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031
陆时城眉头微蹙,半眯起眼,在初秋明亮的光线裡打量這处完全属于自己私人的房产,目光很深。
旁边,黄叔开始道歉,无非就是知道陆时城的要求,但架不住岑子墨云云。說完,把现金交给陆时城:
“太太不让我說。”
真可笑,這個女人当他是個死的?在他眼皮底下,拿钱来收买人心。陆时城从骨子裡升腾起对岑子墨的深深厌恶,他被冒犯了。
這是陆时城這辈子最不能容忍的事情,在他的地盘,轮不到任何人撒野。
“知道了。”陆时城的回答很短,越短,态度越难以捉摸。黄叔暗暗觑他两眼,房子闲置几年,突然带回一個年轻姑娘来住,沒人敢问,也沒人敢說。
他不会主动出击,极富耐心,永远像蛰伏在丛林深处的猎豹,眼眸如钻。又像一座晶莹的废墟,冷酷地等待埋葬别人。
而此刻,身下的姑娘和房间裡充斥着花的芬芳。他是真的想她了,念她名字,用舌头迷乱地爱抚這些音节。
木桌上,确实新插了鲜花,是云昭趁洗衣机工作时,从花园剪的两枝。花色鲜艳,像浓墨重彩泼下的一笔,随着他动作,云昭心裡陡然升起阵阵刺人甜美的焦灼感。
他是谁?
撑在上方的這個男人,终于起身,陆时城冲了個澡。再出来,腰上只裹了條浴巾,碎发凌乱,不再是西装革履发油定型二八分的精致模样。
他站在那裡,用剔透的玻璃杯倒了杯温水。
云昭趴伏在淡紫色的大床裡,目光微动,静静看着他一连串的动作。他這么近,那么远,云昭心裡突然涌上巨大的空虚和失落:
陆时城不会属于她。
和他相处越久,這种感觉似乎就越强烈。
实际上,他更像一件罕有的孤品,绝顶奢侈华贵的美丽,沒人能把握他。一個人,孤独的,自矜的住在同样美丽的房子裡,魅惑至死。
餮足后的男人,浑身慵懒,重新走回床边,拍拍她的脸:
“吃饭了嗎?”
云昭回神,掩饰住自己的情绪:“坐车时吃過了。”她为了节省時間,随便买点在车上对付了。
陆时城俯身在她额头上碰了碰,說:“肯定沒吃好,我去做。”
這不行,他旅途劳顿,云昭撑着自己酸楚的腰爬起来,拽住他的手腕,陆时城回头,垂眸看看:
“怎么了?”
他难得温柔,伸手慢慢拨开了云昭散乱的额发。
两人对视,云昭忽就說不出的心酸,到嘴的话,不知不觉变成:“你对婚姻還有期待嗎?”
她怔怔望着他,“還会想结婚嗎?”
问完,一颗心砰砰直跳,急着避开目光,手也松开了。
婚姻……這個词汇突然出现,格外陌生,婚姻对于陆时城来說就是一场远离神性的缺憾。他脸色淡漠,本想說“沒有”,但看到垂首不语的云昭,很奇怪,话就变了:
“你想嫁给我?”
心神一晃,毫无征兆,陆时城轻轻在她头顶揉娑,說這话时的表情若即若离,又有点儿认真的暧昧。
云昭早涨红了脸,,她鼓足勇气回答的非常曲折:“我沒毕业,等毕业有些事就可以考虑了。”
她才二十岁,二十岁,陆时城慢慢笑了,“是嗎?你慢慢考虑,来日方长。”他二十岁时在美国,课业重,竞争激烈,在华尔街像打鸡血一般当实习生,已经充分领教花花世界的正面和反面。她呢?刚光荣地从幼儿园毕业。
若那时相遇,他可能会抱一抱粉嘟嘟的小朋友,亲切友好。
這個年龄差,以前泛泛联想過,但都沒此刻明确。陆时城不得不承认,他贪恋她年轻鲜活的青春,享受她,也许包括一切。
十几岁的差距,很微妙,陆时城做出色彩漂亮的一顿饭,脑子裡想的還是這個。喊云昭下楼,见她有点疑惑的小表情,似乎是自言自语了一句,他沒多问,两人坐下吃饭。
两份海鲜面,陆时城给她打了奶昔。
他拿出瓶白葡萄酒,自己倒上,云昭一直垂着脑袋抑制不住笑意。她抿了抿嘴巴,声音小小的:
“你经常做饭给别人吃嗎?”
陆时城一听,就知道她什么意图,他挑挑眉:“在美国那会儿,给室友做過。后来,回国给妈偶尔做一次,我基本不下厨了。”
說完,低低哼笑,“回答還满意嗎?云小姐。”
“嗯。”云昭腼腆点头,“很满意的。”
陆时城笑着揉了揉她脑袋,朦朦胧胧的,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似乎被打开,是什么,他并沒有去细想。
“那天,你让同学给我送衣服,我以为你生气了。”云昭旧事重提,观察他神色,陆时城根本沒放心上,他一笑摇头。
云昭却在饭后,把和背包放一起的礼盒拿過来,說:“那個,我用我自己挣的钱,给你买了份礼物,你不是送我打火机了嗎?”
礼尚往来,她不想占他便宜。
礼物?他看看她,陆时城是从小学高年级开始就收女生礼物收到手软的那一类,玻璃罐裡叠的星星、手套、钢笔,再到后来女人送的名贵香水、领带、甚至CK内裤,什么礼物他都见過,沒一件稀罕。
拿出来,是條黑色围巾,陆时城简单扫两眼,并无特别感觉。
“什么季节,送這個?”他淡淡說,丝毫沒有收到礼物的开心状态。云昭看出来了,心裡顿时失落,特地选的羊绒因为要比羊毛质地手感更好些。
陆时城沒有要试的意思,云昭嘴巴发干,他肯定是看不上這种礼物的。這样的男人,什么沒见過?
一股想哭的情绪在胸口弥漫,自己都讨厌自己的矫情,云昭慢慢把围巾叠好,灿烂笑說:
“夏天過去了,如果我送扇子也用不到呀,等天变冷,你就可以戴了,很快的。”
“多谢。”陆时城客气笑笑,转而问她,“哪来的钱?”
摆地摊的钱,整数转他,剩下的零碎用来买围巾了。千挑万选,贵的买不起,太寻常的又怕买了不会戴,好歹买個品牌的,云昭在商场裡摸很久,试来试去脑子裡勾勒陆时城戴围巾的样子。
“我自己挣的钱,就前几天,摆摊儿正好有点剩余。”
“多少钱?”
云昭被他问得直发窘,脸腾下红了:“579。”是的,她长這么大也沒戴過這么贵的围巾。
陆时城沒說什么,收拾好碗筷,走向沙发舒舒服服坐下,对她說:“昭昭,到我這裡来。”
他清俊的脸带着点儿冷淡,云昭走過去,站得像准备挨批的小学生。
“首先,我谢谢你的心意,实话說,我不缺围巾。”他非常直接,云昭眼圈忍不住红了,摆地摊很考验她的脸皮,她面儿薄,跟批发市场的大婶讨价還价,再到跟家长,云昭有很大的心理障碍要克服。
是自己要买的,跟他,其实沒关系不是嗎?可为什么觉得這么委屈?
就好像,每年母亲节云昭都会买一大束康乃馨,装作家裡有妈妈,爷爷說過她浪费钱,是有道理,云昭同样觉得委屈。
“其次,這條围巾超出你的消费水平,你沒必要为了讨好我,做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事情。至于我送你的打火机,是我的旧物,你不必有太大负担。”陆时城逐條分析,眼神一动,“听懂了嗎?”
云昭站得笔直,她快哭了,好半天,最终重重点了点头,随即說:“我该回学校了。”
她急着走,急着忍住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转身快速收拾包,很快的,陆时城从身后贴上来,抱住她。
“昭昭,你有时候真的很傻。”
是的,她挣钱不容易,逞强還要给他买羊绒围巾。但收礼么,如果一個人有1000块买100的礼物,和有100块买了100的礼物,总是不一样的。
云昭闭眼,泪珠滚落,陆时城手上一片湿漉漉的,他扳過她,轻声笑了:“哭什么,我沒别的意思,到时会戴的不让你白买,嗯?”
她抽抽噎噎說好。
陆时城微叹,還真是小姑娘。他把那些泪水吻去,說:“我让司机送你,我喝酒了,不能开车。”
說完,又把人揉进怀裡狠狠吻了一阵,才放她走。口中留有她的味道,那感觉,真的蚀骨销魂。
一段時間沒见到她,碰上了,陆时城简直是纵欲。
要事沒商量,算了,她现在情绪不是太好。折进门,陆时城這才把围巾打开,不经意看到什么一闪,低首定睛:
云昭很用心地在围巾上绣上了他的姓名缩写,金色的线,陆时城莞尔,拍了张照,发给她:
自己弄的?
沒多会儿,云昭回复他:是,沒有机器做的好。
他立刻打下一行字:不会,我很喜歡,几点下课?晚上一起吃饭。
云昭握着手机浅浅笑了,雨過天晴,刚才的失落一扫而光,可不是刚吃過午饭嗎?她问:
你不忙嗎?
再忙也要吃饭,等我。
陆时城和她约好,随后,安排人把监控都关了。并和门口保安打了招呼,不许岑子墨随意出入,一旦她来,要及时和他联系。
以岑子墨的脾气,砸了他的房子,不意外。
等他回家,是和云昭一起吃了晚饭后,把她送回学校,得知人要在图书馆熬夜,提醒一句。想到要分开,忍不住束着她把人弄到羞怯哀求,在车裡激烈一回,大汗淋漓,最后目送她消失在视线裡。
這样不行的,陆时城手握着方向盘,行驶在华灯下,自嘲笑,他這是怎么了,又不是二十出头的愣头青。
车子进来,佣人见了他很是意外,因为陆时城沒通知任何人。别墅裡,灯火通明,欢声笑语不断,放着刺耳的音乐。
岑子墨在家裡办趴。
纸醉金迷,声色犬马,一群喝到烂醉的男男女女在他的家裡放荡不羁,這就是陆时城推门进来看到的场面。
岑子墨和几個闺蜜,都穿的极少,比基尼,一個個身材火辣,在抢麦。几個女人你追我赶,格格笑個不停,沙发上跳来跳去,又奔跑于地板。
直到岑子墨撞进陆时城怀裡,她懵了。
紧跟着,所有人都看到了陆时城,不合时宜,格格不入:
黑衬衫,西裤,整個人英挺冷酷,像奥林匹斯山上最傲慢的神,在俯瞰丑态百出的普罗凡人。
几個闺蜜,都莫名怵陆时城,他气场太强让人总觉得那眼睛像脱手的飞刀,直刺人心。面面相觑间,几人靠近岑子墨,小声說:
“子墨,我們先走了啊!改天再聚!”
呼啦啦,很快作鸟兽散。仿佛一瞬间,繁华落尽,徒剩狼藉的一片苍凉。
谁也沒想到陆时城会這個时候回来,岑子墨不知道,她轻浮地朝姐妹们抛媚眼儿,风情万种:
“别走啊,我們继续玩啊!”
沒人敢陪她再疯,陆时城什么都沒說,穿過残山剩水,直接上楼。不想,岑子墨从身后缠上来,两人在楼梯上就成僵局。
底下,沒他的吩咐,佣人探头探脑犹豫是否该进来打扫。
“老公,是给我的惊喜嗎?”岑子墨笑靥如花,眼睛裡却是十足的恨意。
她第一次撒娇喊“老公”,像复仇。
鼻子再次悲哀地捕捉到了他身上的气息,岑子墨红了眼,她忽然发疯般地撕扯他的衬衫,陆时城猝不及防,低喝一声:
“岑子墨!”
两人拉扯着,第一次有這么大幅度的肢体碰撞,她重心不稳,几乎掉下去,陆时城反应很快把人腰肢一揽,抱稳了。
高耸的胸脯抵着他。
就這么一刹,岑子墨惊魂甫定地望向他,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错觉:也许,他对自己是有感情的,你看,這么危险的时候他沒有让自己摔下去,不是嗎?
女人真是善变,她居然有点原谅他了,他多好看啊!眉毛那么浓密,眼睛漂亮,身材一流,聪明绝顶,上天怎么可以這么偏爱陆时城?胜過她所有闪闪发光的奢侈品。
只要他和那小贱人断了,对,只要断了,他万花丛裡過不会为任何女人逗留,最终回到她這裡来,他和她,才是夫妻。
“你喝醉了。”陆时城松开她,冷冷說,他不需要一個浑身烟酒气的女人入怀。這一刻,他想到云昭,她干净、明澈、像天上的云一样纯洁。云彩在他掌心,被他所控,這种感觉很好。
岑子墨吃吃笑了,她改主意了,她一点都不想见那個小贱人。于是,用一种甜到发腻的声音对陆时城說:
“陆总,最近用什么香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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