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陈浩北 作者:未知 “古叔,那個混混呢?” 从小办公室出来,我沒看到混混也沒看到陪着混混的民警,房间裡只有老古和李小萌還有两個社区民警,正各自坐在沙发或者椅子上翻报纸或者玩手机。 老古抬起头问道:“啊?你說那個和民警一起的年轻人啊?他们上外面散步去了,怎么了? ”我說:“散步?要不要這么悠闲啊?那啥,屋裡那俩民警叔叔要提审那個混混,那我出去叫他回来。” 我刚想往外走,一個社区民警拦住我說:“你在屋裡呆着吧,我去叫他们。” 說完就自顾自的走了出去,也不等我答话。 老古也冲我說:“是啊小赵,让小牛去就是了,你回屋配合民警同志吧。” 真热心,我心想着,冲老古点点头便返回了小办公室。 和两個民警說明情况后,攻警皱着眉說:“散什么步?屋裡還装不下他俩了?”說着就要起身,像是要亲自去叫人,受警出言阻拦說:“哎哎,都是同事,你干嘛?等等吧,還怕跑了不成?” 攻警犹豫了一下,還是坐了下来,重新开始等待。 大概過了十来分钟,混混和另一個民警才赶到,他俩一进屋,攻警就鼻子不对眼睛的哼了一声說:“哼,還散上步了?工作态度挺潇洒嘛。” 陪混混的民警沒說话,表情有些迷茫,反倒是混混嬉皮笑脸的說:“我的错我的错,是我让民警叔叔带我出去的,就是抽了根烟,沒别的,嘿嘿。” 說着话混混就掏出烟来,低眉顺眼的要分给负责审讯的民警,两個民警都沒接,混混也不尴尬,直接又给我递烟。 我摇摇头說:“谢谢,不会。”混混却有点强人所难的說:“不会可以学啊,我也不是生下来就会抽,人嘛,活到老学到老嘛。” 我有点惊讶這混混竟然能說出這种话,很有文采嘛。 攻警插嘴到:“学也要学点好,抽烟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受警說:“是啊,肺癌可不是小病,知道抽一根烟等于消耗多长時間的生命嗎?” 混混呆若木鸡的摇了摇头,受警自己回答道:“等于消耗了一根烟的時間啊,笨。” 這句话似乎让混混陷入了沉思,他抬起头瞪眼看着天花板,一脸黑人问号。 攻警說:“好了,别想了,交代一下你的事吧,把那晚你们来找這位赵同志的经過详细說一遍。” 混混回過神来坐到我旁边的椅子上,开口說到:“报告!我叫陈浩北,其实我原来不叫這名字,我原来叫陈浩荡,但是吧,我字儿写的不好,写出来他们老說我叫陈‘银’荡,后来我就改了,改叫陈浩北,這名字好吧?猛一听是不是跟陈浩南的亲弟弟似的?我跟你们說,陈浩南能在香港铜锣湾当上扛把子,我陈浩北就能当上滨海城的扛把子,能见面就是缘分,以后出门有人找你们事儿就提我的名字,别的不敢說,在滨海城我浩哥的名字绝对好使…” 混混滔滔不绝的讲着,一嘴东北口音带着晶莹的唾沫星子飞的满屋子都是,就仿佛一個不够黑的宋小宝正在表演即兴說唱一样。只是节拍不是很准,而他名字這個梗,我在听到的第一個瞬间就出戏了,這特么不是跟猪八戒的名字异曲同工么? ‘朱俊福’,一個听上去還有几分文雅的名字,虽然這名字的主人并不俊,但他却真的挺有福气。 作为一個比较典型的暴发户,他也和其他很多暴发户一样,成功之后就不停地想摆脱“暴发户”的帽子,拼了命想往“儒商”這個类别裡面靠拢。 于是他对外說,他爱上了书法。 机缘巧合下,朱俊福结识了一個拥有象牙山4a级厨师证的书法大家,花八千块想請這位书法家给他题几個字。 书法家冥思苦想外带苦口婆心了很久,最后确定朱俊福同志真的不会再加价了,于是大笔一挥写了一條横幅:俊福必发。 必发這俩字到沒啥說的,但是作为科技含量很高的草书,俊福這俩字写的就有点意味深长了。 那俊,怎么看怎么像傻子的‘傻’,那福,怎么看怎么像逼迫的‘逼’。 過后朱俊福同学逢人就自吹,說他只花了八千就让报价3万的那個大书法家给自己写了幅作品,而且是以自己名字为主题的。 那幅作品在单位足足挂了半年。 我們這些员工沒人說破,而实际上对书法一窍不通的朱俊福也完全沒发现其中的奥妙。 半年后,一個喝多了的大客户在朱俊福的带领下来到公司,借着酒劲,终于点破了這层窗户纸。 酒醒后朱俊福就开始满世界找那位书法家,打听了许久才得知,那位书法家不久前在一次外出考察时,和另一個书法家以及两個国学大师全被扫黄的抓进去了。 因为民警同志顺手還挖出了其他事,所以那书法家一时半会儿是出不来了。 那副‘俊福必发’被朱俊福撕成碎片扔进了马桶裡,然后马桶就堵了。 后来马桶是疏通了,但是俊福必发的梗也在圈子裡流传了好长一段時間… 所以呢,当我刚听到混混說起他自己名字這事儿时,就有种亲切感。 我正在回忆着,忽然攻警打断混混說:“怎么?滨海城還你說了算了?是不是该让我們所长来跟你聊聊?” 混混大概平时吹顺嘴了,一字不顿的咔咔說了一堆,被打断后也沒脾气,嬉皮笑脸的說:“瞧您這话說的,我跟您所长我們都熟,上個月還一起吃饭了,哎呀,王所长那酒量是真好啊…” 受警說:“我們所长不姓王,而且去年查出脂肪肝后就滴酒不沾了,你看你是继续胡說八道直到被我們抓走呢,還是我问一句你答一句?” 混混立刻正襟危坐說:“請开始您的提问。” 受警看看攻警,攻警用手一指带混混进来的那個同事說:“你带小赵先出去,我們单独聊聊。”那個民警仍旧表情很迷茫的答应一声,接着便自顾自的走了出去,根本沒等我。 我一看,得,识趣点,自己出去吧。 李小萌還在沙发上坐着,猪八戒他妈正坐在她身边,看到我出来,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沒說话。 李小萌用她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怯怯的盯着我,這眼神和我俩第一次见面时一模一样,纯的能滴出水来。 我沒理她,看着猪之妈的表情,忽然我心头冒出個主意,于是我搬了把椅子坐到他妈对面,微笑着說:“阿姨,朱总不在公司,那以后,公司可就是您說了算了。” “废话,不是老娘說了算,還能是你個小兔崽子說了算嗎?!” 我保持微笑,這老太太,說话還是這么随和。 看着老太太快要翻上天的白眼,我把椅子稍微拉近她一些說:“阿姨,唉,朱总這不在家,公司裡的所有事都要您费心了,可辛苦您了。” 老太太语气不变的說:“废话,我們家族企业当然是我来继承。” 我点点头說:“是啊,您儿子的事业由您這個当妈的继承,這话沒毛病,不過阿姨,說真的,让您一個女人這么操劳,我們這些小辈看着都有点心疼啊。” 我尽量让自己情真意切一些,无论是眼神還是语气都尽量透露出关爱。 老太太听我說這话,脸上的表情稍微收敛了那么一点点,飘逸的鱼尾纹也稍微舒展了一些,从带鱼变成了鲫鱼。 看到我的话起了效果,我继续說到:“对了阿姨,您不是在公司外面有不少朋友嘛?可以适当的让您朋友来帮帮忙啊,毕竟是为公司好,相信朱总一定会理解的,对吧?而且您现在不再是以前的弱女子了,而是事业有成的女强人,也该让您的朋友们重新认识一下您,对吧?” 老太太忽然用奇怪的眼神紧紧的盯着我,看了我一会儿,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嘴角牵起一抹别有深意的笑。 我强忍着笑心想,這就足够了,這老太太的为人不光我知道,我們全公司就沒有猜不透的。 有這两句话,猪八戒要再不出现,他的公司离倒闭就不远了。 一旁的李小萌全程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這一幕,什么都沒說。 我不知道一会儿等我不在了,她会不会跟老太太点破這事儿,但我并不担心,因为即使她点破了,這老太太也不会在意,种子已经种下,肯定会茁壮成长。 老太太脸上的笑意渐浓,我沒再继续說下去,搬起椅子挪到一旁,低头玩手机。 過了十几分钟,混混从小办公室走出来,冲着李小萌說到:“妹子,你进来下,條子叔叔找你。” 李小萌似乎沒听懂,坐在原地沒动,混混补充道:“哦,就是民警叔叔,我們黑社会都管民警叫條子。” 李小萌這才答应一声,起身跟着混混进了小办公室。 又過了一会儿,混混又从小办公室探出头冲我喊道:“哎,小弟,你也进来。”我抬起头一看,混混正看着我,我忙收起手机走进了小办公室。 小办公室只有两把椅子,混混和李小萌一人坐着一把,我只好站着。 民警看我进来說到:“情况呢,我們已经了解清楚了,你和陈浩北暂时不准离开滨海城,如果我們有传唤你们,必须随叫随到,明白嗎?” 我点点头說:“嗯,我不离开,那這案子…” 受警說:“不该你知道的少打听,你只要知道你的嫌疑還沒完全洗脱就行。” 我有点郁闷地說:“啊?這…這我還有嫌疑啊?”攻警理所当然的反问了一句:“你以为呢?” 說着话,受警已经收起了桌上的文件夹和录音笔,两個民警起身带着我們三個人出了门,到大办公室一看,猪八戒他妈還在笑。 俩民警互相对视一眼,四只眼睛裡都有同样的疑惑。 我忙冲老太太說到:“阿姨,我們忙完了。” 老太太這才回過神来,扭头看看我們,然后起身对两個民警說:“民警同志?审完了嗎?咱们能走了吧?”民警点点头說:“啊,能走了,您看我們是开车再送您回去還是…” 老太太忙說:“当然啦,快,快送我先回去,国不可一日无君,公司不能一日无我啊。” 压根沒问审讯结果,老太太就忙不迭地带头朝外走去,老古也起身相送,三個民警带着李小萌和混混一起走了出去。 我想了想,也跟了出去,算是送送他们。 临上警车时,老太太和李小萌都沒說什么,那個混混却和民警說:“哎,民警叔叔,我就不跟你们走了吧?” 受警說:“也对,行,那你自己回去吧,记住了,案子结束以前不准离开滨海城,還有别整天黑社会黑社会的” 混混冲民警抛了個心有灵犀的眉眼,意味深长的說:“明白,当然明白,民警叔叔再见。” 三個民警带着老太太和李小萌,绝尘而去。 混混目送他们离开后却并沒急着走,而是对一旁的老古說:“我古叔,刚才您老說的话還算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