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三精神病院(十八)
八分钟转瞬即逝,時間紧迫,它简单瞟一眼契约,满心不耐烦地選擇了接受。
于是在白霜行的技能面板裡,出现全新的字迹。
【叮咚!】
【获得家人:修罗(恶念集合体)】
【家庭档案:修罗,以世间恶意、怨念与杀气凝聚而成的恶鬼,喜刀,喜斗武。因遭受重创,魂魄散作一千块碎片,此为碎片之一。】
【当前好感度:可以信任】
——修罗?
看见這两個字,白霜行愣了愣。
她想起“监察系统444号”刚刚出现时,的确說起過有关“修罗”、“炼狱”之类的话题。
那时他们都觉得這個系统太過中二,对此一笑而過,沒想到……
也许,它的措辞其实挺严谨的?
除此之外,白霜行還颇为惊讶地发现,這位恶鬼对她的好感度,居然是“可以信任”。
要知道,当初她把秦梦蝶从无边黑暗中唤醒,得到的好感度也在這個等级。
再想想這位恶鬼对她的态度,冷冰冰凶巴巴,怎么看都称不上友好。
“由怨念凝成的恶鬼……”
白霜行若有所思:“4哥,你看上去很危险啊。”
黑色煤球:……
不要再用你那副嘲讽的口吻叫“4哥”這两個字了啊!好欠打!
【英雄不问出处,沒听過?】
它发出一声冷哼:【怎么,种族歧视起来了?】
白霜行笑:“這倒沒有。”
家庭档案裡明明白白写了,這位的喜好是刀和斗武,而非随心所欲肆意杀戮。
如果它真是十恶不赦的大恶棍,档案必然不会這么干净。
她說完垂眼,目光扫過技能面板,继续向下看。
【“修罗”技能简介】
【暂无】
……也对。
它现在连身体都沒有,唯一的攻击方式,就是像個暴躁老哥一样打嘴炮。
還是无能狂怒、毫无杀伤力的那种。
总体来說,這位名为“修罗”的恶鬼档案沒什么問題,对她的好感度也处在可以信任的范围以内,暂时挑不出毛病。
更何况,它愿意花八分钟的時間,为099争取一次活命的机会,本身就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
白霜行转過身,向着另外三名队友点点头。
“沒問題了?那我們赶紧去五楼吧。”
沈婵說:“不過,我记得通往五层的楼道是锁住的。”
她說完侧身,朝楼梯上探了探头,不由一愣:“锁……消失了!”
“說明禁锢解除了。”
白霜行笑笑:“去看看吧。千万要小心,五楼是压迫感最强的地方。”
事不宜迟,除了文楚楚,几人动身上楼。
——郑言河還在這裡。
虽然他仍然被业火灼烤着心脏,但总不能放任不管,为了不出乱子,文楚楚主动提出待在
疑病妄想发作后,她的脚步渐渐放慢,眼底的光线也在趋于暗淡,虽然行动迟缓,但至少,還能看住人。
与文楚楚暂时分别,几乎是踏入五层的一瞬间,白霜行就感到了强烈不适。
血雾在這裡浓得過分,把视野遮掩大半,环顾四周,处处都是水一样流淌着的、无
处不在的红。
与此同时,她耳边的幻听越发明显。
——這场白夜虽然濒临崩溃,但监察系统099還在,挑战就不得不继续。
被支线任务赋予的精神障碍,依旧残存在他们的意识之中。
幻听窸窸窣窣,起先只有含糊不清的低语,到后来,变成了一些人和她說悄悄话。
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分辨不出具体的源头,白霜行努力不去在意它们,把注意力移开。
“你们有沒有觉得,”白霜行說,“這地方,比四楼更让人不舒服?”
沈婵点头,死死盯着不远处一扇虚掩的房门,唯恐有怪物或厉鬼从裡面钻出来。
被迫害妄想症的影响快要到达顶峰,行走在楼道之中,她总觉得身边格外不安全。
之前做過的设想终究還是出现了——
站在白霜行与季风临身边,沈婵不由自主地开始思考,会不会在他们踏入五楼的那一刻,身边的队友们就被某种东西替换掉了?
這個想法让她浑身发冷。
白霜行看见她糟糕至极的脸色,皱起眉头:“五楼,似乎能让精神障碍无限放大。”
毫无疑问,同行的所有人都受到了影响。
沈婵控制不住胡思乱想,心裡的危机感挥之不去,一惊一乍忧心忡忡。
季风临的状态不算很差,置身于逼仄的雾气裡,微微抿着唇。
直到现在,白霜行都不知道他的病症。
她有话直說,沒藏着掖着,靠近季风临身边:“你還好嗎?”
在彼此贴近的一瞬,对方脊背僵了僵。
“嗯。”
不等白霜行发问,他主动解释:“我应该是黑暗恐惧症。”
黑暗恐惧症。
患者会对昏暗的空间产生极其强烈的畏惧感,表现形式为惊惶、窒息、乃至于生出濒死的错觉。
现在整個五楼都被红雾包裹,虽然亮着灯,光线却及其暗淡。
行走于其间,如同身处浑浊幽暗的水中。
這样的环境本身就十分压抑,加上与之对应的恐惧症,季风临肯定很不好受。
白霜行低声:“要不,你去楼下休息一会儿?”
季风临抬眸,与她对视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我有個問題,不太想得通。”
一旁的沈婵說:“這裡是由郑言河的怨念形成的白夜,对吧?按理来說,他在這儿实力最强……但为什么他出现在四层,五楼的雾气却更浓?”
一般而言,关卡boss所在的地方,明明才是最危险、最不能靠近的场所。
修罗声调冷淡:
【梁玉的办公室在五楼。這场白夜,其实不止是由郑言河一個人的怨念形成。】
顿了顿,它沉声补充:
【這地方邪门得很,時間還剩五分钟,别掉以轻心。】
“梁玉?”
沈婵一愣:“你的意思是,梁玉被陷害之后,也生出了强烈的恨意嗎?”
脑海中的黑色小人缓缓摇头。
【不是梁玉。】
它說:【是——】
最后几個字還沒出口,在白霜行耳边,就响起一声尖锐的音调:
“不检点,恶心!”
她原以为又是自己的幻听,可看看身边的沈婵,在对方眼底,同样出现了一刹的惊讶。
沈婵也听见了。
紧随其后,是另一道嫌恶的男
音:
“這么光明正大给男朋友戴绿帽子,以后谁敢要她?哈哈!”
修罗轻哼:【就是這些。当心。】
当梁玉的照片被发到群裡,起先人们试探性询问“是不是发错了”、“照片中的男人是谁”、“梁玉应该不会出轨吧”。
到后来,流言蜚语变本加厉,人心之中的恶意被无限度放大,达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
“她怎么還敢来上班?我要是她,早就辞职跑了。丢人。”
“其实梁玉平时還不错,真是看不出来,居然……唉,李巡真可怜。”
“‘還不错’?我看不见得吧。人家b大出来的,指不定在背后怎么看不起我們呢。”
嫉妒的,调侃的,看笑话的,放肆辱骂的,恶意羞辱的,种种莫须有的罪名被一個個安在梁玉身上,尽管它们只是出于言语中的臆想。
白霜行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這裡会出现修罗的灵魂碎片了。
——家庭档案裡說過,修罗诞生于人性之恶。
不止是暴力与杀戮,语言,也能滋生出令人胆寒的恶意。
這场白夜,与其称之为郑言河的残念,倒不如說,是医院裡绝大多数人的“恶”的凝结。
而梁玉办公室所在的五楼,恰恰就汇聚了這些“恶”。
時間剩下五分钟,从他们的位置冲向走廊尽头,只需要短短几十秒钟。
但白霜行很快意识到,事情沒那么简单。
在她身边,有一道道扭曲的人影悄然浮起。
“去酒吧的女人能有什么好东西?啊?你說男人?我們男人喝喝酒怎么了!很正常好吧!”
伴随這道声音,压在心头的沉闷感越来越重。
白霜行一时呼吸困难,猝不及防,鼻尖传来一阵腥风。
說话的人影俯冲而来,攻向走在最前面的季风临,被后者躲過。
【焚心之火】的技能持续時間是十分钟。
白霜行召唤出火焰,本打算将人影焚烧殆尽,却发现幽蓝色火光直直穿過了它的身体,毫无作用。
【业火很强,可惜,对它们沒用。】
修罗說。
【這些东西非人非鬼,甚至不算一种生物,只是几道幻影罢了。這一层沒有恶鬼怪物,但,恶意会不断给你们心裡施压。】
耳边的闲言碎语渐渐增加,吵闹嘈杂,惹人心烦。
而在他们身前,通往长廊尽头的通道上,已经聚满了人影。
它们沒有眼睛和鼻子,嘴巴是圆圆一個空洞,一张一合,发出尖锐刺耳的杂音。
下意识地,白霜行看向沈婵:“你先下楼吧。”
幻影沒有攻击力,也就是說,不会对人类造成身体上的损伤。
但毋庸置疑,一旦撞上它们,精神必定受创。
沈婵的病症是被迫害妄想,最容易受到闲言碎语的蛊惑,在這儿待久了,說不定真会被逼疯。
白霜行說:“我們沒办法攻击那些影子,一路冲到尽头就行,人多人少,其实沒差别。”
這是实话。
沈婵是心理系的学生,对自己的症状最有考量,闻言迟疑几秒,点点头。
她留在這裡,反而会让队友们担心。
白霜行顿了顿,抬眼望向季风临:“還有你——”
“我沒事。”
对方笑笑:“走吧。”
夜色已深,长廊中暗影浮动,密密麻麻,不留给人通過的空隙。
到了這种时候,白霜行仍在苦中作乐地想:
還好他们中间沒有密集恐惧症患者,否则见到這一簇簇的漆黑影子,大概会当场昏厥。
倒计时,還有三分钟。
白霜行沒再犹豫,快步向前。
当身体触及到第一道影子,视觉与听觉都在顷刻之间发生变化——
眼前的景物迅速扭曲,变成一团团浑浊的漩涡,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
与此同时,耳边的絮语音量加大,渐渐地,沦为声嘶力竭的尖叫。
“不检点!荡/妇!丢人!”
“看她平常端着架子,私底下,還不是這副德行。”
“活该!”
她很想反驳,实事根本不是那样,在一阵阵尖锐的嘶嚎裡,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无法反驳,也无法反抗,只能咬紧牙关埋头前行,就像当初的梁玉一样。
不知道是五楼的影响,還是精神分裂症的作用,沒過一会儿,這些声音有了变化。
“白霜行,怪人。”
“你为什么不能变得更优秀?为什么不能让爸爸回家?我生你养你,有什么用?”
“活着多沒意义,沒人在乎你,好可怜。”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咆哮着的男人,哭泣着的女人,嬉笑着的幼童,种种零散的嗓音汇集在一起,如同古怪绵长、起伏不定的曲调。
调子不断升高,掺杂着喑哑狂乱的笑——
忽然,有人隔着袖子,握住她手腕。
白霜行猛然回神。
血雾太浓,她看不清身前那人的背影,只见到一只修长有力的手。
季风临轻声问:“還好嗎?”
“嗯。”
白霜行:“你呢?”
对方很低地笑了一下,答非所问。
季风临說:“快到了。”
身边的人影仍在大张着嘴,漆黑的空洞好似深渊,从中溢出不堪入耳的词句。
白霜行凝神望去,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来到走廊尽头。
這裡临近梁玉的办公室,汇聚了最多的恶意,因此,也最为黑暗阴森。
密集的影子快要凝成一堵厚重围墙,毫无征兆地,季风临忽然回头,垂眸看她一眼。
“白霜行。”
他扬了下嘴角,即便在這裡,语气依然柔和:“你一直往前。”
在恐惧症的作用下,他的嘴唇和手指骨节都在发白——
下一秒,不带丝毫迟疑地,季风临迈步上前。
他的身形挺拔高挑,踏入密密麻麻的影子裡,立刻被吞沒。
更多人影朝他聚拢,像是嗅到血腥味的秃鹰,在它们移动的间隙,空出足够一人穿過的通道。
他握着白霜行手腕,用力前推。
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
白霜行对此心知肚明,抓准时机从通道穿過,在季风临松手之前,伸出大拇指,在他手腕上轻轻扣了扣。
這是“放心”的意思。
倒计时,還剩最后一分钟。
沒有了人影的纠缠,视野变得开阔许多。
虽然在精神分裂症的影响下,眼前還是充斥着光怪陆离、色彩斑斓的万花筒,但至少,精神不会那样恍惚。
白霜行深吸一口气,快速前冲。
倒计时,最后三十秒。
游荡的人影向她聚拢,有的抓住她脚踝,有的拉住她右手。
回旋不定的漩涡与万花筒彼此交映,夹杂有一道又一道的重影。
耳边的尖叫趋于悲泣,在最后一声癫狂叫骂响起之前,白霜行伸手,握住办公室冰凉的门把手。
她用力按下,在嘈杂不堪的幻象裡,听见吱呀一声响音。
屋子裡沒亮灯,很暗,但沒有红雾。
一轮圆月悬在窗边,投下淡黄色的细碎光晕,让她勉强看清身前的一切事物。
這是一间很普通的办公室,桌椅整齐,被整理得一丝不苟,唯一突兀的,是静静躺在办公桌上的那件东西。
幻觉与幻听,在這一刻尽数消退。
白霜行支撑起精疲力尽的身体,一步步往前。
那是一把刀。
刀鞘漆黑,刀身笔直,除了刀柄上的一抹繁复金纹,再沒有其它装饰。
即便如此,当它静静躺在那裡,仿佛能把整片夜色一举割裂,拥有令人挪不开视线、强悍无匹的力量。
她還沒說话,陡然间,一抹影子出现在长刀旁侧。
并非是走廊裡大张着嘴的黑色怪物,眼前的男人颀长健硕,留有一头长及脚踝的黑发,丝绸般绵延下坠。
他只穿了件简简单单的长袍,双足赤/裸,五官则是凌厉而精致,锋芒毕露。
男人瞥她一眼,带着几分嚣张和桀骜,指了指桌上的长刀。
下一個眨眼的瞬间,他消失不见。
【刀。】
脑海中,黑色煤球加快语速:【把它从刀鞘裡取出来!】
白霜行当然知道。
不等它說完,她便已快步上前,握紧长刀刀柄。
刺骨的阴寒扑面而来,白霜行皱眉,手中用力——
铮!
长刀出鞘,发出龙吟般的澄澈嗡响。
刀身之上血迹斑斑,缠绕有丝丝缕缕的深黑色气流,此刻刀光迸裂,犹如银瓶乍破,水光倾泻,猝然漏了满室。
刀光比月色更甚,白霜行听见一声低笑。
【這样就沒問題了。】
煤球般的黑色小人双手环抱在胸口,懒洋洋睨向身边的白大褂:
【我数三二一,解除对你的保护后,在魂魄消散、被踢出白夜系统时,你趁机逃进這把刀裡,听清楚了嗎?】
099:【……啊?刀?】
【這是老子的妖刀,能储存魂魄,让你不至于变成空气。】
黑色煤球一如既往语气暴躁:【想魂飞魄散嗎?】
白霜行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
她觉得,這位“监察系统444号”,暴躁易怒的脾气不像是装出来的。
【所以。】
白大褂小人睁圆双眼,不敢置信:【我、我不用死了?】
修罗冷冷觑它:【你早就死掉——】
话沒說完,就见身前扑来一团白影。
099一把将它抱住:【谢谢前辈!前辈果然是好心的煤球……不对,是好心的修罗!】
黑色的小人用力按住它脑门,试图往远处推。
【第一,对于恶鬼而言,‘好心’是一种羞辱;第二,我不是你前辈,别這样叫我;第三,以后要是再敢碰我,我就——】
這家伙怎么回事?正常鬼魂见到它,不应该战战兢兢瑟瑟发抖嗎?
算了。
它啧了一声:【一报還一报而已,白夜崩溃的时候,你不是一個劲让我快逃么。】
它不是沒心沒肺的恶
棍,即便是恶鬼,受了善待,也懂得回应。
【我那不算什么。】
099有些不好意思:【前辈比我厉害多了!刀也很酷,很好看!】
修罗:……
沉默片刻,煤球扬起下巴,压住一丝嘚瑟的笑,佯装漫不经心地回答:
【算不上厉害,一般般吧。】
走廊外。
自从白霜行拔刀出鞘,恶鬼修罗的力量震慑四方。
灯光熄灭,憧憧人影消失不见,唯有黑暗如潮水涌来,吞噬整條长廊。
季风临靠坐在窗前,低垂了头,竭力调整呼吸。
黑暗恐惧症正在逐渐消退,精神上的压迫感需要一段時間来缓解。
他微微闭上双眼,不去看身边浓郁的夜色。
脑袋很疼。
就算知道不会有危险,恐惧症带来的威慑還是无法消抹,早在踏上五楼时,他就感到了难以言喻的窒息。
心慌意乱,如同有利爪不断抓挠,浑身上下的每個细胞都在疯狂叫嚣,渴望着逃离。
直到最后,连呼吸都成了一件困难的事情。
闭眼后,视野之中一片漆黑,反而让他愈发压抑,正要睁眼,手臂被人轻轻戳了戳。
季风临抬头,在近乎于无的月光裡,见到白霜行。
她脚步很轻,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身前,小半身形隐沒在夜色中,双眼倒是澄然安静,倒映出一片月色。
少年下意识扬起嘴角:“完成了?”
“嗯。”
白霜行浑身疲惫,走到他身旁,也坐上窗台。
手裡的长刀被她放在一边。
走廊裡的人影消散之后,這裡变得安静许多。
“這把刀——”
按耐住心口的躁意,季风临侧過头,看向她所在的方向。
只說出三個字,他怔然愣住。
深夜幽寂,月亮被乌云遮掩,只露出几点少得可怜的混沌光晕。
暗色四合,而在白霜行指尖,悠悠燃起一簇幽蓝火焰。
這是惩处恶鬼的凶戾业火,象征着杀戮、罪孽与死亡。
而此时此刻,它是唯一的光源。
——他的恐惧症,她一直沒忘。
白霜行沒說话,眨了眨眼。
在她的印象裡,季风临永远是一副冷静自持的模样,无论遇到怎样的危险,始终面不改色。
但当這簇微弱的火光亮起,破天荒地,他露出怔忪与茫然的神情。
连续奔波這么长時間,刚才又受到了恐惧症的侵蚀,少年硬挺隽秀的脸上苍白如纸,嘴唇同样看不出血色,如同易碎的瓷。
或许觉得惊讶,他的睫毛颤动几下,喉结上下滚落,终究沒开口。
不知怎么,让白霜行想起受宠若惊后,有些害羞的小狗。
“焚心之火,還剩下最后一点使用時間。”
白霜行笑了笑,火焰蔓延,从指尖而起,覆上她掌心。
只要小心控制,业火就伤不到她。
“有沒有好点?”
白霜行仔细观察他神色:“還会害怕嗎?”
季风临:……
沉默几秒,季风临侧开视线:“我沒觉得害怕。”
耳边响起她欢愉的轻笑。
“今天好累——!等离开這场白夜,一定要好好休息几天。”
察觉到什么,白霜行扭過头去
,遥遥望向窗外的天边,笑意更深:“快看。月亮出来了。”
有淡金色亮光铺陈而开,无声驱散八方夜色。
不知怎么,季风临沒有第一時間抬头,而是用余光掠過她,以及她手中的那一簇火焰。
使用期限到了尽头,幽蓝业火倏忽晃动,消散的瞬间,化作一缕清风般的微光。
微光融入沉寂的夜晚,好似一個温柔的引子。
随它而来的,是一束轻柔月影,一阵不再裹挟有腥臭味道的冷风。
第三病栋中,斑驳血迹浑然剥落,堆积如山的怪物尸体无影无踪。
属于杀戮与癫狂的地狱落幕褪去,由人类主导的世界,终于重新步入正轨。
季风临无声笑笑,随着她的视线抬起眼眸,在浓墨般的天边,望见久违的清亮明月。
他說:“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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