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 第73节 作者:未知 程凉:“我打通了,全是洗衣房。” 盛夏:“……哦。” 真的全是洗衣房。 三年時間,哪怕人类正在经历疫情,痛苦成倍增加,世界洗衣机科技還是在飞速发展…… 反正盛夏进屋子的第一個反应,哪怕心情复杂愁云惨雾,還是沒忍住对着天花板翻了個白眼。 十几個! 都是不同牌子的新款…… 程副主任這個人,自己房间裡连张沙发都沒有,可是洗衣房裡居然有沙发有茶几還有冰箱冰箱裡面居然還有水。 槽点太多,盛夏愣在那裡只能问了一句:“我能拍你的洗衣房嗎?当素材。” 楼下說的那個秘密,她不想拍进去,也沒有必要。 而這個地方,她想拍。 這個地方沒有烟味,沒有灰蒙蒙,只是一個三十几岁的男人幼稚存放爱好的秘密基地。 丁教授說的關於程凉的真实,這裡算一個。 因为连盛夏也在這個有些荒谬的环境裡松了好大一口气。 “你拍。”程凉很大方。 他忙着继续洗杯子倒水准备小零食。 也不嫌烦,刚才才折腾了一遍,现在又原样收拾好原样放出来。 “……你這個洗衣机都沒有拆過啊!”盛夏蹲着研究了半天,发现她面前的這台洗衣机居然连塑料膜都沒撕下来。 程凉正在研究自己刚买的那包零食到底能不能给沒有的胆囊的盛夏吃,闻言抬头看了一眼,想了想。 盛夏对他连這個都要想一想表示十分震惊:“這很贵吧……” “比手办便宜。”程凉說,他想起来了,“這牌子不好买,运過来也不方便,所以我买了两台,本来想洗坏了可以换。” “……后来发现质量挺好的。”他把牦牛毛毡丢进去洗居然都沒坏。 盛夏:“……你還有一個季度就要回鹿城了,這些都重新运回去?” “都捐了。”程凉說,“给這地区的福利院和老人院,還买少了,不够分的。” 语气挺遗憾。 盛夏:“……哦。” 這边程凉折腾了半天终于决定只给盛夏倒一杯水,问她:“要不要洗衣服,边洗边聊?” 他也放松了。 就好像那些事情都說出来了,他在她面前就真的再也沒有遮掩了。 只除了,那点需要使劲压下去的酸涩情绪。 “你洗吧。”盛夏拍完一圈坐到沙发上,继续拍程凉洗衣服的背影。 不管是纪录片還是私心,她都希望程凉能轻松一点。 然后她就坐在那裡,看着程凉动作流畅自然的开始往洗衣机裡塞衣服。 她无语的拿着摄像机看他发神经,丢进去好几條明显是冬天盖的毛毯。 這熟悉的既视感让她心裡一颤,啪得一声合上了摄像机。 程凉那边估计也早就反应過来了,现在正蹲在原地僵在那裡。 “你继续吧。”盛夏又啪得一声打开摄像机。 …… 程凉回头,脸上表情挺一言难尽的。 “要不然呢?”盛夏反问他。 他们分手了,這种以前做過的事,拿出来鞭尸到底合不合适。 反正盛夏鞭得很正大光明。 所以程凉表情空白了两秒,選擇回头继续机械化的丢衣服设定清洗程序,他刚才脑子一抽丢了毛毯,這堆东西洗完估计得三個小时。 洗衣机高级,本来手机连接一键搞定的事,程凉为了平复心情,蹲在那裡戳了半天触摸屏,直到ai女声很无情的和他說:“已经设定完毕。” 无情的ai机器人跟他說了三遍。 程凉:“……” 站起来坐到沙发上,灌了一杯牛奶才平复了一点。 “提拉婆婆的事情,会影响到icu么?”盛夏却看起来已经像是沒事的人一样了。 程凉惊讶的看了她一眼。 “不是我发现的,是小白发现的。”盛夏不邀功,“我最近在让他跟icu這條线。” “怎么想起来跟這條线的?”苏县医院就两個icu床位,那么多东西要拍,盛夏却让小白单独跟了這么個小地方。 “小县城裡有icu很罕见。”盛夏解释,所以她看到平面图的时候就开始在意,正好又遇到了小白這個契机。 程凉沉吟了一会。 换了個聊天的地方,他们两個谁都沒有再去聊他的病。 “這件事你们要跟拍的话,会有点尴尬。”他說,“院裡最近本来就因为這件事在找我,大张旗鼓的拍,我怕院裡会以为我拿舆论做筏子。” 到时候盛夏他们可能就沒办法得到像现在這样的支持。 “我让小白来。”盛夏說,“我還是跟着你拍。” 程凉觉得自己可能把话都說出来以后就彻底疯了,這句我還是跟着你拍,他只听到了我和你。 還有两個多月。 他這辈子最奢侈的一段时光了。 清清嗓子,程凉說:“今天先不开机录,我把大概情况跟你說一下。后面的取材,就尽量用小白的角度。” 小白這人冒失,冒失有冒失的好处,冒失的人做事比较容易被原谅。 盛夏关上摄像机,拿出笔记本。 她知道程凉這是打算私下给她开绿灯了。 “這也不算是私下给你开绿灯。”程凉看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现在换成丁教授我也会把這些跟他說。” “這确实是我现在遇到的比较大的問題。” “好。”盛夏点点头,摊开笔记本。 程凉看了眼她的笔。 她来了以后大概给每一個跟她說過话的人都送過笔了,就是她手上這种,很常见的蓝黑签字笔。 当然,沒送他。 他自己私下還在用那支英雄磨砂黑色的签字笔,磨砂都磨泛白了,怕被人顺走,只在家裡用。 “……我還有笔,你要嗎?”盛夏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眼自己的笔,从自己随身包裡又抽出一支。 程凉:“……要。” 她送给别人都是有包装的,给他就一支光秃秃的,也挺特殊。 程凉把笔塞进口袋,清清嗓子。 其实這事說起来并不复杂,院裡不想设立icu除了成本問題,還有一個就是人才储备問題。 說穿了,程凉和普外的老盛如果走了,這icu的使用率就会变得非常低,苏县医院现在能一人撑起大手术的医生几乎沒有。 但是如果沒有icu,那就有很多手术做不了只能让病人转院去市裡。 這就意味着程凉這两年多的教学教出来的人才,他组建的手术团队,可能都会被迫清零。 再来一個援边的医生,又得重头开始,而且对方也不一定会選擇苏县,市裡能做的事也有很多,不是谁都像他一样有心理毛病得跑到小县城重建的。 “但這也不是沒有解决办法的。”程凉說,“之前院方愿意在苏县医院设立两個icu床位,就是因为我答应会在走之前做一场公开的教学刀。” “大手术,腹腔镜胰十二指肠切除术。” “在县城做這個手术在业界会变成大新闻,有影响了,就有资金,就能解决一半問題,剩下的那一半,等下一個来援边的外科主任接了我的接力棒就行。” “腹腔镜胰十二指肠切除术?”盛夏问。 “嗯,算是难度最大的外科手术之一。”程凉說到這裡,脸上终于有了些和平时不一样的骄傲神色,“一般做40例才算基本掌握,我来新疆三年,做了快五十例了,勉强算基本掌握了。” 拨开黑雾做的,其中的辛酸只有他自己知道。 “所以這個任务,是我最后一季度的重中之重。”程凉說,“苏县医院设立icu的意义不仅仅只在于设立了重症区,而在于能不能留住之前建好的队伍种子。” “一個肝胆外科医生两三年培养周期太短了,我帮他们打好基础,再送一些合适的医生去鹿城,說实在的,到最后我不知道能有几個会回到這裡。” “所以我一直希望留在這裡的医生,也有好的学习环境,能安心留下来。” “那……”盛夏问他,“要什么时候做這個手术呢?” 她跟他跟了快三個星期了,跟了大大小小十几台手术,這個手术名她是第一次听說。 “一来我這肩膀可能還需要两周左右的康复期,二来,我想找合适的病人。”程凉說,“本来在你来之前有两例之前在市医院接触到的病人想做這個手术也做過术前沟通,但是现在提拉婆婆的事情一闹,院方很担心手术会黄了。” “毕竟中国那么大,大城市做這個手术的医院设备和人才储备都更合适,他们之前选我,也是因为费用問題才考虑的。” “所以這最后一個季度,你得遇到合适的病人做成功這台手术,并且有媒体帮忙发酵造出影响力留下icu,才算是完成任务?”盛夏总结。 程凉点头:“对。” …… 這很难。 這個人为什么就那么喜歡选难走的路,当初闷声不响消失抗下罪恶感,现在把整個援边团队的成果都压在自己一個人身上。 盛夏沉默了半晌,问他:“那你的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