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改了三稿通不過,确定是故意刁难
中午到食堂吃了饭,回到资料室,他干脆在长沙发上睡一觉。
不知睡了多久,反正陆皓明睡得正香,突然听到有人敲门。他一骨碌爬起来,一听這敲门声不对。不是敲,而是用脚在踢。
谁敢這样放肆?他把门猛地一拉,门口映出马晓松那张神色厌恶的脸。
“在午睡呢,還沒到上班時間。”陆皓明不满地抱怨。
“工作第一,你還能午睡,我中午连盹都沒打一個,跟局长陪過客人,刚刚回来就读你的修改稿。還要改。”
陆皓明心中已是满腔怒火,拼命压住,反问道:“马主任,改哪些地方,請你具体一点。”
“我能具体一点還要你写?就是有一种感觉,什么感觉呢?就是提炼的高度還不够。
要把整個文章拔高一点,用三两句话概括,让省厅领导听了,顿时眼前一亮。”
陆皓明說道:“我原来提炼了两句,被你划掉了,现在又要提炼,那你把那两句恢复就行了。”
马小松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不不……那個高度也不够,你要挖地三尺,想出最精彩的句子。现在就想,马上就想,任何事都不要做,一小时交稿。”
如果不加后面那“马上,现在”四個字,陆皓明也许還真能忍,但這四個字,听起来就像训儿子。
一個上州大学的高材生,无何市直机关有名的才子,被這個不学无术的大专生一次又一次地否定。
還用這种军阀一样的命令语气,连陶局都沒用這种语气对自己說過话。
這已经不是修改文稿了,而是一种故意刁难。姓马的就是借机会整老子。
陆皓明忍无可忍,反唇相讥道:“马大主任,我才识学浅,领会不了你的精神。既然你认为我的不行,那你自己动手吧。”
马小松的脸立马放下来,一字一句地說道:
“我来写?你沒睡醒吧?我們分工不同,我负责办公室全面工作,你负责文字工作,怎么要我来写?”
陆皓明說:“我写不好,一次两次都通不過,你高才,当然是你来写。”
马小松說:“天大的笑话,难道你陆皓明就是天下第一支笔杆?你写的文章,别人就不能提意见?
我是主任,我有权把好這一关。让你重新修改,我错在哪裡?而且你必须写。”
两人吵起来,這时已是上班時間,有人听见争吵声,好奇进来看看。弄清是怎么回事以后,大家不痛不痒地劝几句,走了。
马小松說:“這個稿子,你今晚不睡觉都要改好,陶局长明天就要汇报。
我不会下班,你什么时候弄好了,就什么时候交到我办公室来。我等你。”
說完,他耀武扬威就走了。
马小松走进了常务副局长鲁石山办公室,把事情說了一遍。鲁局分管办公室這一块。当然是向他反映情况。
鲁局听完沒說话,挥挥手让马小松走了,坐在那儿吸烟。
鲁局這個人好辨认,与陶局矮小的個子相比,他长得高大魁梧。年纪四十多岁,右下巴有颗痣,痣上有根毛。
不知什么原因,下巴的胡子刮得干干净净,就是那根毛从来不剪掉,他思考問題的时候,喜歡捻那根毛。
他背后就得了個“慧毛哥”的外号。形容他所有的智慧,办法、主意,都是从那根毛上捻出来的。
他不断地捻动那根毛,一会儿就抓起电话,叫陆皓明過去。
见到陆皓明,鲁石山内心五味杂陈。上次就在局党组会议上,他同意唐怀德提出的方案,提拔陆皓明为办公室主任,却被陶之春否决。
陶之春的理由是陆皓明這個人不错,但办公室主任是個协调岗位,陆皓明還要练历。
所谓练历,就是锻炼的意思。還要加上一個“磨”字。多磨掉一些锐气,磨得外圆内方才行。
陶之春第二個理由是,现在還沒找到比皓明同志文笔更好的笔杆子,等找到了這样的苗子之后,由皓明带几年,再当办公室主任也不迟。
当然,這些话不能透露出去,特别是自己不能往外透,不然被陶之春抓到他不遵守纪律的把柄。
他与陶之春在人事問題上产生了争执,那么,两人之间已是面和心不和。所以在局裡,他有意与陆皓明保持距离,這既保护自己,也保护陆皓明。
陆皓明走进鲁局办公室,有些气愤地說道:
“我改了两稿都通不過,马主任出尔反尔,一会儿說只要改改词句,一会儿又說思想高度不够。”
鲁局接過稿子,皱起眉头看材料。看完說道:
“你改一改嘛,按他的改。天下文章沒有标准答案,要挑問題是挑不尽的。”
這句话对陆皓明刺激挺大,是啊,鲁局用了一個“挑”字,說明他知道马小松是鸡蛋裡面挑骨头,但鲁局也不好批评马小松。
因为任何一篇文章,都可挑出毛病来。
鲁局說完,低头看文件。
陆皓明也感觉鲁局不像過去那般随和了,再說下去沒用。他站起来,气鼓鼓地回到资料室,
一個字也改不动,关着门生闷气。
我操他娘的,這姓马的是借挑刺来树立自己的权威。故意挑几次,让你臣服。
世界上只有挑刺是最有理的。
谁的文章经得起挑?就跟一個好好的人一样,你经得起医院x光、验尿、验血、b超的检验嗎?
给你全面检查一下,不信你沒毛病。
不改,交不了差。马小松在陶局耳边吹吹风。陶局就会认为陆皓明目中无人,不服从组织安排。自大到对抗组织的地步。
改,就是低头认输。就是彻底臣服马小松這個混帐。
改了第一次,下次就有你好果子吃,他每次都会给你提意见,让你陷入无穷无尽的修改中。
在文字中消磨你的意志,耗费你的青春。過几年,马小松春风得意,說不定就成了副局长。
你陆皓明就头发越来越稀,未老先衰,成了一個材料写手。到时,就算陶局走了,别人来当局长,也不一定用自己。
除了爬格子,市领导你熟嗎?到其他局去接洽工作,你认识几個局长?你喝酒时,真假假酒分得清嗎?你会笑嗎,笑得让别人舒服嗎?
陆皓明心中一团乱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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