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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045

作者:蔡某人
第1章、

  他看到了什么?

  无数次为之心跳的笔迹,隔了十七年,一下把他這些年隐藏在有序外表下无序的内心彻底击垮。

  陆时城不相信云昭给他写了信,和他一样,唯一的一封信,永远等不来回音、更类似自言自语的一种孤独而已。

  他几乎是怀着巨大的虔诚和颤抖读完了信——

  陆时城:

  原谅我這么冒昧给你写信,你一定很意外,也许,這封信会和你收到的无数封信一样,阅過即掷。或者,你都沒有看的兴趣和時間。

  高考结束了,我們临班三载,可你一句话也沒和我說過,我沒有時間了,同学们說你可能要出国,去美国读书,我心裡难受得不知道找谁說,也无人可倾诉,只能一個人躲起来沒出息地哭。

  你知道嗎?现在是夜裡凌晨三点五十三分,我家裡沒空调,头顶上电扇吱呀吱呀地转,我說不清楚我是被热醒的還是根本沒法入睡,总有东西顶着我胸口,滚烫的,狂热的。我想,再這样下去我可能会死掉,我得爬起来写点东西。否则,我会被自己心裡的东西煎熬到死。

  你是不是很讨厌我?问這個問題,我觉得已经花光了我一辈子的勇气。是因为落水嗎?我觉得你从那次开始就尤其讨厌我,我承认,我不够光明坦荡,偷偷跟着你,想看你往哪裡去,看到你掉进池塘我真的非常害怕,害怕你出事,我想哪怕我死了我也要救你上来,只要你好好的,我怎么样都可以。你不行,你那么聪明,多才多艺,前途无量,老师和同学们都对你赞不绝口,我相信,假以时日,你一定是祖国的栋梁之才,可能這样說,你觉得我老套,但我的确是這样想的。

  我知道,我实在太寒酸了,同学们和老师都知道我的家境,可能被我這样的人救对你来說,是件丢脸的事情。如果是這样,我跟你道歉,我并沒有任何想让你难堪的意思,真的沒有,我来不及考虑那么多。請你原谅我好嗎?一想到你讨厌我,我真的很难受。每一次,和你碰到,我想看你又不敢,我知道很多女孩子都喜歡着你,我除了一颗心,什么也沒有。非常沮丧的是,你很讨厌我,我沒办法让别人喜歡我,也希望最起码别人不要讨厌我才好。

  突然不知道该写什么了,我手一直抖。窗户是开着的,隐约有雷鸣,也许会下场大暴雨,你知道嗎?每到暑假,我家院子外的池塘裡那些小青蛙,总会在大雨停后此起彼伏地叫,交响乐也不過如此了吧?它们真的特别有力量,可以一晚上不停,我每次被吵,总是睡不着,不過现在也能理解小青蛙了,它们也需要舞台,虽然声音难听。

  大概就像我,许我自嘲下,虽然我家裡很穷,但我可以選擇努力学习,尽可能地改变我的命运,去见识更多的东西和更广阔的世界。一個人,是不应该被剥夺梦想的权力的,无论她出身如何。

  只是,因为遇见你,我从来沒有像现在這样希望自己能变得更好些,再好些,你太遥远了,远的我都不知道怎么去追赶,去和你并肩。当然,我可能是想太多了,你我从来就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对了,那次去你家做客,我想带礼物去的,同学告诉我你家裡什么都不缺我只好把从家裡带的黄瓜番茄分给寝室同学了。我很喜歡你的爸爸妈妈,叔叔那么儒雅谈吐不俗,阿姨又是那么亲切美丽,我很羡慕,你能在這样的家庭中成长优秀是必然的。

  其实,我最喜歡你的书房,阿姨带我进去,我真的太喜歡了忍不住悄悄摸了你的书,原来,你也喜歡加缪。好吧,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喜歡加缪。他有种深沉的激情,我一直希望自己像他那样,身处隆冬,也知道自己身上有一個不可战胜的夏天。

  你呢?你为什么总這么沉默?是不是沒有人可以走进你的内心?也许,未来会有,我希望我会是那個人,当然我也知道這是一种奢望。不過,如果,未来有個很好很好的女孩子能走进你的内心,我也会祝福你,真心的祝福,我总盼着能看见你笑一笑,要是能对着我笑一笑,我就满足了,你笑起来肯定很好看,我也不知道自己這会儿在說什么胡话。

  真的下雨了,电闪雷鸣,你见過乡下的暴雨嗎?闪电会像一條长龙在乌云裡出沒,整個天空,磅礴壮丽,会让人觉得宇宙自然是何等无穷,而人类,实在是渺小。可是我們有思想,有创造力,我觉得這是我們的不朽之处,相信出国深造的你,会有更光明的未来。

  陆时城,我不知道還能写什么了,你要走了,也许不会再回来。我一想到這個,心裡很绝望,我們的人生几乎沒有交集,以后,更不会有了,我仿佛有很多很多话想跟你說,可又似乎一句都不重要。因为,你对我来說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而我,对于你来說,只是高中三年裡的一個普通认识的人而已。甚至,你都不曾记得我名字。

  我們的人生都還很长很长,如果,我是說如果,你将来遇到让你万分难過或者是艰难挫折的事情,你要记得,有個人非常非常喜歡你钟意你,你在她心裡,是個非常好的人足够珍贵,這样能给你一些温暖嗎?我希望可以,這就是我写下這些文字的全部意义,否则,我都不知道自己对你来說,有什么价值。

  忘记我的不好吧,我如果无意伤害到你。陆时城,我真的很想一遍又一遍书写你的名字,但万事终有结局,我的這封信就到此为止吧,它完成了,不再属于书写者,而是属于你。

  我现在很混乱,心跳很快,语言有冒犯处請你别介意。可能以后我都不会再给你写信了也沒有机会,只此一封,我不奢求有回信,甚至找谁送信都沒拿不定主意,只希望你好。

  你一定要好好地過生活,将来,一個人在外求学照顾好自己,我也是,我們都是。

  落款是她的名字:云昭,十七年前六月九号写给他的一封信。

  信上有泪痕,那种干過之后纸张发硬有凸凹的模样。

  陆时城一动不动站着,一颗颗滚烫的热泪,顺着眼角,无声地往下蜿蜒。

  云昭音容宛在。

  她羞涩的外表下怀着浩瀚的热情和爱意,又是這般克制。

  他最爱的女孩子十七年前的告白,十七年后,她早成累累白骨,才让他知道。

  为什么?他该向谁质问,陆时城失魂落魄惶惶站着,良久,他逼自己冷静,把一切收拾成原状,带着她的,自己的,彼此都是唯一的信件走出屋子。

  下楼时,陆时城心口一阵绞痛,他弯腰趴在了梯手上,埋下头,久久不能动弹。

  佣人见状忙来扶他:“陆先生,陆先生!”

  他慢慢抬起脸,苍白到失血,无力地挥挥手,吩咐佣人几句,走进车子。

  還是不行,整個世界都失真,陆时城根本沒办法开车,他伏在方向盘上,心底大恸,呕出酸水。

  什么力气都沒有了。

  他的妻子此刻在别人的晚宴上放荡快乐着。

  陆时城摸出手机,打给云昭,全靠本能,她不接。他一遍遍固执地打,终于,那头传来她冷淡的声音:

  “你想干什么?我刚還過你钱。”

  “昭昭,来接我好嗎?我不舒服,我开不了车……来接我好嗎?”他虚弱說,无比脆弱,脑子裡只剩一個念头,见到她就好了,一切如旧。

  他根本不愿意去接受這样的事实,强烈排斥,不,云昭不喜歡他,她也沒有给自己写信,他跟她,不存在所谓错過。

  那头,电话利索地挂了,沒有回应他任何字眼。

  最后,是家裡佣人過来开车送他。

  “送我去A大。”他說,佣人转头看看他,很担忧,“陆先生,您感觉怎么样?我看您不太好,要去医院嗎?”

  他窝在后排人阴鸷又沉默:“不用。”

  路上,喝了半瓶水,陆时城眼睛如墨比夜色還要浓重,他整個人绷着,看着冷酷极了。

  到学校,他发短信给云昭:出来,如果你不出来,我会进去找你。

  云昭当即看到了短信,她在图书室,正准备收拾东西离开。

  這個疯子,她知道他什么都做的出来,本来,一個晚上云昭像座平静的房子安心做自己的事,而眼下,房子被点燃,她背起包来到门口。

  那辆车打着双闪,在树下。

  裡面坐着面目不清的男人。云昭走到跟前看清楚是宾利,咣咣敲他车窗,车门直接开了,她沒来得及說话,被一只强有力的手强势地揽进车裡。

  陆时城随即把车子锁死。

  滚烫的唇随之而来,他万分迫切,卡着她脖子用力吻下去,他需要用活着的人来抵抗自己的恐惧和痛苦。

  “你,你不要脸!”云昭哭着骂他,她挣得厉害,陆时城却抱住了她,埋在她发间:“昭昭,别拒绝我,我需要你,我真的很需要你。”

  他变得很软弱,像個男孩子。

  云昭怔了下,反应過来对他演戏只有厌弃:“你别装了,你只需要跟女人……”

  太下作了,她說不出,仿佛說出来连自己也践踏了,就坐实自己不過和他是纯粹的肉.体关系。

  “和你不是!”他忽然很愤怒,但声音低沉,带着伤痛。

  身上的手臂,把云昭箍得更紧了。陆时城仿佛只有和她這样紧贴拥抱着才有所依傍,人间世颠沛流离,总得有点实的东西。

  车厢内静下来,只有两人均匀细微的呼吸声。

  他的黑色毛衣裡,有鸢尾花的味道,静谧、若隐若现。终于,陆时城慢慢松开她,在黑暗裡,捧起她的脸,說:

  “给我一点時間,我会离婚。”

  他重新变得像某种兽类,昼伏夜出,在暗处伺机等待猎物,嗜血,精准,富有耐心和极强的攻击性。

  云昭置若罔闻,她摇头:“你总是這么自私,我每天在学校裡担心你会不会突然找上门,我又会不会突然被冒出来的女人打。而你,永远只想着你自己,陆时城,你根本不了解我。”

  “我会用余生去了解你,一辈子,够嗎?”他看到她睫毛柔软,心也跟着软,說完這句自己都觉得不太自然,降下点车窗:

  “我离婚,不关你的事,和你沒关系,是我自己要离婚你并沒有破坏我的家庭。”

  一丝冷风混入,气氛更冷。

  云昭悲伤地望着窗外,沒有說话。

  车厢内又变得静悄悄。

  “介意我点烟嗎?”陆时城說,见云昭不置可否,他摸出火机,不知什么原因手微微颤着,他眼前又是那些字叠加成重影。

  几次沒打着。

  云昭转头看看他,陆时城眉宇紧锁,他怎么连烟都点不着了呢?她伸出手,拿過火机,啪嗒一声,靠近给他点上了。

  “谢谢。”陆时城低声說,似乎還对她微微笑了一下。

  他今天很反常,跟平时不太一样,云昭說不出他怪在哪裡,沉默片刻,对他今天說的這些话依旧什么都不相信:

  “你如果真的喜歡我,能替我考虑一下嗎?让我好好读书,不要来打扰我正常的生活。”

  “我打扰你什么了?”他狠狠吸了一大口烟,扭過头,整個人变得极容易躁动,无处可发泄,却不愿意這個时候迁怒她,压着情绪:

  “我已经三十四岁,跟人错過,再也不能挽回我心裡一清二楚,哪怕,我不愿意承认。”

  他低下头,心潮汹涌,双眼朦胧只能一口接一口地抽烟。

  “我不想听你的往事,我要回家,你开门。”云昭攥住了车把手,语气很冲,身体朝车门靠下意识远离他。陆时城侧眸,忧郁而阴沉地盯着她,两只手搭方向盘上,只有烟火,在手指间明明灭灭。

  两人就這么无声对峙着。

  云昭不想多看他的眼睛,他……眸子裡闪烁的是眼泪嗎?她垂下眼,先败下阵来:“爷爷等我回家,你不要這样。”

  他伸出手臂,云昭立刻低喝一声:“你干嘛!”條件反射地踢在他小腿上,车门开了,他只是替她开车门而已,虚揽了下她的腰,把人推出去:

  “你可以走了。”

  說完,重重带上车门。

  云昭头也不回地跑向学校大门口,背后,陆时城默默注视着她窈窕背影,一头秀发,轻轻摆动。

  空气清冽,方才的一切仿佛云消雾散,可他凭什么生气?云昭知道他生自己的气了,她止步,在大门廊柱的阴影下回眸,他的车子還在,乌漆漆一团,双闪也停了。

  上楼后,云昭心绪不宁,她担心陆时城会不会变态到呆到天亮。也许,還有些其他什么。临睡前,她跟祖父說下去把垃圾扔了。

  “明早带下去就是了。”老人疑惑地看她。

  “沒事儿,”她抿抿头发,莫名心虚,“垃圾都满了我看着难受。”

  下了楼,她裹紧外套犹豫来大门方向来,依旧躲阴影裡张望:

  车沒走,陆时城却不在车裡而是靠在车前头背对着她的方向,微微仰首,她看到了,他還在吸烟,只穿着件毛衣似乎也不觉得冷。

  地上,他的影子被拉得又长又孤绝。

  這個点,A大门口几乎沒了人影儿,店铺大都打烊了。

  云昭呆呆凝望半晌,他雕塑似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一只夜猫从眼前窜過去,她惊醒,逼自己回去。

  就這么站着,间或咳嗽,陆时城待到凌晨三点,抬腕看了下時間,在驱车回东山的路上心口突然疼起来,他反应依旧够快,想靠边停车。

  可是,后面那辆车却失控直接撞上来,前方是人行道,有行人,陆时城千钧一发之际急忙打转弯车子冲进了绿化带。

  后面车子裡,他的妻子,在认出他车牌号根据他是从A大方向来进而判断出他车裡肯定藏了女人并且要去东山苟且,毫不犹豫撞上来的。

  岑子墨在发抖,最好撞死這对狗男女,是的,她在那一瞬间,只希望陆时城和云昭都去死,成双成对,多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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