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鹿死谁手
凌若不理会她的讥笑淡淡道:“姐姐是聪明人,当知這世间性命才是最宝贵的,沒了性命一切荣华皆是虚妄。姐姐前后害我两次,照理說我应该恨煞姐姐才是,但我心知凭姐姐一人之力绝对做不到這些,背后必然還有人,所以只要姐姐肯說出主指使是谁,我保证会在贝勒爷面前替姐姐求情!”
瓜尔佳氏闻言笑意更盛,掩唇道:“想来妹妹就是這样唬王保供出我来的吧?只可惜我不是王保,不会让你的当,劝你還是别费這心思。再說,好戏才刚刚开始,鹿死谁手還是未知之数。”
“姐姐当真如此冥顽不灵?”凌若沒想到瓜尔佳氏如此嘴硬难缠,明知王保已经将她供出来還不肯松口,不知是故作镇定還是真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
瓜尔佳氏转着指间的翡翠戒指想了一阵道:“左右贝勒爷還沒回府,不若咱们下局棋吧,若你赢了我便告诉你,我的主指使者是谁,纵然在贝勒爷面前也如照說不误;相反你输了的话,便要替我做件事,如何?”
“若是你要我替你杀人放火,我是不是也要答应?這赌注未免有失公允。”凌若一言指出其话语中暗藏的陷阱。
“自然不会。”反尔佳氏唇角轻扬,悠然道:“怎样,有沒有兴趣赌這一局,這可是你唯一的机会了。”
想要扳倒年氏,這是唯一的机会了,尽管猜不透瓜尔佳氏在打什么主意,但凌若仍是决定赌這一局,接過从祥递来的棋子冷冷道:“希望姐姐输了的话能够如实而言。”
“你尽可放心。”瓜尔佳氏安坐在椅中,左手轻抬,一颗黑色的棋子被她挟在指间,凌若却是第一次知道原来瓜尔佳氏习惯用左手。
棋子应手而落,几乎是在她落棋的下一刻,白棋便紧跟而至,瓜尔佳氏沒料到凌若动作会如此之快,略有些诧异地睨了她一眼,很快又将注意力放在棋盘上。
两人先后于棋盘之上布下自己的局,黑与白的交接,是生与死的交融,两人在尽全力进行這场不见硝烟的厮杀。
既然瓜尔佳氏敢提议以棋局定胜负,可想而知她的棋艺必然不若,而凌若则恰恰相反,琴棋书画四艺中,棋艺并非她最拿手,所幸入府后常与精通棋艺的温如言对弈,令她获益良多,如今十局中差不多能够胜负各半。
温如言曾說過,下棋者最忌遇到下快棋者,因为容易被扰乱心境,但若下快棋者不能保持住冷静的话那先乱的就会是自己。
凌若不敢保证自已能赢過瓜尔佳氏,所以决定兵行险招,以快棋乱瓜尔佳氏心境,逼其露出破绽。而這一招似乎真有效,瓜尔佳氏被凌若几乎不假思索的快棋弄得心浮气燥,不知不觉跟着她快起来,已有数次落错子,不過凌若自己也不轻松,下快棋对她来說绝对是一個不轻的负担,不止要思考自己的棋路,還要思考对手的棋路,以便应对。
正当两人杀得如火如荼时,从意快步走了进来,她将伞随手交给下人,自己则走到瓜尔佳氏身边,小声地在她耳边說了句什么。
尽管凌若听不到她在說什么,但她沒有忽略掉在从意說完后瓜尔佳氏眼中一闪而過的喜色。
挥手示意从意下去后,瓜尔佳氏一扫之前的烦躁扫一眼棋盘上略有些凌乱的黑子轻笑道:“好险,想不到妹妹竟懂得下快棋,险些被你迫乱了阵脚,不過想要赢我,這些還远远不够!”
“啪”的一声,棋子落在棋盘当中,只是一子而已,却令本来已经倾向白棋的棋局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如此一来,正如瓜尔佳氏之前所說,鹿死谁手尚是未知之数。
凌若落子的速度虽依然极快,但脸却愈加凝重,因为她发现瓜尔佳氏已经重新掌握了下棋的节奏,自己的快棋已经影响不了她。
這场对局杀得难解难分,黑白子交替着占据上风,直至棋盘被两色棋子占满为止,這场对弈终是以平局落下了帷幕。
凌若将棋盘一推起身扶一扶鬓角珠花淡淡道:“看来我們们之前的赌约要做废了,既然姐姐执意不肯将主使者說出来,那妹妹就只有将此事交给贝勒爷去裁定了,希望姐姐到时候不会后悔。”
說罢她转身往外走,而今這個时分,胤禛差不多该回来。
“慢着。”瓜尔佳氏接過下人递来的茶笑眯眯地叫住她道:“难道妹妹不好奇刚才从意說了什么嗎?”见凌若回過头来她笑意更盛,启唇一字一句道:“她說……王保死了。”
“你說什么?”凌若身子一震,有难掩的惊意在其中。
“我說王保死了,你手中最重要的棋子已经成了一枚死棋。”她越吃惊,瓜尔佳氏就越高兴。
凌若似像被人重重打了一拳,耳朵嗡嗡作响,王保死了?這怎么可能,自己出来时他明明還好好的,怎可能說死就死了?
“是你杀了他?”凌若冷冷看向正在抿茶的瓜尔佳氏,有难掩的怒气在其中。
“我沒有杀他。”瓜尔佳氏拭了拭唇角的水迹起身走至凌若耳边含了一缕残忍的笑意,以只有她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說道:“我只是告诉他,他弟弟在我手中,如果他不死,死得就是他弟弟,王保就這么一個亲人,自然舍不得弟弟死。从我利用王保在给你的银炭中下迷魂香那一天起,就已经猜到会有這么一天,若不是有逼他自尽的把握,我又怎可能让他做我的棋子。钮祜禄凌若,想对付我,你還远远未够资格!”
“你好狠的心!”凌若咬牙吐出這句话来,藏在袖中的双手用力攥紧,不用问,瓜尔佳氏定是听到自己来,心中起疑所以让从意去寻王保,可惜自己只是将王保关起来,并沒有派人看守,让他们钻了空子。
瓜尔佳氏仰头一笑嫣然道:“人不为已,天诛地灭。妹妹好走,不送。”說到這裡她似又想起什么,附在她耳畔悄声道:“看在妹妹陪我玩了這么久的份上,我就好心告诉妹妹一件事,有人很想要你的命,很想很想。”轻柔犹如情人间的吴侬软语,然所言所說却恶毒无比。
“姐姐放心,我命硬得很,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取走的。”她言,目光落在瓜尔佳氏颈间封了一只正在破蛹而出的蝴蝶琥珀链坠,是破蛹成蝶還是归于虚妄,被永远封在那一刻,无从得知。唇角微扬,含了一丝不可见的笑意在其中,回身徐徐往外走去,墨玉早已撑开流苏垂却的伞撑在她顶上,在她的身影即将沒入风雨时有淡漠的声音传入瓜尔佳氏耳中,“她既容不下我又岂能容得下姐姐,与虎谋皮小心终有一日为虎所伤。”
棋可以和,人却不行,最终的赢家只有一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今日的盟友随时可以变成明日的敌人,利益恩宠才是决定一切的东西。
瓜尔佳氏虽依然在笑,但明显然了一丝不自然,這句话就像一根刺一样狠狠扎进她的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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