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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 第63节

作者:未知
第五十四章 “创伤呢?” “程主任說, 你可以住在二楼。”小梁一大早就過来了,表情有些讪讪的,說完這句话就沒再开口, 一反過去话很多的样子。 盛夏要收拾的东西不多, 她住酒店住惯了,所有东西都是随时能打包走人的状态, 一個行李箱一個随身包,甚至都不用小梁帮忙。 罗医生也是個爽快人, 听說盛夏要搬顶着一头刚刚上完洗发水的头发出来, 给盛夏塞了一包生姜红糖水:“昨天家属送的,我這裡太多了,你拿一包走吧。” 盛夏之前送给她一盒签字笔,她都忘记谢礼了。 “搬走也好,我們两人這作息,住一起就是修仙的节奏。”罗医生揉搓着头发又进了卫生间。 小梁站在一旁看了一会,抽抽鼻子。 “怎么了?”盛夏问她。 “你会不会怪我呀?”小梁问得小心翼翼,“其实一开始程主任就說他那边有空房,我是怕那边人来人往的经常有男医生进出不太方便……” “但是程主任把你安排在了二楼。”小梁又抽抽鼻子。 “程医生平时只开放一楼给年轻医生借助, 一楼上二楼有個门禁,他自己一個人住二楼, 平时都沒人……” 所以如果住二楼,倒确实不会不方便了,條件還比现在好很多。 小梁挺不好意思的, 觉得自己多此一举還害的罗医生和盛夏两人都挂了两個巨大的黑眼圈。 就是她真沒想到程主任会对盛夏那么热情,到底是一個地方来的。 “为什么要怪你?我自己之前也沒考虑周全。”盛夏摇了摇头,然后问了個牛头不对马嘴的問題,“那三楼呢?” 小梁:“啊?” “一楼开放给其他人住, 二楼程主任自己住,那三楼呢?”盛夏问。 小梁:“……哦,好像是洗衣服的。” 盛夏:“…………” 小梁:“程主任很喜歡洗衣服,這個应该也可以拍的,我們县的人都知道。” “他刚来的时候搬家公司搬了一车的洗衣机過来,好多人围观了。” 盛夏:“……嗯,好。” 這真是程凉著名的,嗜好。 *** 程凉买的那幢三层楼小洋房造的很有地方特色,沒有像在阿克苏市内买的那幢小别墅那么金碧辉煌,前后也沒有院子,只有门前养了几盆仙人掌,看起来也快死了。 一楼大门敞开着,进了大门两边各有三個房间,盛夏进去的时候看到小白顶着鸡窝头造型打着哈欠在左边卫生间门口排队刷牙。 他看到盛夏,先是挠了挠头一脸呆滞的继续闭眼打瞌睡,然后猛地睁开眼,可盛夏和小梁已经用门卡打开了二楼的门禁,径直上了楼。 “我做梦了么?”小白喃喃自语,顶着鸡窝头要死不活的催着前面的,“快一点啦,我尿急……” 二楼也是差不多的布局,只是和热闹的一楼相比静悄悄的,程凉可能還在睡,盛夏打开了左手第一间的房门,怔在原地。 房间很大,将近六十平米的一居室,一室一厅一個小阳台一個卫生间還带了個小厨房。 肯定是刚刚打扫過,地板還有点潮湿,窗户半开着,白色的半透明的窗帘随风微动,客厅正中央插着一束新鲜的鲜花,空气裡有鲜花香味。 “哇,程主任都打扫過了嗎?”小梁把东西放在门口压低声音,“东西放這裡,那我就不进去了。” 小梁怕吵醒偶像,走路都是踮着脚尖。 盛夏回過神,用嘴型說了声谢谢,看着小梁挥挥手踮着脚下了楼,房间裡就剩下她一個人。 盛夏关上门。 這间房是她的。 她打开门就看出来了。 太明显了。 落地窗旁的书桌和以前她在租程凉房子的时候用的是一样的,书桌旁放了一個展示柜,裡面都是擎天柱的各种版本手办。 桌上的马克杯、卫生间的牙杯、床上的床品,都是变形金刚周边。 這间房间如果是久别重逢的恋人为她准备的,她可能真的会喜极而泣。 但是不是。 這么精心的、看起来早有预谋的准备,来自于程凉——那個谈了半個月恋爱就人间蒸发的渣男。 盛夏深呼吸,跟拍了程凉一個星期一起工作一起聊天好不容易搭建起来的粉饰太平又碎了一地。 她的手都有些抖,站在房间正中心觉得這裡每一個摆设都刺得她心肝肺疼。 他這是在做什么? 說好了一杯泯恩仇,過去了就是過去了,那八天裡音讯全无,现在又一個人在犄角旮旯的地方偷偷摸摸的准备了這么一個房间,是要做什么? 她真觉得自己這辈子所有的愤怒细胞都耗在了程凉身上,此时此刻,她只想冲過去敲开程凉的房门,把這些东西当着他的面一個個丢還给他。 她不要! 這算什么? 恋爱是他提的,提了一半又說算了,分手是他逼她的,把她丢在兵荒马乱的也门答案是他自卑了,她发的那些她拼尽全力找来的正能量邮件,让他有压力了。 而现在,她真的打算放下一切往前看的时候,他又给了她這么一個房间。 所有的事情,都是他一個人在自說自话。 明明是两個人的感情,是他放弃,又是他舍不得。 问都不问她一声。 盛夏闭眼,睁眼,又闭眼。 怒火发酵,连着一周睡眠缺乏让她的理智直接蒸发,她拿出手机,点开微信,直接拨了语音通话。 几乎是瞬间,电话就被拨通了。 盛夏也不說话,闷头闷脑地打开房门。 那個沒有嘴沒有脑子沒有心的家伙就站在走廊那一端,拿着电话愣愣地看着她。 “程凉。”盛夏挂掉电话,看着他,“房间裡那些是什么?” 她的表情看起来可能很不好,也可能红着眼,也可能很失态,因为程凉看到她的那個瞬间,表情就不太对了。 他沒回答,只是快步走了過来,看清楚盛夏真的红着眼睛,只能问她:“你怎么了?” “我问你,房间裡那些是什么?”盛夏一字一句,一步不让。 程凉张着嘴,很急切的想要說什么,却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盛夏往后退了一步,把程凉拉进房间,关上门。 她再次深呼吸,决定今天无论如何都要结束這一切,她可以做一辈子噩梦,但是噩梦不能成真。 “我给你最后一次张嘴的机会。”她說,“你当初既然因为自卑把我一個人丢在也门,我发了那封邮件之后你一個屁都沒有回给我,到现在准备了這么一個房间,是想干什么?” 盛夏都被逼的开始說脏话。 程凉憋了半天,来了一句:“我以为你会喜歡。” 他以为,擎天柱会让她有個好心情。 盛夏深呼吸。 行,這個問題她先挑明的,她来问。 “那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她问,“你最好都告诉我,不然我今天就买机票走人,扶贫医疗援边又不是只有你程凉一個人在做。” 程凉嘴唇发白。 盛夏就這样红着眼看着他,他想抱她,但是他知道,他从沒有回邮件的那一刻开始,就失去了抱她的资格。 “孙林死了。”他說。 盛夏一怔,這個名字甚至都不在她的记忆裡。 “规培生,之前在电梯那边說我坏话的那個医生,小個子,人挺白的。”程凉低下头,“就在你给我发分手邮件的那一天,跳楼死的。” 盛夏蹙起了眉。 這件事,周弦沒有提過。 “我让周弦别說的。”程凉知道盛夏想說什么。 盛夏:“……你继续。” “李副主任被抓之后,医疗回扣的案子也开始收網,孙林应该是确定自己這次跑不掉了,所以在家裡跳楼死的。” “他死之前,给我留了封遗书。” “他說他家裡條件不好,规培生工资低,可家裡人一听說他在鹿城大医院上班就摆宴席让全村人吃了几天的流水席,之后他们村的人就三头两天来鹿城让他帮忙找工作,請客吃饭,或者一点小毛小病就让他帮忙介绍医生。” “一来二去,他捉襟见肘,那时候他跟我借過钱。” “我看他遗书的时候,其实都已经忘记這件事了。” “我沒有借钱给人的习惯,当时肯定是拒绝了。孙林這人能力不行,不像周弦那么突出,所以我平时也肯定是偏心的,他不主动学,我也只是教基础。” “他觉得我并不会管他,所以,他就开始想别的赚钱方法。” “我也确实就沒有再管他。”程凉低头笑了笑。 “所以他自杀了,自杀前给我写了一封遗书,跟我說,让我不要把他在医院做的事情告诉他父母,就說是因为工作压力過大觉得自己做不了好医生才想不开的。” “那会案子還在查,這些信息本来就沒办法公布。” “后来他父母带着全村人来医院拉横幅闹事。”后面的话程凉其实想省略,但是盛夏刚才那句我给你最后一次张嘴的机会的威胁让他决定還是把话說完,那是他欠盛夏的,“因为最后遗书是给我的,因为他最后求我的事是希望我不要把他做的事情告诉他父母,所以他父母的怒火就发泄在我身上了。” “我披麻戴孝帮孙林出的殡,丧事办完以后,就和林主任来新疆了。” 這句话很简单。 但是盛夏却忍不住抿起了唇。 “当年就只发生了這一件事。”程凉說。 在他已经非常自卑的时候,他穿着孝服,给孙林办了一整场丧葬,跪了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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