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突厥獒(上) 作者:未知 孤竹,后世又名太舟坞,距离百望山五裡之遥,与黑龙潭相呼应。 贞观十九年,唐太宗在此设立带州,聚契丹、奚人与突厥等塞外归化游牧部落居住。 虽依照着唐代的官制律令,但从上到下,都是有胡人自治。 這裡沒有高耸巍峨的城墙,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却见湖泊如星罗密布,河道纵横交错。這裡的水草肥美,是放牧的天堂。想当年,太宗在位时,号称天可汗,四夷臣服。大批胡人向中原迁居,给中央政权造成巨大的压力。太宗也担心,這些胡人居住在长安周围会有威胁,于是又下令胡人返回边塞,并创立羁縻州制度。 杨守文站在马车上,举目眺望。 太宗的能力不俗,但是在民族問題上,似乎也犯下了如当年东汉政权犯下的错误。 遥想东汉时期,汉人击溃匈奴,平靖北方。 原本是一個开疆扩土的大好时机,却因为南匈奴来降,东汉政权将河套地区交给匈奴自制,养虎为患最终演变出五胡乱华的糟糕局面。太宗的羁縻州制度,在某种程度上虽然可以暂时稳定胡人。但這些胡人盘踞水草丰美之地休养生息,只怕到最后,又会演变成养虎为患的局面。歷史上,契丹人不就是這样在塞外崛起? 不能說李世民能力不够,也不能說他身边的谋臣智谋不足。 只能說,在這個时代,人们還沒有真正意识到华夏文明的伟大之处,更不清楚华夏文明那巨大的包容力。只有在经历過无数次磨难之后,华夏文明的光辉才会闪耀苍穹。 “整個孤竹,有胡人大约六万人,是昌平人口的五倍之多。” 杨承烈眼中闪烁着一抹精光,轻声道:“這裡汇聚了契丹、突厥、奚人以及鲜卑等诸多种族,彼此间更矛盾重重。朝廷之所以能容忍他们的存在,一方面是因为居庸关驻扎万余守军,同时昌平县更是他们南下的一道天堑。为了安抚他们,从太宗陛下开始,朝廷准许他们保留自己的风俗习惯,任由他们在這裡生活。” 說到這裡,杨承烈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扬鞭催马向孤竹行去。 “到了孤竹之后,我会去拜会孤竹县令。 你可以在四周走走,观察一下情况。不過你要记住,千万不要和他们发生冲突。” 杨守文点头道:“阿爹放心,兕子晓得轻重。” 马车从山坡上缓缓驶入孤竹驻地,沿途沒有遇到任何阻拦。 整個孤竹,就好像是一個巨大的集市。 不過天色已晚,集市也显得有些冷清。当马车进入之后,虽有人向這边张望,却沒有人出来盘查询问。也难怪,往来孤竹的人员很杂,其中不泛从中原赶来的商人。 似杨承烈杨守文父子這样的打扮,一看就知道是個小商人,根本引不得人们关注。 父子二人,在一個帐篷前停下。 杨守文下车拴马,而后手提大枪跟着杨承烈走进了帐篷。 帐篷的面积很大,裡面摆放着许多桌椅。在帐篷的一边,是一排长有十米的條案。 两個胡姬坐在條案后打盹,听到声音,便睁开了眼睛。 “還有沒有干净安静的帐篷?” 杨承烈一开口,杨守文心裡却笑了。 原本在昌平的时候,杨承烈开口就是幽州话,甚至還会带着一点昌平地区的口音。 可這时候,他却是一口流利的官话。 胡姬本来已经困倦,可是一听杨承烈的官话,顿时露出灿烂的笑容。 這年头,能說一口流利的中原官话,绝对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就好像后世一口流利的外语能够被人高看一眼一样,对于這孤竹的胡人而言,中原官话便是高贵的代名词。 “客人要什么样的房间?” “只我父子能休息,就足够了……不過若能干净些,安静些,便更好。” 說着话,杨承烈取出一块金饼,放在條案上。 胡姬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她连忙道:“客人放心,我這裡是整個孤竹最好的住处,若是我這裡沒有客人满意的房间,便是整個孤竹,都不能让客人感到满意。” “绿珠,呆坐着作甚,快带客人去看住处。” 那胡姬大约有三四十的样子,笑的时候可以清楚看到脸上的粉,在扑簌簌掉落。 那名叫绿珠的女子,年纪也不小了,约摸着在三十上下。 素面朝天,未施粉黛,却透着清秀之气,想来年轻时应该是一個绝色的美人。 她答应一声,提了一盏灯,在前面领路。 杨承烈父子就跟在绿珠身后走出帐篷,很快来到了一顶小帐篷外。 绿珠挑起帘子,迈步进了帐篷,并且点上了油灯,而后站在门口道:“客人看這裡,可還算合意?” 杨承烈走进去,扫了一眼之后便点头道:“就這裡吧,烦劳姐姐。” 绿珠微微一笑,便躬身退出帐篷。 杨守文把大枪靠在门边,看了看帐篷裡的摆设,忍不住笑道:“阿爹,這环境還算不错。” “那是!” 杨承烈撩衣坐下,笑道:“孤竹是关内最大的羁縻州。 塞外的胡商,中原的商人大都会在這裡进行货物的转交。如果环境不好,又怎可能吸引人呢?” 說着,他从席上拉起一條褥子,便躺倒下来。 “早些睡吧,明日一早我去找人,若顺利的话,差不多明天就可以把事情办妥,后天一早就可以回家。” “喏!” 杨守文答应一声,在另一张榻床上躺下。 杨承烈吹灭了灯,帐篷裡随即陷入漆黑…… 杨守文仰面朝天的躺着,脑海中却仍就思索着杨承烈在路上的那一番话语。 若杨家得罪的是武三思,又是怎么得罪的呢?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竟使得杨家一家老小迁来昌平,在這边荒之地,一住十年? 唉,感觉還真是有些麻烦呢! ++++++++++++++++++++++++++++++++++++++++++++ “驸马,救我;驸马,快来救我!” 那熟悉,同时又陌生的声音再一次回响在耳边。 杨守文睁开眼睛,却发现眼前的景象,和从前的梦境有些不同。 一处荒野之中,一群人正在舍生忘死的搏杀。突然间,一個老人从天而降,只见他手持一杆大枪,枪如蛟龙,人似猛虎,在人群之中左突右冲,眨眼间便到了杨守文面前。 咦,虎吞? 杨守文一眼认出,老人手中的枪,赫然就是虎吞大枪。 而老人…… 若沒有记错的话,那不就是爷爷,杨大方嗎? 一個妇人怀抱着一個刚出生的女婴,躺在不远处。一個幼童走到了妇人的身边,把棉袍脱下来,盖在女婴的身上。杨守文顺着那幼童的目光看去,却顿时愣住了。 “幼娘?” 那女婴竟然长的和幼娘一模一样,她看着杨守文,却露出陌生的表情。 忽然,女婴手裡出现了一口长剑,恶狠狠向杨守文刺来……剑光四射,杨守文的身体好像僵住了似地,眼睁睁看着那口利刃到了跟前,竟连动都沒有办法动。 “幼娘!” 杨守文大喊一声,呼的睁开眼睛。 刺眼的阳光从帐篷的小窗照射进来,他感到有些刺眼,于是连忙闭上眼睛,伸手阻挡。 “小官人醒了?” 一個柔柔的声音在帐篷门口响起。 杨守文连忙坐起来,顺着声音看去,却见一個胡姬正在打扫帐篷门口的席榻。那胡姬,杨守文倒也认识,正是昨日领他和杨承烈来帐篷的那個名叫绿珠的胡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