我看過很多。” “姜兄這么有文采啊。”陈舒无力的调侃了句。 “姜兄說得对,玉京人太多了,世间最复杂的就是人心。”孟春秋也放下了手中的书,郑重起来,“诗歌有多优美,文明有多灿烂,人心就有多复杂。玉京两千多万人,他们生活在這座天下首善之城,但他们依然是人。警察的抓捕、政客的管理有时候也只是人与人之间的斗智斗勇,正义之火不会熄灭,邪恶的方式也层出不穷,你刚把這條路子堵死了,另一條又来了,你刚把這一群人绳之以法,另一群人又出来了。” “孟兄难得正经。”陈舒說。 “特别是玉京汇集了很多有钱人和中高阶修行者。”姜来顺着孟春秋的话說,“這些人啊,不管是有钱了還是有武力,都容易产生那种感觉……就是那個……” “蔑视规则?”陈舒问。 “是的。” “唉……” 孟春秋长长叹了口气,又低下头,人世间太肮脏,還是书本上的诗句美丽浪漫。 陈舒又对姜来问:“玉京黑恶势力多嗎?” “看你說哪种了。” 姜来弱弱回答,想了片刻:“如果說那种有权有势、平常基本不违法,只为了重大利益不择手段的大人物,我不知道。但如果是平常意义裡欺行霸市、拉帮结派的黑恶势力,并不多。” “大嗎?” “什么大嗎?” “拉帮结派的。” “不大,大的是不可能存在的,都是些很小的,专门欺负老实人。”姜来老老实实的說,“真正家大业大的,就算本身又有钱又有自身武力保障的,就像我們擂台场馆背后的老板,在玉京都是很老实的,你在路上把他车刮了,他也只能报警。” “這样啊……” “陈哥你和那個女生很熟?” “不熟,见過一次。” “那你问這么多。” “好奇,好奇。” 陈舒回答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心累,兴致变得不高了。 姜来也在刷论坛,对他說道:“那個学姐好像脱离危险了,只是心脏和肾脏受损,有医保的话,很好治的。” 陈舒也只嗯了一声,身体往下缩,埋进沙发裡。 由于存在修行,大家获取武力变成了一件很简单的事,這個世界的民间组织势力就是复杂的,难以根除。 沒想到玉京也這样,反而更复杂。 可這种事情吧,要是沒有看见,当然当不知道就好了。就是在網上看见了,也可以只当一行字,哪怕当场撞见了,如果此前不认识事主,也可以骗骗自己,我有我自己的事做,管那闲事干嘛。 可又撞见了,又与她有過接触,内心就变得怪怪的。 過了会儿,闹钟又响了。 提醒他出门的。 陈舒从沙发上挪了下来,搓了搓脸,心累归心累,生活還是要生活的。 半小时后。 宁清跟着陈舒走进柠檬超市,她依然推着小推车,像個哑巴跟班,跟在他背后,时而观察一下身边人类,时而看看陈舒。 陈舒還是在挑选着菜,韭菜、大葱、活虾,时不时和她說两句话,還问她要不要买点小米辣,给陈半夏包几個小米辣饺子随机混入普通饺子裡面,让她体验一下中奖的惊喜。 和往常时候一样。 指她沒有修静心道的时候。 在她修静心道的這一個多月裡,陈舒老爱作死,用一些会气着正常时的她、但不会影响到她修静心道的方式。 比如說她傻,說她是個哑巴,趁她不爱說话不爱动调戏她。 今天沒有。 宁清默默打量着他的表情。 很快来到陈半夏家。 “哈哈……” 陈半夏好像很高兴,对他们說道:“昨天又做完了個项目!” 陈舒越過她走进屋裡:“你還在做项目呢?我以为你每天24小时出了吃饭都在睡觉呢。” “哼!小看我!” “中午吃的什么?” “把中秋购物节屯的自热小火锅吃完了,自己煮了碗饭。” “還会自己煮饭呢?” 陈舒翻了個白眼,提着菜品走进厨房,瞄了一眼,又对着门口的陈半夏喊道:“你他妈煮了饭锅都不洗的嗎?” 外头传来陈半夏一连串的哎呀哎呀,连连跑来给弟弟解释:“吃了饭犯饭困嘛,我不想动,我那個洗碗机又不能洗锅,我就打算把它放那泡一下晚上再来洗,哎呀又不是不洗……” “自己来洗!快点!” “這就洗這就洗……” 陈半夏低着脑袋钻进了厨房裡。 她用一個洗碗槽洗碗,陈舒则用另一個清洗菜品,今天要用各种饺子把陈半夏的冰箱装满,给她当早餐吃。 “油辣子吃完了沒?” “還有一半。” “好吃嗎?” “不够辣。” “這也沒办法,這個鸟地方卖的干辣椒和辣椒粉都是假的,我买的时候就发现了。” “那你還买?” “我下次在網上买。” “昂……” 宁清倚在厨房门口安静看着,陈舒缓缓放松的表情述說着他的内心,還有许多细节有待她的解读。而已经二十四還是二十五岁的陈半夏看似是陈舒姐姐,确实她也常常给陈舒买东西、发红包、清空购物车什么的,但其实很难說清是谁在照顾谁。 陈半夏把锅洗完了,站在边上瞄着陈舒,不知所措。 不难看出,她觉得自己毕竟是姐姐,站在這看弟弟忙活不太好,会很容易产生“我是個废物”的感觉。但去帮忙吧,一来确实因为懒惰而不太愿意,二来自己确实是個废物,帮不上忙。 内心的纠结将她困在了原地。 這时陈舒转头对她說: “出去。” 陈半夏被释放了! 只见她压制着内心的欣喜,做出一副不情愿的表情:“出去就出去,還碍着你了……” 陈半夏不高兴的从宁清身边走過。 宁清淡淡的瞄着她。 随即又见陈舒看向了自己: “来洗菜。” 宁清便默默走了過去。 今天准备了四种馅料—— 猪肉韭菜; 牛肉大葱; 三鲜虾仁; 酸菜黑鱼; 后面两种是陈半夏最爱吃的,尤其是外头很少见到的酸菜黑鱼,酸菜切成末,加上沒有刺的黑鱼片,宁清吃過几次,吃起来口感鲜美软嫩而且开胃解腻,不光是陈半夏,她也爱吃。 酸酸的她都爱吃。 哦对還有第五种馅,小米辣馅,不知道陈半夏爱不爱吃,但寓意還挺好的,红红火火。 开始包饺子了。 陈半夏扭扭捏捏的,坐到桌子前:“我包得不好,丑得很,而且煮着煮着就散了……” “沒事,包得再差我也不怪你。” “你当然不怪我……” “那你别包。” “但我又想包……” “你事儿多不多啊?” “我是姐姐!!” “好好好……” 陈舒拿起了一张饺子皮,对她们說:“你们负责包這三种馅,虾仁交给我,怕你们包不好。” “那碟小米辣是用来做什么的?” “哦,到时候随便包几個混进去,看你什么时候能吃到。” “!?這种事不瞒着我一点嗎?” “给你醒瞌睡嘛。” “可气!” “少废话,快点包。” “你今天对姐姐好凶!!” “快包。” “我在包了!” 時間慢慢的流逝過去。 陈半夏包着包着就想要偷懒,时不时玩玩手机,假装有很重要的消息,其实只是普通同学的闲聊。 宁清一边包一边打量陈舒。 他一直勤恳的干着活,速度很快,而且包得非常漂亮。 每個饺子裡都有一整颗的虾仁。 边上传来陈半夏的库库笑声。 宁清将韭菜馅包完了,她将最后一颗韭菜馅的饺子放到旁边,将手平放在桌子上,手指敲了敲桌面,平静看着陈舒。 当陈舒也看向她时,她将头微微一歪,报以一個询问的眼神。 “什么?” 陈舒楞了一下。 宁清又将头往下歪了一点。 陈舒有些莫名其妙,稍作思考,更加莫名其妙了:“你到底想說什么……而且你這样真的不算交流信息嗎?” 宁清沉默了下,只得开口了:“我都說了事不過三了。” “卖萌可耻。” “你不该拆破我的。” “你失败的次数太多了,单個汉字裡的又都快不够你用了。”陈舒无奈說着,顿了一下,“所以你想說什么?” “你不坦然了。” “什么?” “你的心,不坦然了。” 边上的陈半夏放下手机本来想继续干活的,瞄瞄陈舒,又瞄瞄宁清,总算找着個好理由,扭着身子站起来:“啧啧啧,我觉得我還是不在這裡打扰你们两個好了……” 离开椅子,不忘拿起手机。 快步逃离這裡,在沙发上躺下,蜷缩着假装睡觉,实则悄悄竖起耳朵。 宁清沒有多理会這個女人,只伸出手,将干净的手背贴在了陈舒的额头上,她的双眼清明,细细打量着他。 一個沒什么意义的亲昵动作。 陈舒稍作愕然,很快绽放出了笑意。 清清的手果然很细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