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惊喜
邪神死去,污染锐减,众多厉鬼被禁锢于白夜之中,无法危害世间。
全球各地被拉进000号白夜的挑战者们得以复生,绝大多数喜极而泣,与家人朋友紧紧相拥,极少一部分则境遇尴尬——
這场白夜的规则明面上是对抗制,需要挑战者们自相残杀、角逐唯一的生存机会。
要是所有人公平厮杀也就罢了,偏偏涌现出好几個喜好杀戮虐待的异类,从头到尾惨无人道的所作所为,被直播屏幕外的人们目睹了個一干二净。
据說,警方对其中几人展开搜索调查,還真牵扯出不少未结的悬案。
想起直播,白霜行又是一阵头疼。
她不爱出风头,也对追捧和表彰不感兴趣,结果托那些直播画面的福,一夜之间出了名。
先是监察局领导一并进入医院探望,之后又来了几位经常出现在新闻联播裡的高层大人物,小小一间病房被填得满满当当。
白霜行虽然疲于应付這种场面,但自始至终表现得不卑不亢、恰到好处,既沒露怯,也沒生出不必要的傲慢,谈话顺利进行,沒出岔子。
临近告别,监察局提出为华夏区的七人举办一场公开表彰会,白霜行一個激灵,赶忙摇头:
“不用不用,要公开出镜的话,让其他六位去吧——如果有人问起来,說我重伤躺在病床上,短時間内动不了就好。”
沈婵听得噗嗤一笑:“我也不了。”
直播录像在網络上疯狂传播,七名挑战者的长相和名字已被大众所知,作为唯一通关了000号白夜的一群人,他们的风评還算不错。
也正因如此,引来了大量民众和记者媒体的追捧——
譬如现在,医院楼下就等着不少身影。
沈婵觉得,這种情况很让人头大。
“也好。”
为首的中年男人无奈笑笑:“你们在医院好好休息。媒体那边我們会解决,不让记者进来打扰,等過上一段時間,风头就能下去。”
话虽如此,不過白霜行顶着這個名字和這张脸,无论過去多久,恐怕都能被一些人认出。
毕竟阻止邪神降临、化解世界性巨大危机這种事情,不是人人都能做出来的。
他们不打算公开出镜,但应有的荣誉和奖赏還是必不可少,既定的表彰仪式沒法拒绝,白霜行礼貌应下。
除此之外,她還问起另外几位挑战者的情况。
他们同处华夏区,分散在一個国家裡的五湖四海,被传送出白夜之后,自然相距甚远、不在同一個地方。
钟静怡在西,陆观潮在北,陈涛住在东部沿海的城市,贺钰则在东南。
想来神奇,他们原本毫无交集,生活在迥然不同的大江南北,直至进入那场白夜,才命运使然地有了第一次相遇。
比起白霜行,其余人的身体状况全无大碍,只需要定期进行必要的心理咨询。
监察局一天前便统计好了他们的身份和联系方式,借由手机,七人拉了個对话群聊。
【哇哇哇哇哇!我們居然通关了!】
這种咋咋呼呼的语气,不用想也能猜到是陈涛:【从昨天起,我全家都被记者和亲戚朋友堵满了——你们呢?】
【谢天谢地,让他们全都去拜访你吧。】
钟静怡诚实回答:【我已经待在卧室不出门了。】
从之前就能看出来,她是内敛含蓄、偏向理性的性格,会把所有采访拒之门外,在白霜行的意料之中。
陆观潮的文字紧跟其后:【耐心等上一段時間,让這件事的热度下去吧。】
最
后是贺钰。
他只回了非常简短的三個字:
【工作中。】
白霜行:……
刚从危机裡逃出生天,转身就要卷起衣袖,整理未完成的重要案子。
怎么說呢,不愧是你。
【谢谢你啊!】
陈涛拍了拍白霜行的头像:【最后那個破局办法,我是真沒想到——要不是你,我现在已经变成一具尸体了。】
白霜行笑笑,垂头答:
【是你们先把神尘送到我手裡的。】
她从不居功自傲,能通关白夜,是所有人一起的功劳。
【话說回来,既然邪神已经完蛋,之后還会出现白夜嗎?】
陈涛打字飞快:【我刚看新闻,好像又有人被拽进去了。】
【偶尔会有。】
季风临耐心回复:【不過,邪神的力量只剩很小一部分残余,裡面的厉鬼掀不起风浪。现在的白夜,基本不存在生命危险。】
這是九头蛇告诉他们的。
它从沉眠中醒得很快,为了节省所剩无几的力量,還是化作一條小黑蛇的模样,乖乖盘踞在白霜行床头。
据它所說,如今人类的意识已经主导了大部分白夜,不会允许鬼怪作乱。
之所以還有极少数的人被拉进生存挑战,全因個别厉鬼怨气难消,试图冲破禁锢。
“你们大可放心。”
小蛇弯着眼睛,语气轻而柔:“就算有人进入白夜,也能得到系统的协助——现在的主系统,已经完全由人类意识体控制了。”
在此之后,等它的力量恢复,就将逐一清理留存着的白夜和厉鬼,让這個世界真正恢复安宁。
所有人的生活,也能慢慢步入正轨。
【這样啊!那太好了!】
陈涛是個热心肠,透過文字,可以想象出他咧嘴轻笑时的模样:【不久后,咱们都要去首都参加表彰仪式吧?到时候见!】
白霜行发了個流泪猫猫表情包:
【如果要出镜的话,你们加油。】
沈婵:【我們這边三個,全都拒绝了。】
季风临:【嗯。】
钟静怡:【直播录像传出去以后,昨天我走在大街上,被一群孩子追着要签名。老天。】
陆观潮:【我這边也有。那些小孩非要问我是不是绿巨人。】
他不就长得高了一点壮了一点而已嗎?怎么就绿巨人了?
贺钰:【……】
贺钰:【你算好的。因为那招‘万灵灭’,我侄女的所有朋友都知道,她叔叔是個黑魔仙。】
其余人乐不可支,齐齐发送大拇指。
和他们简单聊了几句后,在住院的第三天晚上,白霜行见到三個熟悉的人。
准确来說,并非人类,而是“亡魂”。
——两女一男,既是那三位曾经在她童年时期出现過的老人,亦是白夜裡的母亲和两個孩子。
时過境迁,他们已不似白夜裡的模样,清一色满头白发,目光沧桑而和蔼。
与白霜行视线相对,中间的母亲倏然笑开。
“突然前来拜访,是不是吓了你一跳?”
她神色柔和,丝毫不带厉鬼的煞气,看上去只是一位寻常老妪,唯独双足飘忽,微微上浮。
白霜行怔住:“您……”
其实有個問題,她一直想不通。
她在白夜裡回到百年以前,通過献祭自身的方式驱散邪祟,拯救了他们三人的性命。
而在百年之后,寿终正寝、化作鬼魂的三名老人找到她,在她年幼无助时,让她努力活下去。
时隔百年,因果形成了完美的闭环,
每個环节都严丝合缝,可——
当年的屏障還沒有被邪神破坏,为什么他们能来到這個属于人类的世界?
“那场白夜结束以后,村子裡的人,都以梦境的形式记起了它。”
老人悉心解答:“我們的村子位于两個世界交接之处,知道屏障受损后,便肩负起了修补和守卫的工作。”
那是一個非常尴尬的时期。
人类意识体陷入沉睡,九头蛇丧失了力量,虽說邪神重伤逃跑、暂时造不成威胁,但仍有众多厉鬼妄图冲破枷锁。
于是,這個村子开始了漫长的守护。
活着的人研究驱邪术法,死后化为鬼魂,便继续游荡在两個世界的交接处,有时发现逃窜的厉鬼,還要将它们擒住。
“自古以来,两個世界之间的屏障其实并不稳固。”
老人說:“仔细想想,是不是从千百年前起,就已经有了鬼怪的传說?其中一部分传說并非胡编乱造,而是厉鬼找出屏障上微小的裂痕,由此到了人间。”
曾经九头蛇的工作,就是不断修复那些开裂的缝隙。
白霜行若有所思,点点头。
“我們守在边界,能在两個世界来回穿梭。”
老人凝视她的双眼,温声一笑:“所以,有时会去悄悄看看你。”
救下全村人性命的女孩,他们一直沒忘。
通過人类灵魂的气息,他们在某天终于找到白霜行,为了不改变歷史,只敢远远看她,从未有過实质性的接触。
直到身为她母亲的女人割破自己手腕,不到十岁的女孩目光幽幽,望向尸体手中那一把血淋淋的刀。
他们在那时现身,制止了白霜行效仿女人做法的念头,如家人一样陪在她身边,给她說些蹩脚的笑话,也翻箱倒柜为她寻找食物,不经意间看见一根胡萝卜。
早在白夜裡,几人围在桌前吃饭时,白霜行就曾表现出对這种食物的抵触;之后偶尔来见她,更加明白了她的好恶。
于是他们发出愤然的低骂,那句话,被懵懂的女孩记在了心中。
如此,因果相应,才总算形成一個完完整整的圆。
压在心裡這么多年的执念,在此刻烟消云散。
白霜行了然颔首,不自觉笑道:“谢谢。当年见到你们……对我来說,很重要。”
她顿了顿,好奇追问:“接下来,你们還会继续守护屏障嗎?”
“嗯。”
左侧的老翁笑着点头:“我們会协助九头蛇处理白夜裡的厉鬼,毕竟它现在——”
目光一转,他看向床边的小蛇。
九头蛇毫无强者的自觉,双眼弯成小小月牙,摇着尾巴点头。
之后一切如常。
白霜行在医院裡接受治疗,皮肉伤一天天愈合,沈婵、季风临和江绵日夜在她身边照顾,持续了整整一周。
她受伤并不严重,七天過去基本恢复,出院后,先是去往监察局配合调查,又从薛子真口中了解到不少白夜的现状,折腾来折腾去,准备回家时,已经入夜。
“這些有关部门,事情为什么总這么多?”
沈婵一直陪在她身边,打了個哈欠:“回家以后好好休息吧,今晚应该能睡個好觉。”
季风临送她们回家,眸光一动:“最近天冷,注意保暖。”
白霜行点点头。
時間過得飞快,她第一次进入白夜时,還是落叶纷飞的秋季。
只一眨眼的功夫,气温骤降,迎来了冷冽寒冬。
走在屋外,瑟瑟冷风一個劲儿往骨子裡钻,白霜行打了個寒颤,从口袋裡拿出钥匙。
咔擦。
钥匙孔随之转动,推门而入,便是浓
郁昏沉的一片漆黑。
沒有人,也沒有声音。
【神鬼之家】裡的鬼怪受到邪神重创,至今处于昏睡之中,未曾对她做出回应。白霜行往手心裡哈了口热气,打开门边的灯。
按下按钮,客厅裡的光线却并未亮起,静悄悄黑黢黢,让她下意识愣住。
白霜行又按了次开关,仍然毫无反应。
“家裡的灯好像……”
她正要转身,猝不及防地,忽然瞥见一缕微光。
像是蜡烛的光。
在笼罩四野的暮霭中,有人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用不甚熟练的强调唱:“咳……祝,祝你生日快乐,祝你……”
清冽悦耳,带着点儿别扭的桀骜,是修罗的声音。
唱完一句,许是觉得害羞,青年低声急道:“怎么就我一個,你们别哑巴啊!”
不知有谁笑了一下。
秦梦蝶的嗓音潺潺如水,接上修罗几近变形的曲调:“祝你生日快乐。”
然后是噙着笑的光明神女,欢欣雀跃的099和蹦蹦跳跳的笔仙。
……欸?
白霜行呆呆立在门边。
身后就是刀子一样的冷风,她却莫名颊边生热,突然红了脸。
那缕明亮的火光摇曳不定,一步步朝她靠拢,离得近了才能看清,是個造型古怪的奶油蛋糕。
蛋糕被修罗捧在手裡,瞧上去不像是由甜品店做出,形状歪歪扭扭,圈出一個不大规整的圆,上面的奶油打算挤出個什么动物,因手艺生疏,成了意味不明的异形体。
显而易见……這是一個生日蛋糕。
因为出生在冬天,所以她名叫“霜行”。
烛火照亮一双双熟悉的眼,立在他们之间,十分少有地,白霜行感到了手足无措。
“霜霜。”
身后的沈婵尾音含笑:“生日快乐。”
季风临站在夜风袭来的方向,为她挡下簌簌冷意。
他也說:“生日快乐。”
江绵穿着厚厚的雪白毛衣,活像一只绵软兔子,伸出双手,给她一個大大的熊抱。
寂静夜色裡,心脏的每一次剧烈跳动都无比明晰。
今天是她的生日。
白霜行原本以为,大家太累太忙,不会有什么人记得。
一個人度過生日,于她而言并不稀奇——
不知怎么,在恍惚的瞬息,白霜行眼眶发酸。
“這是我們一起为你做的蛋糕。”
电闸被推开,秦梦蝶打开客厅裡的灯:“虽然模样有点儿……但味道应该沒問題。”
“都怪這家伙。”
光明神觑一眼修罗:“非說要用奶油做一條龙,结果不知道弄出了個什么东西。”
笔仙一震:“居然是龙嗎!”
它它它還以为是大青蛙,幸好沒当着修罗的面說出来!
“我?”
长发青年冷声嗤笑:“不解释一下,为什么蛋糕外型像一团烂泥?”
光明神回以微笑:“這叫流、线、型。”
“毕竟大家都沒有经验。”
小黑蛇盘踞在秦梦蝶肩头,看向白霜行:“悄悄告诉你,他们看起来不着调,其实学得很认真,這個蛋糕是经過无数次失败之后才得到的成果哦。”
修罗一针见血:“当着我們的面,這也算‘悄悄’?!”
小黑蛇摇摇尾巴,仰着头朝他笑。
无耻卖萌。
修罗嘴角一抽。
家裡,好像更闹腾了。
099有些小孩心性,操控着修罗刀来到白霜行身边,和她轻轻一贴:“生日快乐!新的一岁,要更开心哦
!”
光明神女不再理会和九头蛇大眼瞪小眼的修罗,回首一笑:
“我們听說在人类的世界裡,亲手制作的礼物更有诚意,所以准备了這個惊喜。本来打算送去医院的,沒想到你恰好在今天回家了。”
她說着挑眉,看向季风临:“方法步骤是他教的,還不错。”
季风临留在医院裡陪护,只能通過手机进行线上指导。
一大家子神明鬼怪,唯有秦梦蝶還懂点厨艺——
但架不住满屋子的笨蛋队友。
白霜行噗嗤笑开:“谢谢。”
对了。
她眨眨眼,抿了下嘴唇:“我也有個惊喜,要告诉你们。”
一句话出口,吵吵嚷嚷的室内瞬间静下。
好几双眼睛同时看着她,白霜行止不住笑意,挽上季风临手臂。
身旁的人明显一僵。
沒有多余的言语,白霜行指指他胸膛:“這是我的男朋友。”
一秒钟的寂静。
三秒钟的寂静。
五秒钟——
第五秒,客厅裡响起修罗的鸭子叫:“嘎哈——?!”
江绵小朋友整個愣住,张大嘴巴。
哥哥和姐姐,在一起了?這是在一起的意思嗎?她沒听错吧?
她她她是不是在做梦!
099扬高声调:“欸?男朋友?所以你们两個?欸欸欸?!”
“嗯。”
季风临不紧不慢扬起嘴角,直视长发青年睁圆的双眼:“小舅舅。”
哎呀。
秦梦蝶捂住嘴巴,沒压下唇边的笑;早有预感的笔仙啧啧不停,发出一声长长的“噫——”。
光明神顿了半晌,双眼微眯:“男、朋、友?”
可以,不错,真是好大一個惊喜。
几秒钟前她還满目欣赏瞥向季风临,到现在,俨然成了呵呵冷笑。
两位水火不容的神明在此刻终于达成一致,同时向季风临勾勾手指头。
九头蛇在一旁欢欢喜喜摇尾巴,忍不住对099說悄悄话:“家裡,氛围真好啊。”
室内剑拔弩张,室外的沈婵心满意足露出姨母笑,不枉她当了這么久的助攻,谁看了不說一句mvp。
嗯,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就很舒坦。
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房屋,再度溢满乱作一团的嘈杂响音。
白霜行立在门边,不自觉弯起嘴角。
身边扑来一阵清凉微风,当她低头,见到江绵干净澄澈的黑眼珠。
“姐姐。”
女孩小心翼翼问她:“你和哥哥,是互相喜歡的意思嗎?”
白霜行摸摸她脑袋,点头。
于是那双黑沉沉的双眼蓦地泛起亮色,仿佛有抑制不住的雀跃在腾涌律动,江绵一把将她抱住,原地跳了跳。
“姐姐生日快乐!”
她說:“以后的每一年,都要在一起哦。”
现在是初冬的夜。
天边渐暗,铅灰的暮色沒有尽头。
在這座方方正正的小屋裡,灯火熹微,暖意融散,如同暗夜裡散发柔光的月亮,也像一只沉静安稳的小舟,漂浮在无边深海之上。
這是他们的家。
耳边仍是鸡飞狗跳的叽叽喳喳,前所未有的安心将她充盈,携来暖烘烘的热。
白霜行笑着回应:“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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