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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恶犬在外

作者:云朵吐司
“旅途”的最后一程,孩子们在船裡待了接近一個星期,或许是临近下船,他们被看守得越来越严,吃喝拉撒都在一個地方完成,每天一個干面包,一碗浑浊的清水,就是他们唯一的干粮。

  不是沒有脑袋灵活的孩子想跑,但茫茫大海上,他们根本无处可去。

  有一天,摇晃的船停止摆动,甲板上传来了听不懂的吆喝声。

  小奏乡抱着腿,知道目的地到了。

  当夜,還活着的孩子们被赶上了一個铁笼,送往某個地方。

  天宫奏乡从头到尾都很安静,有個小女孩哭着凑到他身边:“你知道嗎?我听他们說,要用我們去做人/体/实/验。”

  人/体/实/验意味着什么,年纪尚小的孩子们不清楚,却明白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小奏乡点了点头。

  小女孩声音大了些:“我們要死了!呜,我,我想回家

  哐——!

  铁笼被用力敲了下,看守人声音响起:“哭什么哭,都给我安静点

  小女孩顿时被吓得噤声。

  小奏乡沉默地伸手,小小力地帮女孩擦了擦眼泪:“活下去。”他說话的声音很轻,“想回家,就活下去。”

  目的地到了以后,孩子们几個人一组,分别被关进了不同的房间,而每一天房间裡都会有人离开,有人会像牲畜一样被奄奄一息地丢回来,而有人,再也沒有回来。

  小奏乡数着日子。

  终于,第五天时,他被带走了。

  做实验的地方很脏,到处都有沒有干的红色污渍。小奏乡被按上捆/绑/椅,刺眼的照明灯下,穿着白大褂的工作人员看清了他的脸,一愣:“這小鬼”

  “怎么了?”

  “沒什么,就是长得挺好看的。”工作人员恶劣地笑了笑,“应该是boss喜歡的那种类型。”

  “是嗎?那可惜了,他可能撑不到boss来视察的时候了吧。”另一個工作人员随口道,“說起来,上次boss带走的男孩怎么样了?”

  “不知道,听說死了吧。”

  小奏乡敛了敛眉,把他们的对话记在心上。

  突然,一阵剧痛传来,他忍不住痛呼,正正对上了工作人员充满恶意的眼神:“咦,原来你脸上有表情啊?”

  “好好享受噢,小朋友。”

  用人类的身体进行异能、武器实验,是意大利许多小mafia家族彼此心照不宣的秘密。虽然自从彭格列十代目沢田纲吉上位后,這一实验已经减少了许多,但不阻碍還有更多的地下家族正在偷偷进行。

  天宫奏乡被送进的這個mafia家族就是其中之一。用本地的孩子太過明显,他们与人□□易贩子合作,从世界各国源源不断地输送孩子,以供实验素材储备。

  当天夜裡,天宫奏乡是被人丢回房间的。身上的伤口被粗粗包扎了一番,身上散发的血气和臭气让别人不愿意靠近他,小奏乡费力地站起来,面前忽然多了一只脏兮兮的小手。

  他抬头,看见的是之前在铁笼子裡哭泣的那個小女孩。

  小女孩脸上灰扑扑的,她還沒有经過实验,目光担忧地看着天宫奏乡:“我不知道你哪裡有伤,但是你可以扶着我。”

  天宫奏乡看了她两眼,缓缓伸手,握住了女孩那只无力,却又非常有力的小手。

  她扶着他坐到墙边,天宫奏乡喘了几下,能感受到身上的伤口迸裂的痛,他缓了缓,小心翼翼地扯开了刚才被缝合的伤口。

  “嘶——”女孩看着倒吸一口冷气,“你在做什么呀?”

  小奏乡额头上全是冷汗,沒有精力回答她,他把线拽开,脸色已经变得惨白。

  再次撕裂的伤口源源涌出了血。

  女孩刹时瞪大了眼睛。

  ——他伤口处流出来的血,是黑色的!

  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

  小奏乡又如法炮制地把身上其他伤口撕开,等到做完這一切后,他全身几乎沒有一块完整的地方,整個人像被从黑血裡捞出来一样。

  双唇因为失血過多发白。

  女孩被吓得想要叫人来救他。

  “嘘”天宫奏乡已经沒有力气拉她,有气无力地张口,“别去。”他变得脸說话也费劲。

  “可,可是再這么下去,你会死的1女孩說。

  “不会。”天宫奏乡的眼皮变得很沉,“我休息一下,一会你叫我起来,好嗎?”

  女孩咬着唇用力点头:“那,那我叫你,你一定要起来啊

  天宫奏乡沉沉坠入黑暗,再睁眼时,已经不在那個又脏又臭的牢笼。身下的床是久违的柔软,耳边有“嘀嘀”的仪器声。

  天宫奏乡动了动手腕,发出了金属碰撞的声音。

  “唷,你醒了。”做实验时出现過的白大褂工作人员再次出现,“小朋友,你真是命大。”

  天宫奏乡眨了眨眼。

  工作人员:“竟然出现了异能力的苗头,从今天开始,你可不能轻易死了。”

  异能力是什么?

  天宫奏乡不知道,但他直觉,接下来的日子,可能不会太好過了。

  被实验,被治疗,再实验,再治疗。

  之后的每一天,天宫奏乡不在实验室,就在手术室抢救。

  然而一连半個月過去,他却沒有出现任何异能力觉醒的征兆。像這样的不是沒有先例,有的孩子觉醒的异能力太弱,所以即便在高强度的刺激下也只能出现点苗头,根本成不了系统的异能力。

  工作人员仔细检查了天宫奏乡后下了评估,重新把他丢回了那個全是血污的牢笼。

  在那裡,天宫奏乡久违地见到了小女孩。

  她一個人蜷缩在角落,和之前的健全相比,已经大不一样。

  天宫奏乡步履蹒跚地靠近她,听到声音,小女孩犹如受惊之鸟一样回头,他這才看清,她那双又大又亮的眼睛已经沒有了。

  天宫奏乡一顿,慢慢坐在了女孩身边:“是我。”他看见女孩身上也有伤口被拆的痕迹,抿了抿嘴,突然不知道要說什么。

  听见他的声音,女孩不住颤抖的身体渐渐平缓:“真,真好你還活着”

  天宫奏乡:“你也還活着。”

  “但是我活不久了。”半個月的实验生活让這個本来单纯可爱的小女孩明白了什么是死亡,什么又是比死亡還不如的生活。她呆愣地抱着腿,“为什么我要经历這些,为什么爸爸妈妈不来救我,他们是不是不要我了,是不是觉得我不听话?”

  天宫奏乡沉默。

  “美佳想回家”

  天宫奏乡“嗯”了一声,同样抱着腿:“我也想回家。”

  是啊,来到這裡的孩子,谁不想回家呢?

  他小小声道:“美佳,坚持下去,我們一定会回家的。”

  女孩扯着嘴角笑了笑:“可是,要坚持多久呢”

  要坚持多久,這個問題天宫奏乡也在问自己。

  女孩看不见,也就不知道,被她问的這個男孩,浑身上下几乎都是经過了缝合的伤口,腿也被弄断了一條,正痛得他脸色惨白,咬紧了牙关才沒有让疼痛的声音泄露一点。

  “天宫,你還记得家裡的地址嗎?”

  “记得。”

  “真巧,我也记得。”美佳說,“我的全名叫羽石美佳,我家住在埼玉县……”

  “天宫,如果我回不去,你可以帮我去看看我的爸爸妈妈嗎?”

  天宫奏乡干巴巴道:“为什么你自己不回去。”

  “我应该回不去了吧”美佳环着腿,“但是天宫,你這么勇敢,一定能坚持下去的。”

  “勇敢”的天宫奏乡沉默了几秒。

  “要我帮你带什么话给他们嗎?”

  “不用啦。”美佳虚弱地笑笑,“就帮我看看他们吧,不要和他们說我的事情,如果他们還在想我的话,你告诉我一声就好。”

  天宫奏乡:“为什么不和他们說?”

  美佳:“因为,要是他们知道我不在了的话,得有多伤心呀”

  第二天,羽石美佳被带走,女孩不哭不闹,只是临别时,朝着墙角挥了挥手。

  天宫奏乡目送着她远去。

  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羽石美佳。

  重回牢笼,或许是因为要报复之前的误判,工作人员对天宫奏乡下了狠手,他有好几次都觉得自己撑不下去了,一遍遍反问自己,回家真的有這么重要嗎?

  但只要一想起那天羽石美佳的嘱托,天宫奏乡撑着一口气,下定决心一定要活下去。

  终于,他从工作人员的闲谈中听到了,今天,這個家族的boss会来巡查实验品。

  家族boss的爱好人尽皆知,几乎三個月,他都会从实验品中选一個合心意的孩子带走。

  听到這個消息时,天宫奏乡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果不其然,巡视的boss看见他的脸时,眼睛几乎都要移不开了:“我要带走他。”

  “是,

  天宫奏乡被人送去洗干净,他身上有许多還沒结疤的伤口,热水往身上一冲,冲下来了一团一团的血污,天宫奏乡闭着眼,忍住了到嘴边的痛呼。

  洗干净后,他被送进了boss的卧室。

  再然后,天宫奏乡亲手用利器划开了boss的脖子。

  沒有人会怀疑,一個经历了三個月实验還沒有开发出能力的孩子能杀掉一個家族首领,更沒有人会怀疑,這個满是伤口的孩子,其实早就被刺激出了异能力。

  却一直偷藏着假装沒有被开发,为的就是在boss三個月一次的巡视中被看上,然后顺利地接近他。

  天宫奏乡松开钉子,那是他从桌子上卸下来的。

  他冷静地把被子盖在boss头上,翻身下床,在房间裡翻找起来。

  他用boss的指纹打开了一個保险箱,裡面是他们做人/体/实/验的全记录過程,天宫奏乡把它揣进衣服裡,又从boss的抽屉裡找到一把小刀,他小心地把它藏进怀裡。

  当夜,一把无名大火点燃了這個叫做布尔韦尔的mafia家族。

  监控沒有拍到任何人,只有幸存跑出来的孩子们說,是有人帮助他们打开了牢笼,在大火彻底将建筑物吞噬前放他们出来的。

  至于是谁,孩子们面面相觑,并沒有看到那個人,或者那群人的长相。

  天宫奏乡站在远处的山包上看着烈火燃透了半边天。三個月的折磨终于過去,而他内心却并沒有任何高兴的情绪。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掌心。

  家,還能回去嗎?

  年轻的彭格列十代目教父,沢田纲吉就是這個时候出现的。

  彼时,沢田纲吉也不過是個不到二十岁的少年,果决的手段和作风已经席卷了整個西西裡岛。沢田纲吉看了一眼那边通天的火光,又打量了天宫奏乡两眼:“少年,那是你做的嗎?”

  明明是疑问,他的语气却是极其温和的,像广阔的天空和暖和的太阳,直叫人想沉浸在這份温柔中。

  天宫奏乡紧绷着的嘴角倏地一松,眼眶不自觉地染上涩意。在经历了生不如死的三個月后,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对陌生人产生這样的情绪,理智提醒他保持清醒。

  天宫奏乡警惕地后退,手已经握上了怀裡的小刀。

  沢田纲吉看见他的动作,想了想,单膝跪在地上,目光柔和:“别害怕,你已经安全了。”

  他接到线报,說布尔韦尔mafia家族有私下从事人/体/实/验,沒想到赶過来后,還是迟了一步。

  沢田纲吉看着眼前這個孩子身上的伤口,心裡突然涌上感同身受的难過。

  這不是沢田纲吉第一次面对人/体/实/验的受害者,他当上十代目后,之所以大力清扫私下做人/体/实/验的家族,是因为在他的同伴之一,雾之守护者六道骸,就是/人/体/实/验的牺牲品。

  沢田纲吉的直觉告诉他,這個孩子和布尔韦尔mafia家族的大火脱不了干系。他停顿了下,盯着天宫奏乡的眼睛,认真道:“不要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boss1新川智不认同地出声。

  他们家boss哪裡都好,就是为人太過善良了。這個孩子看上去最多不過七八岁,如果布尔韦尔mafia家族的事情是他做的,那该有多可怕埃

  “不用說了。”

  年轻的彭格列教父朝天宫奏乡伸手,橙色的眼睛裡满是期盼:“你愿意和我离开嗎?”

  天宫奏乡盯着那只手,突然想起了三個月前,又脏又臭的牢笼裡,那個同样朝他伸出了手的女孩子。

  他小小地往前一步:“嗯。”

  天宫奏乡被沢田纲吉带回了彭格列,小男孩满身是伤,医生說完全痊愈,至少需要治疗大半年的時間。

  天宫奏乡礼貌地对医生說了声谢谢,仰头去看沢田纲吉:“請问,我可以用一下电话嗎?”

  沢田纲吉猜到他要做什么,亲自带他去了家族对外通讯电话亭。

  天宫奏乡抓着听筒,他连杀人时都沒抖過的手,在這时竟然轻轻颤抖起来。

  沢田纲吉见状,出声给小朋友打气:“别怕,开心点。”

  天宫奏乡点了点头,按下那串熟记于心的号码。

  一声,两声,三声

  “啪。”

  天宫奏乡轻轻扣下电话,挂断。

  沢田纲吉关切地看着他:“怎么啦,是家裡沒有人嗎?”

  天宫奏乡沉默了两秒,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同龄人该有的表情,他似乎是想让沢田纲吉不用担心,但抬起头时,沢田纲吉却看见了這個孩子眼底的害怕和无助。

  天宫奏乡怔怔道:“号码变成空号了。”

  后来,沢田纲吉派在日本的家族成员前往天宫奏乡所說的地址查看,得知三個月前,叫做天宫的那一户人家已经搬走,房子卖给了另一户人。

  听說走的很急。

  沢田纲吉思考再三,沒有把最后一句话告诉天宫奏乡。

  小男孩听完后安静了很久,沢田纲吉担心地看着他,忍不住要开口时,天宫奏乡轻轻道:“boss,彭格列可以收留我嗎?”

  他学着家族裡的人喊沢田纲吉boss,朝着他伸出手心,一簇蓝光在他手上闪烁:“我有异能。”天宫奏乡仰头,一字一句地认真道,“我会对彭格列有用的。”

  沢田纲吉垂着眼瞧他,小男孩眼裡的无助将他狠狠刺痛了一下。

  如果他能去得早一点,天宫奏乡是不是,就不会经历這些了

  “当然可以。”温柔的大空顿了顿,俯身拥住這個饱受创伤的孩子,“从今天起,你就是彭格列的人。”

  于是天宫奏乡就留在了彭格列,由十代目身边的守护者指导长大。

  几年后,小有所成的天宫奏乡重新踏上日本国土。

  第一件事,就是去到埼玉,找到了“羽石”一家。他沒有敲门,只在暗处观察這家人的日常生活。

  他们家似乎有两個人生活,但天宫奏乡只看见過一個苍老的中年女人。

  他向邻居打听,热心的邻居告诉他,羽石家曾经有個活泼的小女儿,但是几年前突然失踪,所以羽石家的男人大半時間不回家,全在外面找女儿。

  而妈妈则几乎不出门,害怕有一天女儿回家时,觉得家裡沒人等她。

  天宫奏乡听完,好长時間沒有說话。

  你瞧,這世界多奇怪。

  有人活着,家不见了。有人离开,家人却永远等她。

  天宫奏乡抬头。

  隐约中,似乎又看见了那個,曾经对他施以援手的小女孩。

  “美佳,你的家人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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