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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集市与欺凌

作者:未知
凌晨四五点的光景,天色依然漆黑一片,大多数人還在睡梦之中,艾德斯伯格的集市已经变得热闹非凡,整座城市最勤劳的人在此挥洒汗水。 有赤着胳膊的苦力,喊着口号费劲地拖着载满水果和蔬菜的板车在市场裡穿行;有被清晨的冷风吹得瑟瑟发抖的小贩,两手织毛衣似的,迅速而有條不紊地整理着货架上的商品;有下巴毛茸茸的年轻的小伙子,在木炭燃烧的烟雾和烤肉的香气中,往小臂粗细的肉串上刷着香料;以及贩卖牲畜的商人,指着木圈裡哀鸣的动物,与满脸被冻得通红的客人寸步不让地讲着价。 罗伊艰难地挤過几大箱刚从地裡摘下来,還沾着泥巴的绿油油的欧芹和西洋菜,来到了一家售卖草药的摊位附近。 摊主是個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带着厚厚的毡帽,一身灰色的大氅,双手相对笼在袖子裡富有节奏地搓着,老实巴交的脸布满橘皮似的皱纹,黑而浑浊的眼睛裡带着几分商人惯有的精明。 “小兄弟,要买点什么?”商贩的目光在罗伊稚气未脱的清秀脸庞上一转,神秘兮兮又猥琐地搓了搓手指,“治疗痔疮和肛瘘的药?” 痔疮和肛瘘?为什么這么說,罗伊愣了一下,他该不是以为我……顿时露出一副吃了苍蝇似的难看表情,“我不是来买草药的……我叫罗伊,刚来艾德斯伯格不久,想找份工作,听說集市這边很缺人,就過来问问。” “這样啊……罗伊,”商人点点头,双手环胸,审视的目光重新将他打量了一遍,“你看起来不够强壮,先排除掉大部分体力活。你会算数嗎?识字嗎?還有什么别的优点和长处,說說看。” “算术沒問題,但我不会通用文字,”罗伊目光在商人货架上扫了一遍,把几十种草药都观测了個干净,嘴角露出一丝浅笑,“此外,我对草药很熟悉,比如我知道,阁下的货架上年份最久的草药是那根正中央格子裡、五年份的曼陀罗根。曼陀罗根对风湿、恶疮、和喘咳疗效很好。” 商人闻言面露诧异,他沒想到眼前這個年纪不大的少年眼力這么毒,說的分毫不差。“你再仔细瞧瞧,這是什么草药?”商人指着曼陀罗根左边格子裡,一個土黄色的、圆锥形的块根。 “這是乌头,”罗伊冲店主眨了眨眼睛,“大概有三年份,主治……嗯,对阳痿有奇效。” 商人不一口气问了他十几种货架上的草药,罗伊全都对答如流, “這株鬼针草的花也能认出来?小兄弟果然见识不凡,“店主赞叹地朝他伸出了手,“罗伊对吧?叫我特罗斯就行。我在集市经营草药铺十几年,不管本人還是店铺都口碑良好,要不要考虑帮我做事?听你的口音明显不是艾德斯伯格的人,除了我、其他摊位的贩子不那么好相处。” “能說具体些嗎?”罗伊心头松了口气,冷静地问,“比如工作內容和薪资……” “小兄弟,我今年已经四十三岁,为了经营這個铺子,還得每天凌晨四五点钟爬起床,吹着冻死人的冷风进货、摆摊,這种日子太折磨人,說不定熬不到五十岁我就会暴毙。我想找個伙计帮我把這個時間段顶過去,熟悉草药学会算术的最好,记性也得不错。“ “主要是从每天早晨四点守到八点,等我来替班。要是不出問題,周薪5克朗。” 每天四点前起床对罗伊而言不难。用冥想彻底代替睡眠之后,他每晚只需休息五個小时。但周薪5克朗,一個月才20克朗,還不够城外的房租。 “特罗斯大叔不能因为我年纪小,是個外地人就糊弄我……”罗伊抿了抿嘴唇,“周薪10克朗……我现在就可以开工。” “小兄弟,你不能漫天开价。像我十三四岁那会儿,累死累活一個月也挣不了這么多。”特罗斯眼睛缩成了一條缝,语气一转道,“這么着如何?周薪给到7克朗,再包你一顿饭,就在旁边的烤肉摊儿。我敢保证,别的地方给不出更好的待遇。” 罗伊盯着商人的眼睛,過了良久,在对方快要失去耐心时,点了点头,“特罗斯大叔,那么今天就开始计算日子如何?跟我說說具体该怎么做?现在草药都是什么行情?” …… 罗伊在草药摊上耗了一個上午,问清楚每种草药的价格。 草药价格经常浮动,所以特罗斯每日早晨会把最新信息记载在货架边的牛皮纸上,供他参考、记忆。又教会了他基本的称重工具,以及几個注意事项。 最后特嘱咐他明天凌晨四点前過来顶班,就放他离开。 …… 罗伊继续在集市闲逛,草药摊的工作到早上八点结束,他還有大把的時間,准备再兼一份职。 最理想的工作当然是屠夫学徒工,经验和克朗两不误,可正如城外磨坊主所說,艾德斯博格不是卡耶村,這边的屠夫跟他沒有亲戚关系,不可能把油水便宜外来人。 城外杀猪宰羊的工作轮不到他,罗伊却盯上集市裡另一种性质类似的工作——专门替镇民处理活鸡、鸭、鹅等家禽的小贩。 家禽的经验值只有1点,相当于寻常牲畜的五分之一,但架不住数量多。 处理家禽的摊位就在关牲口的木栅栏旁边,摊主是個头发花白的本地老人鲁尔,在罗伊厚着脸皮自我推薦,向他展示過一遍娴熟的切割技巧,干净利落地解决一只呱呱怪叫的胖头鹅、处理干净毛发、血水和内脏后,鲁尔同意收下這個员工。 只是工钱压得极低,每处理三十只家禽才给一個克朗的报酬,但干多干少全凭自愿,累了随时可以拔腿走人。 罗伊倒沒有讨价還价,這份力气活儿主要是为了经验值,按照老鲁尔的說法,一天光是上午至少也得处理十五只家禽,那就是十五点经验值,算下来比罗伊当初拼死拼活還要高。 大城市就有這点好处,机会多,获得经验的途径也多,不用老是冒着生命危险。 …… 罗伊松了口气,放下手中滴血的刀,拍去浑身乱糟糟的家禽羽毛、整個下午,他解决掉了20只“呱呱”,获得20点经验值,以及屠戮技能的熟练度。 更重要的是有了立脚之处,就算不依靠猎魔人的救济,也能在這座大城市活下去。過几天工作稳定下来,他就去找個地方进修。 …… 踏着夕阳的余晖,罗伊返回了城外的水磨坊、泥土、青草和飘落树叶的味道迎面扑来,整個人终于从家禽粪便的臭味中缓過了劲儿,嘴角微弯,心情变得愉悦。 距离磨坊一百迟外,罗伊突然停下脚步,好奇地打量着远处。 那间破旧的木仓库外,堆着干草和柴火的地方围着一群男孩和女孩,他们脸上流露出与年纪不相符的刻薄,冲着包围圈中,坐倒在地的一道娇小身影指指点点,讽刺個不停。 “你個丑八怪,长得跟头骆驼似的……不老老实实躲房子藏好,還敢跑出来乱晃,看到你,真是一点胃口都沒有,還怎么吃饭?!” 瘦瘦高高的個儿,脸上长着密集雀斑的男孩,不停用食指戳着那人的头发,嘴裡吐着恶毒的话语, “哼!她才不是骆驼,骆驼那么可爱……”另一個扎着两根小辫子、模样清秀的小女孩,肉乎乎的小手握着根分叉的树枝,重重往那人高高隆起的背部抽了一棍,那人被抽得身体一颤,双手包住膝盖,脸死死地贴在上面。“她就是個怪物……這裡面装的都是剧毒的污水,她要是恨谁,就会偷偷往谁食物裡下毒……我的奶奶肯定就是被她這么毒死的,她的亲生母亲也是被自己毒死的!” “她是個老妖婆,一种怪胎,书裡面就是這么說的,她每天都在诅咒别人,释放邪恶的巫术。应该找猎魔人来把她处理掉……变种人才能对付怪胎。” “呜呜……”中间的那人突然抽噎了一下。 “丑八怪、怪胎,還有脸哭……觉得我們在欺负你!”雀斑男孩猛地往她后脑勺上抽了一巴掌,“我們這是正义之举,就像革命军,而她,是属于男爵那边的坏种!打她!” 有的孩子拽她的头发,有的拳打脚踢她的后背,也有人用树枝猛抽、用石子和泥巴砸。 “喂!一群小混蛋,干啥呢?還不给我住手!” 不远突然传来一阵大叫,正在作恶的小孩被声音吓了一跳,回头一望,也沒管看沒看清,慌不择路地四下逃窜。眨眼间,只剩下那個用双手死死搂住膝盖的女孩儿。 她整洁干净的白色围裙上沾满脚印和泥巴,棕色的头发下,露在外面的脖子上能看到一块块青紫和淤肿。 “你叫托娅,对吧,磨坊主家的女儿。感觉怎么样,那群小混蛋伤到你了嗎?”罗伊走到旁边蹲下身体,朝她伸出了手。 驼背女孩只是转過脸朝他看了一眼,眼神怯懦而警惕。 她白净小脸上多出了两道通红的巴掌印,就好似往一副精致的油画裡,泼上了两桶肮脏的油漆。女孩儿两只布满冻疮和老茧的手掌按住地面,默不作声地撑起那被巨大的驼背压得佝偻的、瘦骨嶙峋的身体,一瘸一拐地进仓库、关门。 罗伊无法想象对方過得都是什么日子,才会露出那样的表情……但他觉得该为对方做点什么,于是从空间取出了处理好的金盏花,用布包好放到了门外,“托娅,我在外面给你留了点草药,待会嚼碎了抹伤口上就行……相信我,效果很好的。” …… 晚餐桌前,罗伊语气愤慨地向磨坊主夫妻提起了這桩事情,, “我看到有一群臭小鬼在欺负托娅,五六個围住她一個人,拉扯她的头发,用棍子抽她,把她脸都扇肿了,你们也不管管嗎?” “哎呀,小兄弟,你是不知道,那丫头皮糙肉厚的,打几下不痛不痒,還能让她老老实实地干活。”玛娜啃着油腻的肥肉,臃肿的脸上露出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 罗伊吸了口冷气,毫无疑问,這胖妇人肯定是個后妈。 “我明白你是好心。”亨克也在一旁帮腔道,“但咱家就普普通通家庭,总不能把托娅当公主一样保护起来?這個世道,沒办法的。以她這副长相,到哪儿不会被嚼舌头,闲言碎语?多受点挫折和委屈、多遭点罪過托娅才能活下去。十几年都過了,那丫头现在很坚强。” 一点委屈和挫折? 罗伊算是明白了,這对连晚饭都不让托娅上桌的人,压根沒把她当成女儿,大概就是一個任打任骂的免費劳动力? “不提那個丫头。小兄弟,你今天在城裡面待了大半天,找到工作了嗎?”玛娜好奇地问,对這個問題,比对托娅更感兴趣。 “找到了……” 两夫妻眼中均有喜色,工作稳定了,那這小子就有钱继续把房间租下去…… 晚饭后,罗伊特地到仓库门外看了一眼,沒见到那份金盏花,他松了口气,返回房间时,却豁然发现门前的水桶上多了一個新鲜的、擦拭得干干净净的苹果,底下垫着那张包裹草药的蓝布。 “這算是回礼嗎?” 他似乎找到了一种和女孩儿交流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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