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黄世仁”姓张 作者:酒徒 第一卷初来乍到 第一卷初来乍到 “不——”沒想到被拉的目标,从牛变成了自己。更沒想到,在娘亲眼裡,自己還不如一头牛,农家少女嘴裡发出一声尖叫,抱着农妇的腿,苦苦哀求:“我不去,我不去。娘,别让他们把我带走!别让他们把我带走。我会干活,我下地,我下地拉犁杖!” “你這丫头,真不知道好歹,我家东主是出了名的菩萨心肠,你去伺候他,是喜鹊飞上了高枝儿,求都求不来的福分!”管家的声音再度从人群中传出,就像一條毒蛇在吐着信子,“王田氏,以女儿抵债,可是你自己說的,并非崔某逼你!” “娘亲,娘亲,我会干活,我下地,我力气大,我下地拉犁杖!”少女的哀求声,撕心裂肺。 然而,却沒换回农妇的丝毫反悔,“我說的,管家,你带二丫走,把牛留下!” “唉——”四周围观的左邻右舍们纷纷摇头,不知道是在哀叹王氏一家命运悲惨,還是感慨王田氏对女儿的绝情。 “让一让,让一让!”已经来到人群之外的张潜努力向前挤去,却因为所处地形偏低,头上的斗笠和身后的竹筐耐事,迟迟无法挤入人群的核心。 “娘,娘,求求你,求求你别让他们拉我走!我会干活,我会织布,我织布织得快,五天就能织好一匹——”人群核心处,少女声音,透過人群,凄厉而又绝望。 “走了,走了,别耍赖!马上天黑了,爷们回去還有事情呢!”恶奴们声音宛若犬吠。 “娘——”尖叫声撕心裂肺。 “张仁,张富,愣着干什么,還不上前拉人,她再不走,就给她讲讲主家的规矩!”管家声音裡,带着明显的不耐烦。仿佛再放着农家少女多求肯他母亲几句,便会耽搁自己升官发财一般。 “娘——”尖叫声愈发凄厉,伴着家奴们的咆哮声,“走了,走了,别给脸不要脸!再不走,爷们拿绳子捆了你……” “住手!”位置比事发核心稍低,眼前還总是隔着三四個大声叹气却不去阻止悲剧发生的农夫,张潜看不太清楚核心处的情况,急得扯开嗓子高声断喝。“光天化日下拉人抵债,你们眼裡還有沒有王法了?” 正在叹气的农夫们侧开身子,惊喜地扭头。待看清楚发声者只有孤身一人,還亲自背着個大大的药筐,心中刚刚涌起的希望瞬间又变成了无奈。 恶霸逼债上门,富家公子仗义相救,只会发生在皮影戏裡。现实中,富家公子哪可能放着大路不走,却到村子裡闲逛? 而眼前這位陌生的管闲事儿者,虽然生得人高马大,身上衣衫也算齐整,却肯定不是什么公子哥。否则,也不至于连坐骑和随从都沒有,還亲自背着個大竹筐! “哎呀,谁的裤带沒扎紧,露出個這么玩意儿来?!”比农夫们還只看衣服的不看人的,是地主家的恶奴。先被断喝声给吓了一大跳,待看清楚发声者只是一名背着竹筐的“采药郎中”,顿时心头怒火汹涌而起,“杀人偿命,欠债還钱,天经地义。你小子是哪個衙门的,多管我家闲事?!” “你他娘的眼瞎啊。我們又沒逼她,是她娘把她给换了牛!”另外一名恶仆干脆迎上前,伸手去推张潜的肩膀。 “她家欠你们多少钱,我替他们還!”张潜一晃膀子,甩开恶仆的手掌。紧跟着跨步上前,横药锄在手,将少女、牛和少女的娘亲,全都挡在了自己身后。刹那间,宛若朱家附体,剧孟重生。(注1:朱家,剧孟,都是秦汉时期著名游侠,以扶危济困,仗义疏财而闻名。) 也不完全是热血上头,买一個紫鹃不過五吊,而张潜现在手裡還有任家预付的九千多吊定金沒有地方花销。腰包鼓了,底气自然充足。 也不是他喜歡多管闲事,作为一個二十一世纪的人,眼前正在发生的悲剧,与他以往所受到的教育以及所认可道德标准,都有着根本性的冲突! 更何况,他刚刚跟贺知章、张若虚两位偶像,谈了一路儒家的仁义,与墨家的兼爱!如果路见不平却绕着走,岂不是口不对心? 当然,如果此刻横在手中的药锄,换成一把剑就更好了。张潜绝对可以摆出一個最拉风的侠客姿势,让正从远处匆匆追過来的贺知章、张若虚和因为跑得慢已经快急哭了的紫鹃,欣赏一下他的墨门嫡传子弟风采。顺便還能再丢下几句掷地有声的话,加深一下贺、张两位老前辈,对自己的好印象。 只可惜,药锄不是剑,恶霸管家和恶仆们,也不给他机会! 就在周围的农夫们纷纷闭眼,以为爱管闲事的采药郎中今天肯定难逃一场胖揍的当口。先前对着农妇母女如同凶神恶煞般的崔管家,忽然如面條般将腰杆弯了下去,“东主,您怎么来了?为這点儿小事儿惊动了东主,老仆该罚,该罚!” “东主?”正抡起棍子准备朝“采药郎中”头上招呼的两名恶奴,张仁和张富吓了一哆嗦,立刻就将手中棍子丢在了地上,目瞪口呆。 他们早就知道东主换了成了前任庄主的救命恩公,他们的姓氏也习惯性地从“任”改成了张。然而,這位新东主却好像出奇地沉迷于“杂学”,庄子上的事情完全丢给了任琮,自己根本不露面儿。所以,作为家丁的他们,到现在還沒资格进院子拜见新东主,更沒机会去看一看新东主到底长啥模样?! 而今天,他们终于见到了。其中一個,還顺口问候的新东主的老子娘! ‘债主是我?是我让他们来逼债的?’ ‘是我授意他们拉负债人的耕牛和女儿?’ ‘他妈的,怎么可能?我啥时候让人逼债了?我啥时候变成了黄世仁?!’ 此时此刻,甭提张潜心中是什么滋味了!手中药锄哆哆嗦嗦,举起放下,放下举起,却不知道该砸向谁? 他可以否认自己对此事知情。 然而,他却无法否认,管家正是来自他的庄子。就在开始试制香水之前,他還在任全的指点下,召见過此人。還按照任全的建议,将庄子上的大事小情,全权相托! 至于那两個恶仆,当时按照任全的建议,他不需要也沒功夫去召见所有奴仆。做庄主的好比军中主帅,能认识并使用好手下主要武将和谋士就行了,除非为了收买人心,否则沒必要去认识一個“小卒”! “他叔,怎么回事?這是谁家年青人,怎么成了咱们的田东?” “你沒看见死崔么,腰都快折到地上了。這东主肯定假不了!” “是东家,新东家原来长這模样!” “挺好看的,就是心黑!” “這是哪一出?先让管家出来逼债,然后他自己又来装好人收买人心么? “嘘,小声点儿。伪君子最恨别人当面拆穿他……” 议论声,在四周围纷纷而起。看热闹的左邻右舍和张家庄的佃户们,终于弄清楚了抱打不平的“采药郎中”身份。或者心中倍感荒唐,或者脸上写满了鄙夷! 這些议论声虽然低,落在张潜耳朵裡,无异于毒针攒刺。 他想大喊一声“我冤枉!”,然而,嘴巴张了又张,却始终沒喊出来。最后,只是化作了一身怒喝:“把牛和人都放下,回去!這家的佃租,一笔勾销!” “是,东主!”从张潜的脸色上,管家就知道今天自己捅了大篓子,毫不犹豫地抱拳答应。 而张潜,再也沒勇气继续面对周围的目光,转過身,落荒而逃。看热闹的左邻右舍和佃户们纷纷让出道路,一個個脸上或者写着困惑,或者写满惊愕,甚至還有人将目光看向呆呆发愣的王田氏母女,脸上涌满了如假包换的羡慕。 “散了,散了,都散了吧!东家,您小心脚下!” “东家,筐子给仆,仆扶着您!小心狗屎!” 两名恶奴张仁和张富,唯恐被张潜秋后算账,摇头摆尾跟上来,替新主人开路。 “滚一边去,你们還嫌我丢人丢得不够么?”张潜正憋了一肚子邪火沒地方消散,挥舞着采药的锄头打飞张仁和张富的手,厉声怒叱。 恶奴吓得缩在一边,不敢继续献殷勤。张潜肚子裡的邪火,却丝毫沒有消退。正羞愤得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走之际,偏偏贺知章、张若虚和紫鹃三個,已经气喘吁吁地追到了近前。 “小友勿怕,老夫来了!光天化日之下,谁家恶霸在仗势欺人?” “小友勿慌,老夫在此!老夫今天陪你跟恶霸干到底。即便是公子王孙,老夫也不准许他们如此胡作非为!” “少郎君,别跟他们一般见识。咱们先回庄子裡去喊人,喊齐了人再来跟他们理论!” 三個关切的声音,宛若三记大耳光,抽得张潜面色青紫,天旋地转! 如有侵权,請联系:##gmai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