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出府 作者:沈步苏 沈步苏著 江妈深吸了一口气,走了過去,皮笑肉不笑地道:“十娘子,本来您出家那是善行,咱们小人物不该给您添不自在……但是您也知道了,我們都是下人,有些事情不得不做。()” 楚芸微微一笑,道:“那你想做什么呀!” 江妈道:“還不出来!” 只见竹平分众走了出来道:“小娘子,我昨天可是看得真真切切的,你哪将那個楚……那個小野种给带到房裡去了!” “你說什么?!”楚芸的语调陡然降了下去。 竹平吓得哆嗦了一下,但随即便想到,這個十娘子就是要扫地出门,送道观裡去了,那就好比日头下了西山,要翻天等下辈子吧。 她深吸了一口气,道:“小娘子,您哪是個聪明人,也不用跟我們這些下人打马虎眼,我說這個谁,您心裡清楚。這人是从竹院无影无踪的,回头您不是要连累我們家小娘子嗎?!” “好一個口口声声为小娘子着想的使女!”楚芸露出了一层浅浅的贝齿,微笑道:“我且来问你,我是個出家人,你一口咬定我昨天领了個野种进房,又說你家小娘子跟我同院,你這是在攀污我,還是攀污你家小娘子?” 竹平一时语塞,江妈在一边瞧着道:“好了,小娘子,咱们明人不做暗事,江妈我担着内院,我不想为难您,您也要多体谅我。這马车裡的行礼,我恐怕是要瞧一瞧您才能拿走!” 楚芸微笑地扫视了一眼周瑞家她们,含笑道:“你们要搜?” 周瑞家的脸上一阵尴尬,咳嗽了几下道:“小娘子,您放心,我們一定是轻拿轻放。就算裡头搁只金丝雀也伤不了它半分。” 楚芸微笑了一下,道:“周瑞家的,您管着府上的刑责。這下人冲撞了主人,口舌不干净,当如何?” 周瑞家抿了一下嘴。道:“那要看主人怎么发落了,這往重裡說呢如此不懂规矩的下人。都是卖了为算,這轻了,也要赏几下耳光吧!” 楚芸点头,指着竹平脸色一沉道:“那打了再說。” 江妈皱了一下眉头,楚芸眼帘微挑道:“我都不着急,你急什么!” 她转過头来道:“你這边处理的快些,我那边自然也不会慢。” 江妈只好转過头去瞧了一眼竹平。()挥了挥手道:“拉廊下去打!” 竹平慌道:“江妈,江妈,你說過太太会赏我的。” “嘴封起来打!”江妈气道。 周瑞家几個高头大妈的婆子就从袖子裡抽出了皱巴巴的绢头往竹平的嘴裡一塞,左右开弓,几下一抽,竹平就涕泪横流,再抽几下鼻血四溅。 其它跟随的使女都偏過头去不敢细看,江妈转過头瞧了一眼楚芸,见楚芸定定心心地赏着廊下的花,当真是半点也不心急的样子。 她深吸了一口气。老婆子隔了一会儿都抽手酸了,只得转過头来道:“十娘子,您看成了吧!” 楚芸转過头去,竹平半是打得半是吓的。人晕了半個,那老婆子见楚芸似有话說,便将她的头一拉,让她面对着楚芸。 楚芸微弯下腰,从她的头上抽出一根金灿灿的梅花簪,做工考究,份量也足。 竹平近日春风得意,她从楚三娘的身上榨出了不少好处,盘算着再能积攒点就能赎身了,只可惜楚三娘不是個油主,不過三两下就油尽灯枯了。 說起来,竹平觉得隔壁的十娘子倒似更富裕一些,這個竹院旁人不知道,她是知道的,虽然竹香她们鬼鬼崇崇,可是怎么能瞒得住她竹平的眼睛。 那锅子只要一端出来,她不用看,便知道裡面是人参炖鸡,又或者是黑木鸡炖乳鸽,這一些她在太太的房裡,早就不知道闻過多少次。 楚芸要走,她早就候着机会想在這個病殃子身上那儿弄一点,本来想直接去讹诈一点,但又怕打草惊蛇,什么也沒捞到。 竹平左思右想,還是去禀告楚太太,一可表功二說不定也有赏,偏偏楚太太不在,她灵机一动觉得更好,便唆动着江妈一起来搜了,人多手杂,少点金银首饰又能怨得了谁。 反正楚芸也是要出家的人,就算发觉也只能吃哑巴亏罢了。 她哪裡知道楚芸還沒见着亏吃,她自己倒已经被打得半死不活了。 竹平勉力睁开双眼,此时刚好有一片云将太阳遮住,天色一暗,竹平只觉得這裡阴森得骇人,好像哪裡张开的大嘴要把她活活吞了一般。 她生平都沒這么害怕過,身后的人略略松开了她,竹平才发现楚芸正拿着金簪细细瞧着她。 楚芸赤狐皮缝貂毛滚边的披风裡依然是一件靛蓝色的孺裙,背着光倒像是黑色,這衬得她那张脸便如同露出领口袖口的内衣一般,粉白且不染一尘。 “三娘清淡寡素,她忠心耽耽的使女倒头戴金簪……”楚芸淡淡地道:“若是你心裡再转什么从主人的身上弄点好处的念头,可别忘了今天!” 她說着手一划,竹平只觉得一阵刺痛,像是脸上被什么划破了,吓得放声大叫,一阵尿臊味上来,竟然都吓失禁了。 其实楚芸只不過是在她的额头划了一道不深的伤痕。 楚芸转過头微笑道:“那江妈請吧!” 江妈长出了一口气,道:“那請吧。” 周瑞家跟老婆子们也有一点别别扭扭地跟上,虽然之前吃了楚芸的大亏,可是一听說搜东西,到底如同苍蝇闻着臭肉的味似的,前头遭拍了,后头還是割舍不了這個爱好的。 她们此刻多多少被竹平勾起了一点当初的痛,這前头的账還沒清呢,不要又弄出什么事来,這么想着底气就有一点不足,跟着江妈的步伐也就不那么气势汹汹了。 再瞧见楚芸不慌不忙的样子,几個老婆子更是动了撤的念头,一個婆子哎哟了一声,喊着了不得,肠子绞得疼,另一個婆子连忙道:“我送她去瞧大夫!”两個人顿时跑得无影无踪。 其它的刚动念头,江妈冷哼了一声,道:“有本事你们就跑出楚府去!” 几個婆子悻悻地只好低头跟着。 江妈其实瞧着楚芸慢悠悠的步伐,心裡头也不禁犯了嘀咕。 进了下院,见一辆骡车上已经扎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江妈深吸了一口气道:“来啊,给我卸车……” 她這话刚說完,只听有人道:“谁這么大胆!” 江妈一抬头,见冯氏领着人也进了下院。 冯氏进了下院,也不去理会江妈,只赔笑道:“小娘子,您答应過太太的,隅中(注)吉时抵达天圣观,這也是给我們楚府取一個好兆头。您看,您可不能耽搁了這個好时辰。” 楚芸淡淡地道:“我怕是走不了呢,江妈要搜我的行礼呢!這行礼随便搜,我也不用走了,随你们搜,记住了要细细的搜,我不着急。” 冯氏喝斥道:“是哪個想到要搜小娘子的行礼的?” 江妈沉着脸道:“冯姨娘,這要是走漏了什么东西,只怕你耽搁不起。” 冯氏一连冷笑了几声道:“江妈,這东西搜得出,搜不出是两可,不過耽搁了跟陈观主约好的吉时,那就是一定的,妨碍了府上的运气,不知道你能不能担得起!” 江妈的脸上深一阵,浅一阵,吊眼颤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道:“即然冯姨娘都担起来了,我們這些做下人還操什么心。” 她欠了一下身道:“小人就在這裡祝十娘子您早成大道!” 楚芸瞧了一眼锦墨,见她楚楚可怜,眼帘轻颤,沉默了一下道:“冯姨娘,我瞧着锦墨人挺聪惠,又喜爱读书,你帮我請一個女清大夫好好教教吧。” 冯氏稍许一愣,女清大夫那是只有楚九娘才有的待遇,锦墨在府上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但是毕竟沒瞧出楚太太对她有什么安排,冯氏稍稍犹豫了一下。 楚芸转過头让竹勉拿出了一张交子,微笑着递给冯氏道:“這钱由我来出,回头府上的例钱也不用给我送来了,都给锦墨留下吧!” 锦墨呜咽了一声道:“十娘子……” 冯氏心中一转念,已经明白了楚芸的意思,自己收养楚天晁威胁了楚天祥的地位,收养锦墨,不過是多個庶女,這总可以了吧。 由楚芸出钱請女清大夫,虽不知可不可以,但是只要给了楚太太钱,想必她也不会介意让锦墨跟着楚九娘一起听课,能有這样的机遇,若是以后再好好谋划一下,运气不太差的话做個小官夫人总是能得了,自己下半辈子也算有靠了。 想到這裡冯氏强忍着眼中冒泪,低头道:“晓得了,十娘子您就放心去吧。” 楚芸才由竹勉扶着上了车,马车很快便驰出了楚府,路過御桥的时候,马车轻颤了一下,楚芸从飘起的布帘外刚巧恰见了楚府的那辆垂缨华盖车与自己擦肩而過。 楚府的人也沒想到楚芸前脚走,楚太太后脚就回来了。 瞧着平夫人与楚八娘都是微皱眉头,冯氏還以为事情沒成,便笑道:“這平夫人可是空欢喜一场了,就想着這事哪有可能成。” “你猜对了一半……”楚太太深吸了一口气含笑道:“這事是成了……” 冯氏瞧着楚太太轻快的背影,略略皱了一下眉,不太明白楚太太的意思,自己猜对了一半,那這事又成了,便只剩那個空欢喜是猜对的。 可是事成了,平夫人又怎么会空欢喜呢……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