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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082

作者:蔡某人
第1章、

  一语既出,四座皆惊,学校负责会场的人也大感意外,面面相觑,有人站起要处理,陆时城一扬手臂,制止了,随后微笑回应:

  “第一,你问我有沒有听過這個流言,既然你都定性为流言了,我想真实性存疑。第二,联合杯的主办方们在社会上保持着自己良好的品牌形象,评审们在专业领域的洞见赏鉴力毋庸置疑,作为高校学子,轻飘飘拿一则流言在公开场合质疑,是否太草率?谁主张,谁举证。不客气說,我对贵校学子思辨能力表示遗憾,毕竟成年人。第三,贵校身为建筑老名校之一,在联合杯拿奖,应该是常态,拿二等奖的自信都沒有了嗎?如果质疑联合杯的公正性,跟联合杯主要负责人沟通。如果是质疑贵校参赛师生水准,你要做的,是跟贵校反饋。最后,联合杯不是我個人做慈善所设名目,你问我個人有沒有要澄清的,无稽之谈。我今天,”含蓄笑意下,措辞尖锐,本冷掉的气氛,因他最后收尾這么一顿:眉毛微微上扬,双手一摊,语气幽默起来,“只是被請来搬個奖,沒想到,有這么大一口空穴来锅等我背。”

  重新变得轻松,底下,学生们发出一阵欢快笑声。

  提问的女生,是新院的学生,個性十足。此刻被陆时城四两拨千斤打回去,不過一笑,耸肩還想說话被前排扭头的校领导用眼神喝止。

  陆时城教养好,沒有再多看对方一眼,丢出個“你校新院学生素质令人堪忧”的眼神。相反,他含笑走下台来,重新入座,旁边有学校负责人迫不及待想跟他交流些什么,他只說:“不要紧。”

  随后,联合杯的负责发言人上台就本次大赛流程,以及相关,一脸严肃娓娓道出。后头大屏幕上,闪過相应PPT,话摆的不能再清楚。

  云昭一颗心,始终被人攥在半空中等真正散场,才慢慢回到肚子裡。

  出了礼堂,所有的情绪沒能被春风吹散,反倒因为一丝虫声新透绿窗纱的暖,给郁躁得慌。

  去洗手间,在隔间裡听到有女生說话。

  “今天那谁啊,那么敢问?”

  “有什么不敢问的,中盛老总总不能跟個学生计较吧?”

  “到底真假啊,小组裡头那谁是不是上回被打小三的那個啊,我特意搜了下八卦,陆时城還真在闹离婚,她真是抱上好粗一條大腿了。”

  “這有什么,中盛老总动动嘴皮子的事,說的真准,怕给一等奖太招摇,三等奖又寒了小情人的心,给個二等奖,刚刚好。”

  云昭等声音远去,才走出来。

  洗半天手,再对上镜子,看自己的脸--瘦伶伶的一片珠灰,被旁边孔雀蓝烫边的瓷砖衬着,那股明亮亮的鲜活劲儿萎顿了。

  這天的A市,天气晴。

  云昭被老师同学们随后拉去吃饭,不知道是否算庆功,這也庆的太急。她堵的难受,又跑洗手间,就是這個时候被陆时城拽到就近包厢裡的。

  只他自己。

  這传闻,他真的是来到学校才第一次听說。会散后,立刻让人打听,新院的女学生上来沒问最劲爆的,本来是打算有层次的问,沒想到他措辞那么锋利,一点漏洞都无。

  有更不堪的在后头。陆时城這個时候才明白,有些学生,为什么看自己的眼神含义不清了:大概先入为主,都听說他在A大养了個女学生。

  還能有谁。

  云昭此刻站在眼前,明眸皓齿,眉目清冷,似乎很不屑地望着自己。

  “别這么看我,我做事从来不从人情出发,你跟你的老师同学是靠自己本事拿的奖,跟我无关,我這個人,也看不上庸材。”

  陆时城拉過一把椅子,示意她坐,他拿透明杯子冲茶。云昭目光看過去,一汪滚水,立下把翠生生的茶叶激流到枝枝蔓蔓上下翻滚,盘根错节,芜杂的很。

  她不知道,他沒說谎。陆时城之前私下问過自家首席设计师,倒是真的提前知道她的名次,莞尔而已,等看到一等奖的作品,沒觉得高到哪裡去,不過理念不同。

  云昭的個人作品却是真的让评审眼前一亮,美中不足的是,作品過于粗线條,再三衡量,還是把创意奖给她。

  但学校裡的流言怎么掐這么准,他同样惑然。

  打算把這些都說给她听,未启口,云昭轻轻把茶水挡开,冷冷看他:“你满意了?這样显得你多有本事,我們拼死拼活做那么久因为你一個人,污点怎么都去不掉了。你以为你冠冕堂皇說那一通别人就不会再私下說了嗎?”

  谁都知道,去污名化是非常难的事情。白玉落苍蝇屎,瞬间有琥珀凝化石的功力。

  她心裡气急,面上反倒冷却下来,眼睛這样放着,看陆时城像看什么肮脏不洁不吉利的东西。

  一想到芝加哥那天晚上,她吻他,他也吻她,两人热切探究对方的情形,恍若隔世。可不是么,那会儿奇冷,风尤其大,大到把那些温存温情刮的一点不剩,而周遭换了天地

  春天了。

  陆时城慢慢呷着茶:“你对你的团队就這么沒信心,一個二等奖,用的着靠我来运作?還是对你自己沒信心?”

  “你太自私了,”云昭伤感摇头,眼中的冷,变得雾蒙蒙一片,“你从来沒替我想過,直到现在,把我弄到這间屋子裡来,還是不怕被人看到。”

  她那点自尊心,只剩薄薄的一层,到头来,還是因为他被撕扯殆尽,西风凋碧树,沒办法再蓬勃生机起来。

  “因为我带给你的困扰,我也很抱歉,不是出自于我本意。昭昭,”他倾過身,捧住她手,“這段時間我确实太忙,沒能及时了解学校裡這些乱七八糟的蜚短流长,别放心上,好嗎?我来处理。”

  他又怎么处理?云昭抽回手,闷不吭声,陆时城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发,低声问:“上台领奖时,崴到脚了沒有?”

  “关你屁事?”云昭生平第一次爆粗话,她动怒了,陆时城假模假样的关心令人作呕,像炸毛的小奶猫。“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泡女人的把戏,忽冷忽热,把人吊着,我告诉你对我沒用,创意奖的奖杯我不要了,奖金也不会领!”

  她霍然起身,要走的架势,陆时城看她炸毛炸的厉害,自己脸色也不好看,一把拧住她:

  “你得奖我沒有操控任何人,学校裡的传言,我也是来你们学校才知道。你想发火,可以,有什么火气都可以冲我来,别动不动甩脸走人這是小孩子脾气。”

  他订了饭,打算和云昭一起吃的。

  包厢私密,散会后,陆时城立马吩咐把获奖者都弄這個地方来吃饭,云昭這一组,安排的二楼,沒别人。

  “跟你老师說,你不舒服先打车回去了。”他教她撒谎,云昭被钳制地一动不能动,這個时候,有人敲门。

  “咳咳,我。”外头是一道熟悉的声音,门开后,徐之行亲自托食盘进来,看到就是云昭被拿领带反绑在座位上,嘴裡塞着手帕,小姑娘急出了泪,在眼圈裡直打转,惨兮兮地瞪陆时城。

  那边,肇事的男人脱了外套,衬衫袖口挽着,领口也开,露出隐隐的锁骨一脸波澜不显地打了招呼:“不用太多,够吃就好。還有,从外头把门给我锁上,有事再找你。”徐之行饶有趣味看看两人,心想,得,陆时城你会玩儿,再来送一趟菜,真的从外头给锁了。

  這回,徐之行亲自给做的冬菇滑肉粥、煎牛排、宫保鸡丁、葱香鸡蛋软饼……他這人,唯一的优点是会做饭,亲自下厨伺候。

  陆时城给云昭松开,說一句“好好吃顿饭,别瞎折腾”,话音刚落,一巴掌清脆地打到脸上来。他沒动,笑看她:“行了,又打又骂的,不饿嗎?”

  手腕上全是勒痕,云昭觉得屈辱透了,胸腔裡升腾的全是对眼前男人的爱和恨。她咬牙說:“你放我出去,我不会再跟你有任何瓜葛。”

  陆时城当然不肯,自顾摆筷,下一秒,云昭過来把桌布一攥,使劲抖开,桌子上的所有一切稀裡哗啦掉了下去。

  這时,陆时城才真的变了脸,他蹙眉看她,云昭眼睛通红到底沒流出一滴泪:

  “你要是不放我走,我从窗户這跳下去。”

  她一直太有礼貌,太软弱,被他一步一步逼欺着走。如今,沒有退路了,陆时城要毁她前途,她一辈子在人前都抬不起脸,永远带着他的印记,沒人会在乎她的努力和付出。

  绝不能妥协,不知哪裡生出的這份孤勇,云昭几步冲到窗台,探出脑袋:

  不高,二楼而已。

  陆时城见状把她捞回来,低斥說:“你今天够疯了,昭昭!”

  “我疯也是你逼的!”她掰他的手,一双眼,那么炽裂瞪他,說不出的厌恶和恨意,她活像被人堵到墙角的幼猫,喵呜地叫,孤注一掷地想反抗。

  “为這件事,你生我這么大的气?”陆时城强压心头不快,心头乱跳,简直想勒死她。

  云昭被最后一根稻草压的要断,她红着眼,直勾勾的,古人說,决眦欲裂,她自己都不知道此刻为什么這般愤恨,是恨自己,還是恨陆时城。

  再一次成为别人嘴裡的情妇,众矢之的,全世界都以为她是靠卖的。

  两人的关系也就真的停在這一刻。

  她磕磕绊绊跑出去,春风噎人,一时辨不清方向。等陆时城顿了两分钟,再跟出来,已经不见人影儿。

  這一次,沒让人跟着,陆时城以为自己今天是要和她一起吃饭的,一地狼藉。

  他想她应该是回学校,打电话让人留意。

  那头,私人助理打电话告诉他,岑子墨在总部前台要见他。他当然清楚她为什么而来,岑达明想取保候审,简直做梦,陆时城冷酷地告诉助理:

  “电话给她。”

  “我已经把新的证据提交法院,正常情况下,六個月内法院不会受理再次诉讼。但有新情况,法院不会置之不理,你要么给我立刻签字,省的闹到法院,要么闭嘴,我跟你沒什么好谈的。”

  正窝一腔火,语气還算克制,陆时城不是喜歡迁怒的人。

  他两手准备,一面利用付东阳制造新证据,想二次诉讼。一方面利用金达上品,逼岑子墨来求他。当然,如果她能利索痛快地签字,再好不過,双面夹击,他不信岑子墨有本事把這场婚姻再给他拖下去。

  果然,她来求他。

  岑子墨心力交瘁地来求他,岑达明被纪委带走,再沒消息,无论如何岑家如何通過关系打探,一无所获。而金达上品内部,股东大会,在金达股价一跌再跌之际,已经考虑的是低价转让股份。

  她亦有股,在股东大会上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李浩宇等一干人是叛徒。

  一定有那么样的一天,所有人在自己的轨道上都以为沒脱离,日暖,花开,正春风。

  云昭真的嗅到空气中的花香,這几天,气温回升剧烈,格外反常。催的公园杏花开,味道淡,被风這么打着璇儿的一吹,纷纷扬扬,洒满游客一身。

  她沒回学校,在公园裡平复自己。

  直到几個女中学生把她堵在公园一角,偏僻无人,她从沉浸的情绪中醒過来,看几张仍显稚嫩的脸逼近,疑惑问:

  “有事嗎?”

  這個时候,她的眼睛裡仍残存着旷远悲伤的东西。

  为首的一個上前,问她:“你叫云昭对吧?”

  云昭终于警惕起来,但为时已晚,她被人一脚踹倒在地。紧跟着,一切发生的遽然而激烈,她的脸被地上鹅卵石硌出深深的印痕,嘴巴被捂紧,那双清澈的眼绝望而疯狂地看向枝桠散落下的阳光。

  斑驳的光圈,在脸上细碎地晃。

  露出的一角天空,是铁锈红。

  她几乎咬碎了牙齿,剧烈的反抗最终变作沉默,只剩了那样的一双眼。

  云昭听见她们骂自己“女表子”,她们让自己“去死”。

  不過五分钟,眼前的世界像杏花一样散落,花瓣是黑色的,一缕,又一缕,那是她的长发。

  几個女生,一番拳打脚踢之后,按死了她,把云昭剃成了阴阳头,脚踩在她半边脸上,笑:“看女表子還怎么勾引男人。”

  那半边沒剪掉的,她们知道,她自己会剪掉。

  “喂,偷人家老公,你挨顿打不多。”這是云昭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

  她不知道的是,从她跑出来的那一刻,已经被人盯上。确切說,是在這天的颁奖典礼开始的那一刻,所有人的命运都泼上一层天水碧,那么幽,那么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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