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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一條校规(九)

作者:纪婴
被捂住双眼之后,视野裡只剩下一片漆黑。

  四面八方充斥着萧瑟凌厉的风,她背后的温度却是温热柔和,让江绵一時間来不及反应,就像做了场离奇的梦。

  她……被人救下了嗎?

  将她抱住的這個人——

  眼球怪物浑身震颤,发出一声声刺耳的尖啸,眼球中央的血盆大口一开一合,显然做足了准备,打算再次发起袭击。

  只可惜,它沒能如愿。

  江绵拼尽全力敲响了办公室的大门,沒過多久,房门被人打开。

  “出什么事了?”

  长相与常人无异的班主任站在门口,目光飞快掠過几個面色惨白的学生、把江绵牢牢护住的季风临,以及走廊上狰狞可怖的眼球怪物。

  說来神奇,当她出现,眼球怪物顿时停下怒嚎,整個身体如同静止,只有眼珠子還在骨碌碌转动。

  见到它,班主任露出愠怒的神色。

  “学校裡有過规定,不允许扰乱校园秩序、伤害学生。”

  她沉声說:“你违反了规则。”

  话音方落,走廊中响起一阵微弱的嗡鸣。

  鸣声悠长,好似某种警报,很快,眼球怪物发出尖声哀嚎——

  一团青蓝色的火焰从它眼角生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四周蔓延,很快灼烧到它的眼珠、眼白、乃至于一條條古怪的血管。

  烈焰汹汹,青蓝色泽透出万分幽异。

  眼球怪物痛苦不堪,奋力挣扎着扭动身体,然而那火焰并不能被外力扑灭,无论它挥动血管引出呼呼冷风,還是用力在地上滚来滚去,火势都毫无消退的意思。

  不到十秒钟的時間,怪物燃烧殆尽,化作一团青灰。

  沈婵看得目瞪口呆:“眼珠子已经很强了,班主任居然能一招灭掉它……她得有多厉害啊?”

  白霜行正暗暗思考着什么,闻言点了点头。

  “你们還好嗎?”

  眼球怪物消失在视野裡,班主任脸上的怒意迅速褪去,微微扬起嘴角:

  “最近学校裡经常出现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让同学们受惊了——医务室暂时关闭,如果有同学受伤,可以来我這裡擦药。”

  她表现得温和友好,加上刚刚保护了在场所有人,看起来還算值得信赖。

  陈妙佳眼眶发红,怯怯向她靠近一步,忍不住询问:“老师,這都是怎么回事啊?那些校规,還有学校裡出现的怪物……太吓人了,您能告诉我們嗎?”

  陈妙佳說着一顿,想起不久前见過的血腥画面,抬手擦去眼角的泪珠:

  “好多人都死了……有的死在实践课程裡,有的被那只怪物直接撕成碎片,我們学校为什么会变成這個样子?”

  班主任的表情有些无可奈何。

  “我也不清楚原因。”

  她說:“但可以确定的是,只要按照校规上的內容去做,一旦遇到危险,立刻来办公室找我——這样的话,你们一定不会出事。”

  白霜行垂着眼,听她继续說:“无论何时何地,老师都会保护你们。”

  班主任的办公桌裡准备了擦伤药和碘伏。

  在逃跑過程中,几個学生或多或少都经历過磕磕碰碰,這会儿手上脚上全是淤青,跟着她一起进了办公室。

  一场危机有惊无险地度過,白霜行松了口气,看向走廊尽头的角落。

  班主任出现后,季风临缓缓松开了覆在江绵脸上的手掌,从地上站起身。

  小朋友還有些恍惚,茫然眨了眨眼睛,仰头望向身前的少年时,双眼一点点睁大,溢出浅浅微光。

  是熟悉的柳叶眼,高鼻梁,還有薄薄的嘴唇。

  就连笑起来的弧度也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并不张扬,而是温温和和的,带着点儿近乡情怯的紧张与青涩。

  江绵怔怔开口:“哥……哥哥?”

  身穿蓝白校服的少年定定凝视她半晌,倏然弯起眉眼无声笑开,抬起右手,摸摸她脑袋。

  刚触碰到毛绒绒的黑发,就见小朋友眼眶一红,瘪了瘪嘴——

  然后呜呜呜哭着张开两只小短手,用力把他抱住。

  在白夜裡苦苦挣扎那样久,她无时无刻不在盼望着重逢,然而如今当真见到了,满肚子想說的话一句也吐不出来,只有眼泪不停地落。

  厉鬼的眼泪呈现出血红颜色,江绵哭着哭着意识到這一点,动作停住。

  她不想弄脏哥哥的衣服,抽抽噎噎后退一步,然而下一刻,就被对方用更大的力气回抱起来。

  “对不起。”

  季风临轻轻抚摸小孩的后脑勺:“那时候,我沒能救你。”

  妹妹被父亲卖给修习邪术的百裡,当他再见到她,已经是警方上门、让不到十岁的男孩前去认领尸体。

  妹妹明明是和他一起上学的。

  他如果能把她看得更紧一些、保护得更好一些,江绵或许就不会出事了。

  有很长一段時間,他被自责感折磨得快要发疯。

  江绵用力摇头。

  小孩還在呜咽着哭泣,一时說不出话,季风临微微抬眼,看向不远处的白霜行。

  他笑了笑:“谢谢。”

  心裡的一颗石头稳稳落地,白霜行礼貌颔首,回他一個浅淡的笑。

  兄妹时隔多年终于团聚,她不好打扰,与沈婵对视一眼,走进办公室裡。

  室内的陈设装潢非常普通,面积不大,整齐摆放着好几套桌椅。

  除了他们的班主任秦梦蝶,這裡還有几個“老师”——

  准确来說,是书头人身的怪物。

  白霜行逐一打量它们的扉页,物理,化学,英语……

  沒有语文和数学。

  取而代之的,是两张空无一人的办公桌。

  嗯……看来那两位老师死得很透。

  办公室裡的气氛原本還算祥和,在她进门的一刹,几個长相古怪的“老师”纷纷抬头,投来冷肃且警惕的目光。

  一瞬间,它们达成了共识——

  這就是那個新转来的問題学生。

  那可是两個老师啊。

  语文的惨死已经让它们惊掉下巴,就在不久前,居然又传来数学完蛋的消息,還是死在同一個人手上。

  走哪死哪,這人是死神高中生嗎?

  “白霜行同学。”

  化学老师似乎正在气头上,语气称不上友善:“我們還想找你问個清楚,沒想到你自己来了——請你好好解释一下,为什么会连续出现两次教学事故?!”

  果然是因为這件事。

  “比起你们口中的‘教学事故’,很多学生在上课时候死掉了,這才是应该关注的重点吧!”

  沈婵毫不犹豫地怼回去:“這种事甚至不是教育局能够管理的范畴,你们得被送去警察局!”

  “就是。”

  陈妙佳壮着胆子,声音很小:“你们的命是命,我們学生的命就不是了嗎?”

  与沈婵的义愤填膺相比,白霜行本人倒是沒什么情绪起伏,只微微笑了下:“我的所作所为有問題嗎?”

  不等化学老师出声,她慢條斯理說:“請问,我有违反校规,做出违背规则的事情嗎?”

  办公室裡沉默一秒。

  老师们当然想做出肯定的回答,但仔细一想……這事儿似乎還真沒有。

  白霜行看出它们的沉默,又轻声开口:“我有亲手袭击老师、直接导致两位老师死亡嗎?”

  人身书头的怪物们:……

  好像,還是沒有。

  虽然数学和语文都因白霜行而消失,但归根结底,她顶多算一個间接凶手。

  语文老师自己对学生们动了杀心,打算大开杀戒时,被鬼魂袭击致死;

  数学老师则是死在四只饥肠辘辘的触手怪物手裡,至于白霜行从头到尾做了什么?她只是和触手怪物们說了几句话。

  “利用古诗词进行攻击,是语文老师自己定下的规矩;数学老师让我們饲养怪物,也从沒限制過饲养的方法。”

  白霜行面不改色:“我只是在他们设立的框架裡,努力想学好這两门课程、通過实践考核而已。”

  一個认真遵守规则、只想好好学习的学生,她有错嗎?

  就算导致了不好的结果,也只能說是无心之過。

  怪物老师们集体陷入沉默。

  “關於教学事故,白霜行同学确实应该多加注意,以后上课的时候,不必思考太過偏激的解题思路。”感受到气氛的尴尬,班主任笑着說:“对你好,对老师们也好。”

  她還有句话沒說出口。

  如果继续像這样下去,不到两天,班裡的老师就会被白霜行祸害得一干二净。

  就算学校打算招聘新员工,那速度,估计也赶不上她引发教学事故的效率。

  “不過——”

  班主任目光一转,又笑了笑:“各位老师的实践课也不用布置太难,学习是個循序渐进的過程嘛,這是一种全新的教学方式,总要让学生们慢慢适应。”

  听她這么說,白霜行颇感新奇。

  真沒想到,這位班主任居然会帮他们這群学生說话。

  自从进入白夜以来,几乎所有教职工都表现得神神叨叨,对学生怀有很深的恶意。

  从外形上看,老师们更是被扭曲了原本的相貌,变成不人不鬼的怪物,只有班主任和校长仍然保持着正常。

  這场白夜的主人……会不会就在這两人之中?

  她或他,又为什么会产生如此强大的怨念呢?

  班主任从抽屉裡拿出擦伤药,逐一分发给战战兢兢的学生们。

  有個男生颤抖接過,带着哭腔问:“老师,好多同学都在上课时候死掉了……我們不想再上,行不行?”

  白霜行循声看去,是语文课上和她同一小组的眼镜男生,班裡的纪律委员。

  “這怎么可以?”

  班主任露出惊讶的神色:“来学校就是为了上课,也许现在很苦很累,但只要坚持下去,你一定不会后悔的。”

  听她的语气,仿佛觉得這种凶残万分的课堂再普通不過,属于正常现象——

  白夜有自己的一套逻辑,在這所学校的世界观裡,学生就该像這样学习。

  眼镜男生和她讲不通道理,表情更加难過。

  “好了,你们在這裡好好休息吧。”

  班主任后退一步:“出了两次教学事故,我和其他老师要去开個短会。”

  老师们窃窃私语一番,很快离开了办公室。

  几個高中生面面相觑,眼神裡只剩下绝望。

  季风临带着江绵进来,看见他们神色,心中了然:“說不通?”

  “那些老师,他们——”

  眼镜男生灰心丧气,努力寻找合适的措辞:“他们就像活在另一個世界裡,觉得现在的一切很正常。”

  他說话时抬起双眼,瞥见季风临衣服上的大团血红色水渍,倒吸口冷气:“你的校服——”

  那是江绵的眼泪。

  季风临摇头,语气温和:“不是血。”

  有人好奇嚷嚷:“小季,你真从窗户旁边的自来水管道翻上去了?這也太——太厉害了。”

  发现走廊裡的血管后,大部分学生都放弃了這條生路。

  虽然也有人考虑過爬上三楼,但思来想去总觉得危险,要是一不小心摔下去,准会当场完蛋。

  也就他,居然真的莽上去了。

  季风临满不在乎地笑笑:“总要试试。”

  他一顿,望向白霜行:“你们有沒有受伤?”

  白霜行摇头。

  江绵拉着哥哥的蓝白校服衣袖,语气裡满是自豪:“姐姐很厉害的!”

  刚刚在外面的时候,她已经向哥哥大致讲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丝毫沒掩饰对白霜行的喜歡,十句话裡有八句在夸她。

  现在過去不到几分钟,女孩又忍不住继续夸夸:“她帮了我好多好多忙——!”

  季风临扬起嘴角,耐心回她:“嗯。能看出来。”

  一旁的陈妙佳:……

  目睹過江绵被召唤而来的场景,此时此刻,陈妙佳的脑子裡乱成一团。

  等等,這個孩子是厉鬼沒错吧?先不說她居然会与人类和睦相处,当时白霜行介绍的时候……

  不是說這孩子是她家的小妹妹嗎?

  到现在,女孩又和季风临表现得像是一家人……

  那季风临和白霜行是什么关系?

  “小季。”

  有個男生看向江绵,面露好奇:“這是你妹妹?长得好可爱。”

  就是眼睛怪怪的,而且白得過分,也许生病了吧。

  陈妙佳飞快望一眼季风临。

  他說了“嗯”。

  ——所以真是一家人?他俩到底……

  “绵绵不仅可爱,還很勇敢。”

  想起走廊裡惊心动魄的场面,白霜行叹了口气,上前摸摸小孩脑袋:“不過,以后如果再有决定,先和我商量一下,好不好?”

  见江绵点头,她弯起眼角眉梢,笑意诚挚温柔:“今天谢谢你,绵绵很棒。”

  她哄起人来很有一套,江绵听着抿了抿唇,有开心想笑的意思,止不住双眼裡的雀跃。

  “既然大家都在這裡。”

  白霜行說着抬头,再开口,嗓音裡多出严肃的意味:“我們不如捋一捋事情的前因后果。”

  “好像……沒什么前因后果。”

  陈妙佳茫然:“今天秦老师忽然宣布了全新的校规,然后一切都变得不同。”

  “大部分老师变成了怪物,只有班主任秦梦蝶和校长是正常人形态。”

  白霜行說:“而且,‘校规’也是由他们两個发给我們的。”

  季风临听懂她的意思:“你觉得,他们很可能是导致這些变化的罪魁祸首?”

  “理论上只有一個。”

  在這场白夜挑战的時間点,“白夜”的概念還沒出现。

  白霜行尽可能用通俗易懂的话解释:“我听說過类似的灵异现象,之所以发生异变,是因为有人心怀怨念而死,意识扭曲了空间。”

  她解释完毕,认真发问:“在班主任和校长之间,或是你们班级的其他人裡,有谁符合這一点嗎?”

  陈妙佳摇头:“我們班的同学都很正常啊!怎么可能有人心怀怨念,還、還死掉……”

  “就我們所知,班主任和校长都是不错的人。”

  季风临說:“班主任秦老师是a大毕业生,本来可以去待遇更好的学校,却選擇了回到家乡這個小地方教书。她性格很好,大部分学生都喜歡她。”

  他停顿须臾:“至于校长,我們了解得不多,听說他为人正派,性格也很随和,這么多年来,从沒有過丑闻。”

  不管哪一個,都不像是怨气深重的样子。

  “那学生呢?”

  沈婵摸摸下巴:“小說裡不都那么写嗎?校园霸凌,集体孤立什么的。”

  办公室裡沉默了一秒。

  好几個高中生默默扭头,看向一旁的眼镜男生。

  眼镜男生:……

  “喂,你们不要诬赖好人!”

  他气得满脸通红:“我很正常好吧!而且那件事不是翻篇過去了么!就持续了一個星期不到而已!”

  “他因为性格太一板一眼,被我們班裡的几個同学欺负過。”

  瞥见白霜行困惑的表情,季风临低声解释:“秦老师知道以后,很快帮他把這件事解决了。”

  白霜行明白了。

  难怪她总觉得眼镜男生对班主任十分信赖,见班主任不肯终止课堂,他還露出了失落的神色。

  他应该很信任秦梦蝶。

  虽然学生和老师都有可能是白夜的主人,但白霜行私心觉得,答案一定在班主任和校长之中。

  身为這场白夜的创造者,那只厉鬼实力强大,在這個危机四伏的世界裡,不可能任人宰割。

  想到這裡,她静静看向班主任秦梦蝶的办公桌。

  有意保护学生们、拥有自我意识、与学生之间的联系非常紧密……

  目前看来,班主任的可能性最大。

  如果真的是她,到底经历過怎样的事情,才让她化作了厉鬼呢?

  现在線索不够,白霜行上前几步,靠近秦梦蝶的办公桌。

  桌面整洁干净,抽屉裡放着几本關於人际沟通的书,沒什么奇怪的地方。

  她观察得认真,目光经過角落裡的日历,忽地停住。

  日历翻到了10月,在10月10日

  季风临也看到那條横线,沒等她问,就低声开口:“今天是10月8号。”

  那就是后天。

  白霜行心头动了动。

  這次的白夜挑战,主线任务是在学校裡存活两天,時間与10月10日紧紧相接。

  班主任果然和主线有关。

  办公室裡沒有老师,正是他们搜集线索的时候。

  白霜行把老师们的办公桌全都翻找一遍,可惜的是,沒再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這些老师除了长相瘆人,连名字也被扭曲成了奇奇怪怪的风格。

  譬如语文老师叫“泊诗先生”,数学老师叫“艾萨克马顿”,英语老师叫“英格力士梦露”,物理老师则是“爱因巴基斯坦”。

  显然只是被白夜主人随意拼凑出来的工具人。

  学生们疲于奔命,好不容易能抽空休息一会儿,纷纷瘫倒在办公椅上。

  沒過多久,办公室大门被重新打开。

  老师们结束了会议,班主任秦梦蝶走在最前面,看见他们,扬唇一笑:

  “休息好了嗎?快回教室吧。下节课是物理,老师已经去教室等着了。”

  白霜行笑得礼貌:“谢谢老师。”

  她语气淡淡,佯装漫不经心:“对了。秦老师,我无意间看到您的日历,后天被标注了出来——那天会有好事出现嗎?不会是考试吧?”

  秦梦蝶一愣,再转眼,神色恢复如常:“那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私事罢了。”

  意料之中的反应。

  在毫无线索的情况下,秦梦蝶不可能如实相告。

  白霜行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所以沒觉得多么失望,目光微微上抬,掠過几個任课老师。

  绝对不是错觉。

  在它们身上,正散发着无比浓郁的恶意,以及幸灾乐祸的窃喜。

  她连续引发两次教学事故,不仅這些老师,连监察系统663都心生不满,在即将到来的物理课裡……

  物理老师一定会想方设法除掉她。

  回到教室时,走廊裡恰好响起上课铃声。

  這次站在讲台上的“老师”穿着一件朴素格子衬衫,头上的书籍印有[物理]二字,与众不同的是,它的书本顶端有被磨损過的痕迹,掉了不少颜色。

  很像秃顶。

  白霜行在心裡默默感叹。

  “同学们都到齐了。”

  它语气愉悦,嗓音浑厚洪亮:“快回座位上坐好吧,马上开始上课。”

  說话时,它脖子上的厚重书籍悠悠一晃,朝白霜行所在的方向偏了偏。

  “要小心。”

  沈婵低声提醒:“這位,来者不善啊。”

  白霜行点点头,迈步走向角落裡的课桌,出乎意料地,瞥见身旁多了一道小小的影子。

  是江绵。

  她有些诧异:“你不和哥哥一起嗎?”

  江绵正了正神色,看一眼讲台上的物理老师:“那個人,想害你。”

  白霜行哑然失笑:“哇,绵绵這都能看出来?”

  “我是小孩子,又不是笨蛋。”

  女孩耳朵一红,声音更小:“而且……哥哥也让我陪在你身边。”

  季风临是個聪明人,能察觉到老师们对她的杀心。

  无论遇到什么样的情况,有個厉鬼在身边帮衬,生還几率一定会大许多。

  白霜行扬眉,下意识看向教室另一边的季风临,挺巧,他也往她這边瞟了一眼。

  也许沒想到会四目相对,对方动作一滞,略显局促地摸摸耳朵。

  等心裡的局促感消退一些,季风临眨眨眼,朝她很轻地笑了笑。

  白霜行用口型告诉他:“谢谢啦。”

  当她走到课桌前,物理老师浑厚的嗓音同时响起。

  “欢迎大家来到物理课。”

  它說:“本节课只有唯一一场实践活动,希望同学们学习愉快。”

  “接下来……让我們开始吧。”

  還是熟悉的眩晕感。

  身前一道刺目的白光闪過,白霜行闭上眼睛,再睁眼,教室又一次消失不见。

  她置身于一座花园。

  江绵沒有被传送到她身边,应该正在花园裡的某個角落。

  园子裡盛开着姹紫嫣红的各色花卉,浅绿色的枝藤交错缠绕,空气裡弥漫着浓郁的花香,让她不太习惯地捂住了口鼻。

  除了花朵,這裡還有许许多多蜿蜒的高墙。

  墙体高耸坚固,像蛇一样扭曲着盘旋而過,一眼望不到尽头,四面八方随处可见分岔路口,给人一种处在漩涡中心的错觉。

  与其說是花园,倒不如称之为“迷宫”。

  這场实践的時間被设定在傍晚,天边残阳如血,晕染出一片片猩红色泽。她所在的地方被高墙影子全然笼罩,只能看见非常微弱的暗光。

  物理课……会让学生们干什么?

  這個念头划過心口,耳边适时响起抑扬顿挫的广播声。

  “欢迎同学们来到欢乐愉快的物理课堂!本次实践名称为[物理大逃杀]!”

  “众所周知,物理与我們的生活息息相关,重力、摩擦力、拉力、光、热、电……”

  “不知道同学们有沒有想過,如果有一天失去了物理,這個世界会变成什么样、我們人类又会有怎样的感受呢?”

  ……什么?

  白霜行一愣。

  “今天,让我們来试着感受一下吧!”

  广播声裡透出幸灾乐祸的笑意。

  “接下来,通過脑海中出现幸运大转盘的方式,同学们的物理感知将被随机剥夺。”

  “打個比方,如果我转到了[摩擦力],我身体上的所有摩擦力都会消失,走起路来……哦,那样就沒办法走路了,恐怕需要另辟新径。”

  广播中的声音又笑了笑。

  “为了让实践活动更有挑战性,就在今天,我們有幸請来了几位杀人魔。”

  “杀人魔散布在迷宫裡的各個角落,只要被他们抓到,就会立刻淘汰——如果可以的话,請同学们好好躲藏吧。”

  不用它明說,所有人都知道所谓“淘汰”的意思。

  落到杀人魔手裡,怎么可能会有好下场。

  白霜行已经开始有些头疼。

  口口声声說什么幸运大转盘……到她這裡,百分之百会暗箱操作,给她留下最差的選擇。

  “对了,贴心的物理老师给大家准备了一個小福利。杀人魔先生和杀人魔小姐出现时,都将伴随一句歌声——”

  “规则讲解完毕,物理实践正式开始,倒计时两小时,請努力存活!”

  广播声终止,在白霜行脑海之中,出现了一個圆形转盘。

  转盘旁,监察系统663笑得不怀好意。

  【物理课一定是最有意思的,对吧?】

  穿白裙子的小人转了個圈:【你是不是也在期待,自己会转到什么选项呢?】

  白霜行看向转盘。转盘上的內容密密麻麻,包含有[声音]、[压力]、[温度]、[光]等等各种选项,沒留给她准备的時間,圆盘自行开始转动。

  三秒钟后,指针停在某個角落。

  白霜行右眼皮跳了跳。

  [叮咚!恭喜抽中“重力”!]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牛顿与苹果的故事,相信同学们都听說過。在我們的日常生活中,重力不可或缺,是它把我們牢牢固定在地面上——]

  [那么,当重力渐渐被剥夺,你的行动会发生哪些变化?一起来一探究竟吧!]

  字迹浮现,白霜行首先感到一阵头晕。

  大脑裡的晕眩感时有时无,在极其短暂的一瞬间,她仿佛变成了一個气球,或是一片羽毛。

  重力一点点消散,整具身体渐渐浮空。

  白霜行尝试迈动双腿,然而脚尖触不到地面,在空气裡运动时,不会让她前进哪怕一厘米。

  ……嘶。

  她好气又好笑。

  這是什么人间疾苦。

  幸亏花园裡四处生有藤蔓和树枝,她沒了重力,植物们却是好端端立在地面上。

  白霜行伸手握住一條树藤,尝试用拉力让自己向它靠近,从而实现缓慢的移动。

  如果此时此刻有個杀人狂在身后癫狂追赶,比起全力逃跑,或许躺平等死更适合现在的她。

  ——俗话說得好,怕什么,来什么。

  就在這個想法匆匆闪過的瞬间,白霜行听见一道噙着笑的青年男音。

  “捉迷藏,捉迷藏。我来捉,你来藏——”

  声音很远,但有向她這边不断靠近的趋势,语气癫狂飘忽,夹杂着一声声咯咯低笑。

  這是杀人魔来临的预兆。

  该死。

  她在心中暗骂一声,用力抓紧树藤,试图让身体迅速前挪。

  事实是,這個动作比她预想中困难许多。

  沒有重力以后,人甚至不能保持直立,而是像保龄球一样倾倒晃动。

  力道和方向都很难控制,好在白霜行足够冷静,动作迅速、气力恰当,能把前进的效率发挥到最大。

  她的移动速度或许很慢,但只要去到左前方,躲进那片枝繁叶茂、足足有半人多高的草丛裡,就不会被轻易发现。

  白霜行心态很好,双手继续发力。

  這种行动方式很难适应,她好不容易掌握了一点小小的窍门,正想加快速度,脑海裡的圆盘,蓦地晃了一下。

  ……不是吧。

  对白夜的恶趣味烂熟于心,白霜行條件反射地感到不妙。

  果不其然,耳边传来广播的声音。

  “恭喜白霜行同学,获得第二次抽取机会!”

  “請使用转盘!”

  ——她一点都不想要這個机会!

  转盘自顾自旋转起来,当它停下,663号发出了一声看热闹般的嗤笑。

  白霜行看着圆盘上的字迹,皱起眉头。

  [叮咚!恭喜抽中“光”!]

  [每個人的视觉,都与光息息相关。我們之所以能看到身边的人和物,其实是因为物体反射的光进入了我們眼裡。]

  [有沒有想過,如果在某天,当光从你身边消失……一切会变成什么模样?]

  广播声落下,白霜行心中的不详之感愈发浓烈,右眼皮再次重重跳动。

  失重的感觉缓缓褪去,她睁着眼,视野裡却突然一片漆黑。

  沒有光的反射,一切事物都笼罩在黑暗之中——

  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白霜行看到如此纯粹的黑。

  沒有一丝一毫光亮,前后左右、天上地下,整個世界只剩下浓郁的墨,翻腾涌起,把她吞沒。

  這也意味着,她看不见前路,更看不到身后越来越近的杀人魔。

  心口跳個不停,与心跳声一并响起的,還有从远处传来的踏踏脚步。

  白霜行压下心中的焦躁不安,回想四周景象。

  往前是延伸出去的迷宫,左侧有一片草和树,右边则是花丛。

  眼睛什么也看不见,不久前的眩晕感仍未散去。

  她咬了咬牙,尽可能快地步步前行,一路上只能凭着感觉不断摸索。

  终于,在一片漆黑裡,白霜行触碰到一丛草叶。

  ——到了。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

  白霜行不敢发出声音,动作又快又轻,闪身进入草丛时,听见有人踩過地上的藤枝。

  枝條断裂,咔擦咔擦。

  她蹲下把自己压低,耳边是森冷癫狂的笑音,伴随着刀刃破风的声响。

  “我来捉,你来藏——”

  在视觉被完全剥夺的情况下,听觉变得格外敏锐。

  不远处的树丛被人扒开,发出窸窸窣窣的微弱声响,距离她所在的地方,只有几步之遥。

  他在慢慢靠近。

  白霜行屏住呼吸,听那人咯咯低笑。

  “下一個……躲在哪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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