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命案(上) 作者:未知 悄无声息的上传,默默求個推薦! 圣历元年,公元698年。 身处這样一個时代,别指望能吃上什么丰盛的饭菜,甚至想吃個炒菜都不太可能。 杨守文的晚餐是焖熟的腊羊肉。 粟米打底,腊羊肉摆放在上面,于是在粟米中混杂腊羊肉的香味,同时還能消除一部分油腻感。除此之外,還有两碟青菜。不過看上去清汤寡水,很难产生食欲。 不要小看這么一顿简朴的晚餐,对于這個时代而言,已经是非常丰盛。 杨承烈身为从九品县尉,月俸1.5贯,外加五十石精粟。說起来,這算不得多,但比起贞观年间外官的俸禄,已经增加了不少。武曌执政以来,一直在努力提高外官的待遇。如果是在贞观年间,似昌平县尉這种职务,根本沒人愿意出任。 不過杨家的主要收入,還是来自于那两百亩职田。 杨承烈久居县城,对职田基本上不会過问。杨大方活着的时候,职田收入基本上都掌握在杨大方的手裡。如今杨大方過世,杨承烈虽收回了大半收入,但却依旧给杨守文留下了足够的生活费。从這一点而言,杨守文倒是過的比杨瑞舒坦。 杨守文看上去很瘦,却食量惊人。 一顿晚饭,就消耗了一斤粟米,外加半斤腊羊肉。 吃饱喝足之后,杨守文才放下了碗筷,抬起头向杨瑞看去。 虽然杨瑞被他狠揍了一顿,但从血缘关系上来說,毕竟是他的兄弟。揍他,是因为這家伙欠揍,杨守文心安理得。可如果连顿饭都不给吃,那就是他的過失了。 杨瑞這顿饭吃的很艰辛,肥美香甜的腊羊肉在口中,却沒有丝毫味道。 略一咀嚼,腮帮子就疼的厉害。有心不吃,可杨守文眼睛一瞪,让他顿时沒了脾气。 杨守文這一顿耳光,的确是把他打怕了。 “說吧,好端端過来,有什么事?” 杨守文吃饱了肚子,跪坐在胡床上,慢條斯理问道。 杨瑞放下碗筷,捂着腮帮子颤声道:“马上八月十五了,阿爹准备在弥勒寺赏月,所以让我先過来看一下,還說要杨……婶娘做些准备,免得到时候会有差池。” “赏月?” 杨守文這才反应過来,好像再過些日子,中秋将临。 中秋赏月,举家团员,是這個时代人们很正常的一种活动。 不過听杨瑞话裡的意思,杨承烈這次赏月恐怕不仅仅是为了团员,似乎還請了什么人。 這也正常,杨承烈在昌平已经做了十多年的县尉。 這十几年来,昌平县令都换了四五個,可是杨承烈却一直呆在县尉的位子上,迟迟不见动静。按道理說,哪怕是论资历,杨承烈也能得到升迁。不過,杨承烈自己,却好像并不着急,心甘情愿在這昌平县尉的位子上,踏踏实实一干就是十几年。 “阿爹要請客嗎?” 杨瑞犹豫了一下,轻声道:“阿爹有一位故人前来,說是贵客,所以准备招待一番。” 贵客? 這昌平地处边塞,是苦寒之地,又能有什么贵客? 杨守文先一愣,旋即便放到了一边。贵客能有多贵?而且和他又能有什么关系呢? 杨承烈不過是一個下下县的县尉,杨守文可不觉得,他那贵客能有多贵。 与其考虑這個,還不如想想怎么改善生活。 以前他浑浑噩噩,对生活的要求并不是很在意。可现在……杨守文觉得,他有必要做一些改变。就算那粟米蒸腊羊肉很好吃,但每天吃那玩意,也会觉得腻歪。 “天已经不早了,估计你晚上也回不去。” 杨守文說着,便站起身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道:“我让婶娘给你准备被褥,今晚就住在這裡,等天亮了再回去吧……对了,你脸上的伤,回去该怎么向阿爹解释?” “啊?” 杨瑞心裡一咯噔,连忙道:“我就說是自己摔的,绝不会出卖大兄。” “废话,你不如实告诉阿爹,那不是白挨打了嗎?” “啊?” 杨瑞這时候,突然感觉到自己一向自诩聪明的脑袋瓜子,一下子不太够用了。他看着杨守文,脸上露出茫然之色:难道他的意思是让我向阿爹告状嗎?那岂不是自找苦吃? 杨守文一副孺子不可教的表情,摇摇头,叹了口气。 “回去告诉阿爹,就是是我揍了你。 如果阿爹问为什么,该怎么回答你自己去想……嗯,就這样!我累了,先去休息。” 說完,杨守文头也不回便走出房间。 他這是什么意思? 杨瑞看着杨守文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脑袋已乱成了一锅粥。 毕竟只是個十三岁的孩子,虽然聪明,但也有限。他根本弄不明白杨守文的意思,只是感觉着……莫非他那痴症又犯了不成?总之,杨瑞有一种百思不得其解的感受。 +++++++++++++++++++++++++++++++++++++++++++ “兕子哥哥,为什么要二少爷如实禀报阿郎?” 夜,深了。 杨氏在外面收拾碗筷,幼娘则蜷在杨守文的身边,仰着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脸上露出不解之色,“阿郎最疼爱二少爷,若知道兕子哥哥打了他,岂不是会责怪兕子哥哥。阿翁不在了,再也沒有人护着兕子哥哥,到时候该怎么办?” 杨守文笑着揉了揉幼娘的小脑袋瓜子。 他靠在廊柱上,一只脚耷拉着,仰天看着黑漆的夜空。 从天边,飘来了一片乌云,正迅速向虎谷山方向逼近。杨守文轻声道:“阿翁不在了,還有幼娘在。若是阿郎责怪我,到时候幼娘会保护兕子哥哥,对不对?” “嗯嗯嗯,幼娘当然会。” 幼娘用力点了点头,一本正经的回答。 杨守文的眼中闪過一丝暖意,他把幼娘搂在怀中,“幼娘保护我,我也会保护幼娘。” 幼娘的脸上,更露出灿烂的笑容。 老天爷把他丢到了圣历元年,并且让他浑浑噩噩生活了十七年,而后有一道闪电把他劈醒。如此玄幻的事情发生在杨守文的身上,也让杨守文感受到莫名困惑。 按道理說,有如此玄幻的经历,他身上定然背负着巨大的使命。 可杨守文并不想去承担什么使命,能够重活一次,对他而言已是巨大的满足。前世,他不良于行,每天躺在病榻上,只能和书籍作伴,或是对着电脑屏幕发呆。而现在,他可以自由自在的奔跑,更感受過家人的温暖……這对他,已经足够了。 他只想快快乐乐的活下去,无忧无虑,沒有任何烦恼。 有时候想想,那浑浑噩噩的十七年似乎也是一种幸福,至少那十七年過的很幸福。 轰隆隆! 一道闪电撕裂苍穹,把庭院照映的惨白。 紧跟着,雷声轰鸣,大雨倾盆。 雨水顺着屋檐留下来,很快就形成了一道水幕。 這场雨看样子不小! 他连忙把杨氏叫来,让她带幼娘回房睡觉。而他自己,则回到卧房裡,坐在胡床上,在床桌上铺开一张白纸,就着那盏油灯的光亮,用炭笔在白纸上飞快舞动。 炭笔,是他清醒之后制作出来的第一件物品。 杨守文也擅长毛笔,但是又嫌弃毛笔麻烦。装逼還成,可若是用在日常上……哪怕他已经重生十七年,想要完全适应,也不是一桩容易的事情,倒不如炭笔方便。 這一夜,屋外电闪雷鸣。 而杨守文却灵感泉涌,一直到差不多二更天才停下笔,颇有些困乏的倒在胡床上酣然入睡。 雷雨,在黎明时分停歇。 這场豪雨非常惊人,以至于虎谷山裡的溪水暴涨,甚至冲垮了山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