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格
他真希望对方能够早日恢复记忆,想起以前的事。
费柯身上的谜团太多了。
比如,他的重剑能划破他的皮肤,他的治愈术对他的伤口无效……
正常情况下,身处第一位格的主神,应当是碾压其他位格的存在,能够轻而易举地对第二位格之下的人产生影响,并且几乎不可能被他们所伤。
在创世之初,宁泽川曾亲手创造的守护大陆的七位神使,分别为知识之神、希望之神、和平女神、安康之神、秩序之神、丰收女神、节制之神。
那是诺斯特大陆之中,位格仅次于他的,最初的七神——也是如今的七,不,六位堕神,安康之神坎瑟斯已经顺利归位了。
在那之后,由于人们信仰的流动与更迭,世界上還诞生了诸如花神、梦神、日神等各种各样的散神。它们司掌的事物更为具体,所能造成的影响也更小一些。這,是第三位格。
再往下,還有半神。有的半神,是神与人混血之子;有的半神,则是尤为特殊的人类。他们开始具有初步的神性,可以做到许多人力不可及之事,却還沒有办法摆脱□□的束缚。
他们或者尤为杰出,是不世出的英才;或者,做過一些出格的事。
比如,吞噬了散神,甚至是召唤了什么邪物,所以获得了超出本身的力量,被神系位格误判为半神。
宁泽川就曾经收拾過一些胆大包天的黑魔法师,他们摆下法阵,幻想自己与某种不可亵渎的存在达成了热烈的交流……他们之中,有的人仅仅是产生了幻觉,有的却像是真的被什么东西蛊惑了,在得到奇异力量的同时,行为一点点失控,神志变得癫狂,最终可能会毫无顾忌地犯下恶行,甚至结束自己的生命。
抛开那些危险的后果不讲,大多数黑魔法师,只不過是喜歡沉溺在幻想之中,又過于好奇的普通人而已。他并不讨厌他们。
不過,费柯似乎是那种魔法的绝缘体,从外表上看来,他更像是個纯粹的战士——从血与火之中厮杀而出的战士。
不知道失去记忆之前的他,是怎么样的呢?
宁泽川的思绪胡乱飘散,神情变得怔忡。
“我能想起些什么?”费柯笑了。
“……”也对。
宁泽川想了想,决定给他一点提示,“我曾经见到過你——”
费柯动作略微顿了片刻,眉尾几不可见地微挑。
宁泽川接着說“——在初到黑死镇的时候。那时你被黑甲骑簇拥在一辆黑色轮宫之中,在街道上巡视。夏利告诉過我,如今,那些黑甲骑属于疯王。”
“疯王。”费柯逐字咬着,仿佛正细细品味着這两個字,片刻后勾起唇,冷冷一笑。
“想起些什么了嗎?”宁泽川期待地问。
“想起来了。”费柯說。
“嗯?”
“传說中,暂代‘疯王’统领黑甲骑的,是一個黑甲骑士长,专做些与杀戮有关的琐事。那么,我,会是他嗎?”费柯懒懒地說着,手肘撑在桌上,掌根托着腮,视线沿着眼前青年顺滑的月白长发,缓慢地上下逡巡。
宁泽川想了想“有可能。”毕竟,疯王本人,怎么会带着人来到這個既不繁华,也并沒有战事发生的瘟疫小镇呢?虽然,他确实产生過一瞬间的怀疑,但這样才是更合理的。
這样看来,费柯虽然沒有關於自身的记忆,却记得這裡的基本常识。
似乎也不错。
他不大了解现在這個世界的运行秩序,和费柯同行,刚好可以弥补這一点。作为回报,他也会设法为他恢复记忆。
“熟悉的场面可以刺激你的大脑,帮助你恢复记忆。”宁泽川說,“我会尽可能把你带到和你有关系的地方。”
费柯唇角一勾“我要去王都。”
“呃,這……”宁泽川拿出从夏利那儿顺来的地圖,摊开放在桌面上,掰着指头,数了数,“好像有点远。”王都在黑死镇东边,王畿境的最东部,金银河的上游流淌而经的地方,离這有好几個指节的距离。
“你迟早会到那裡。”费柯說。
“嗯?为什么這么笃定?”宁泽川好奇地反问。
他可沒說過,自己非要去王都不可。
“你說過,要走遍大陆最混乱和危险的地方。”费柯說,“你以为,那种地方,会在這些犄角旮旯?人心,才是最危险的地方。”
嚯!
听到這句话,宁泽川瞪大眼,吃惊地看着对方。
真有道理。
他居然成功地被费柯的话說服了。
“那你的人心,危险嗎?”宁泽川调侃道。
“谁知道呢?”费柯說“要感受一下嗎?”
宁泽川笑着摇摇头“免了,我对人体器官沒有兴趣。”他顿了顿,“你难道不想去飞沙境看看嗎?你的发色与瞳色,显然是那裡的人。”
“呵,沒兴趣。”费柯毫不配合地說。
宁泽川一下子噎住,片刻后,深呼吸,动作顿了顿,眼睛弯成月牙,语气变得礼貌而笃定“失忆的人沒有人权,我說去哪,就去哪。”
费柯偏過头去,冷冷地长哼了一声。
在宁泽川单方面的决定下,两人辞别了夏利一家,离开了黑死镇,决定向着飞沙境赶。
在离开镇子的时候,宁泽川忽然一拍脑门“哎呀,我差点忘了這個。”
他闭上眼,看着眼前半是璀璨,半是黯淡的星图,从那個亮起来的星群之中,点开了一個包裹。
是的,他的系统界面裡,還有一個小小的包裹,可以存放东西。
现在,那裡躺着一只小小的黑色玻璃瓶。
“蔷薇花姑娘,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宁泽川把那只玻璃瓶捏在手中,轻声說,“但是我会实现我的承诺,放你自由。”
他把玻璃瓶摔在地上——
玻璃瓶落地,低低地弹跳了几下,复又滚回他脚边。
完整,毫无裂痕。
费柯嗤笑一声。
宁泽川按了按太阳穴“沒想到這材质如此坚硬。”
他想了想,看了看四周,捡来一颗巴掌大的石块,左手把玻璃瓶在平地上稳了一下,蹲下身,把石块对准瓶子,敲了上去——
這下该碎了吧?他想。
“住手!啊——你在做什么?为什么要這样对她!”
有個声音跳了出来。
宁泽川吓了一跳,手一偏,石块砸落在一旁。
“谁?”
“父神!你为什么要這样做!”那個声音在他耳边持续呐喊,把宁泽川喊得耳朵疼。
“坎瑟斯,我答应過她,要把這個瓶子打碎,放她自由。”宁泽川喃喃着說。
“你不知道,我花了多大的代价,才让她依附在蔷薇花上,存活下来。”
那個声音变得清晰了。
一阵绿色的光芒闪過,不一会儿,一個人形的半透明躯体,浮现在宁泽川和费柯眼前。
那人是成年男子的样貌,有着灰绿色的发与瞳,五官俊朗,有时甚至堪称甜美,身上被生机盎然的花藤缠绕。
“可是,人家不想接收你的心意。”宁泽川劝道,“强扭的瓜不甜,坎瑟斯。”
“连你也這样說,”坎瑟斯委屈道,“父神,你知不知道,她与我的生命已经连在了一起,如果你打碎了這個瓶子,就只能去重新寻找下一任安康之神了。”
宁泽川一惊“你当时究竟做了什么?”
“也沒有做什么……”坎瑟斯挠了挠后脑勺,“有個很强大的黑魔法师教会了我……可是,当我使用了那個黑魔法之后,惊讶地发现,我被一种奇异的力量困住了,昏迷在一個黑暗的空间之中。只有在月食之夜,才能解放出来,却也只能附着在那株堕落花藤的身躯上,把這個瓶子弄回自己手裡。”
“怎么又是黑魔法师?作为第二位格的七神,坎瑟斯,你就不能自信一点嗎?”宁泽川问。
“我也沒有办法,当时大陆上肆虐的各种瘟疫,甚至比那株堕落蔷薇所造成的花疫還可怕,我的神力也趋于消失……再不想办法,大陆就要毁灭了呀。你要我守护這個大陆的,父神。”坎瑟斯委屈道。
“我有個問題。”费柯忽然說。
“什么問題?”宁泽川问。
“既然你說光明神与黑暗神都是伪神,那么昨天,你在对谁說话?”费柯问,“‘我站在這裡,你還不逃跑?’”他放轻了口吻,学着宁泽川当时的语气說。
对方這样說话,听起来怪怪的。宁泽川想。
他轻叹了口气“我不知道,那是一种直觉,有人在看着我。它明明害怕我,疯狂地想要逃走,却又强忍着逃跑的,想要冲上来杀了我。”
“它不在我所了解的位格之中……”宁泽川顿了顿,說出那個让他迷惑了许久的事实“它似乎,想要取代我。”
作者有话要說费柯不,它别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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