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书阁
因为方才那個黑甲骑向旁边闪了一步，過于整齐的四方队列,出现了轻微的变化,瞬间活了起来。但是，不久之后，随着它回到此前所在的位置，一切又恢复了原状。
加裡亚又望向地面上三個破碎的傀儡，苦笑：
“黑魔法……這种东西,居然果真是存在的。”
“是啊。所有人都误以为,它们已经在大陆上绝迹。”宁泽川笑了笑，“可事实上，你也看到了。”
加裡亚眉头拧紧了,担忧之色浮现。
他一個沒有特殊能力的普通人，怎么可能斗得過背后那個身怀异能之士？
对方显然不安好心，也许就是他主导了這次粮食错运的事件。若是這样一個人，他的意图是清空粮仓、祸乱王宫，只怕事情会向着最坏的方向发展。
“情况如此危急，我不能回家，也不知道這几天会不会突然横死在外……能否拜托你，把這封信交给我的妻子。我得交代好自己家裡的事情。”
加裡亚从怀裡掏出了一张褐色的纸，叠得整整齐齐的,背面透出一点黑色的墨迹。
這封信是他仓促写下的，也沒有办法弄来信封,只能将就着叠一叠，直接交给他人。
宁泽川动作顿了一下，伸手接過加裡亚的书信,点了点头。
這封简陋的信件，与其說是家书，倒不如說是加裡亚的遗嘱。
他指尖摩挲了一下纸面，感受到粗糙而温暖的质感，将這封信收好，放入星图之中。
系统提示又滚动起来。
灰色的数字，出现了一点变化。
【信徒：+1】
【神力：+7】
“如果這样能让你感到安心的话。”宁泽川看着加裡亚感激的目光，轻声說。
辞别加裡亚，宁泽川继续思考寻找卡厄斯行踪的方法。
卡厄斯的幻境降临之时，除去高位格的主神，进入幻境之中的人，大都无知无觉，事后很难有人能說出個所以然来。
沒有神力的当下，他以前世十年寒窗、埋头苦学的经验，打算前往王宫之中的藏书阁看一看。
浩瀚古籍之中，也许会有相关的记载。
如果顺利的话，在那横跨千年的漫长时光裡，也许早已有那么一個人，悄然观察到了卡厄斯所带来的异象，兴致勃勃地探索、研究過，甚至总结出了混沌之神的习性，并将他所了解到的一切都记录了下来。
宁泽川乐观地想。
——直到，他亲身踏入那座藏书阁之中，亲眼看到那如山海一般浩瀚的……各种书籍。
這裡与其說是“藏书阁”，倒不如說是一座超大的图书馆。占地面积巨大的回形建筑足有五层高，而且每层都挑高了天顶。書架从地面延伸到天花板，格子裡，堆满了色泽泛黄的旧书。每走几十步，就靠着一道供人爬阅的□□。
木头与纸张的淡淡霉味，弥散在空气中。
白衣身影掠過一排排書架，粗略辨认着上面的分類，在与神学有关的那块区域，停了下来。
听闻近期王国招募了许多学士。可是，不知是什么缘故，這裡的人极少。除去踏入這裡时，那個眼神不善地盯着他的看门大爷外，他沒有再遇到其他人。
宁泽川索性把坎瑟斯叫了出来，让他用神力来搜索与卡厄斯相关的书籍。
“如果知识之神在這裡就好了，他比這藏书阁好用得多。”坎瑟斯望着密密麻麻的书，觉得自己有点儿窒息。他的神力兴许要被掏空了……
“是嗎？”宁泽川眼神亮了一瞬，又暗了下来，“他的行踪成谜，现在，得靠我們了。”
他目光扫视着一排排书脊，随手抽出一本名为《沿海地区民间怪谭》的书，走到一旁的桌椅，袖子拂去那上面的灰尘，轻轻落座。
“這儿的书都太新了。”坎瑟斯喃喃地說，“属于我們的那個时代，居然沒有记载……這怎么可能？”
他掌管的是诺斯特大陆上的疾病和安康，此前从未注意過，這方面的事情出现了异常。
宁泽川也发现了這個問題。
書架之上的书籍，年代似乎是断层的。
他仍在诺斯特大陆之上游走的那段時間，并非一個完全愚昧的时代，世上早就诞生了纸张、文字和印刷术。书籍虽然并未完全普及，却也不是什么稀缺物种。
那时，虽然战事蔓延，主神所亲手点燃的文明的火焰，却也仍在纷争的间隙之中熊熊燃烧着，从未熄灭。
——怎会一本古籍也沒有流传下来呢？
“难道是知识之神堕落，所导致的后果么？”宁泽川猜测。
他翻开那本《沿海地区民间怪谭》，裡面记载着渔民、恶魔、海神、深渊来者、鲛人、咒术师，食人鱼、巨鲨、海怪、幽灵船……
似真似假，扑朔迷离。
阳光之中，灰尘舞动，泛黄的书页被打上一层温暖的亮光，被人翻动时，阳光与阴影交错扑闪。
漫长的一整個下午，两人就在藏书阁内疯狂搜索。坎瑟斯运用他的神力，艰难地扫描着与卡厄斯有关的字眼；宁泽川则略扫過一些，看起来在记录民间异象的书籍，寻找卡厄斯的蛛丝马迹……
宁泽川已经很长時間沒有看過這么大量又枯燥的文字，不一会儿，只觉得视野变得模糊，头一点一点的，眼皮也逐渐耷拉下来。
黑蝌蚪一样的文字仿佛在游动，一会儿聚在這边，一会儿又分散开来，一只一只地轮番朝他跳舞……
再然后，他便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木桌上堆满了被翻动過的书。
散乱的白发铺开，宁泽川的脸颊压在书页上，沉沉睡了過去。
這一幕，落入不久以后，踏入此地的黑衣男人眼中。
他静静看了一会。
然后，在他对面落了座，随手抽起桌上的一本书，慢慢翻阅起来。
……
再度醒来的时候，坎瑟斯不知去了哪儿。
宁泽川模糊的余光，扫到对面坐着的人影。
西斜的夕阳，染红了窗外的晚霞。
妖娆的粉金色，打在那人线條锋利的侧脸，将深邃凌厉的五官，染上几分柔和。
暗蓝的双眸，越发显得异彩流转。
宁泽川揉了揉眼睛，抬头的时候，露出左脸被书页边缘所压出的一块红痕。
埃德蒙勾了勾唇，放下手中的书，看着他。
“埃德蒙……你怎么来了？”宁泽川的嗓音，带着初醒的喑哑。他打了個哈欠，猛然发觉，自己竟然已经很久沒有睡過這么沉的觉。
刚才那本书叫什么来着？
看起来，效果不错的样子。
“听說你在這裡。”埃德蒙低声說，目光凝在那人眼角泛起的水花。
宁泽川脸上漾起笑意。
他正想舒展一下后腰，忽然察觉，有什么东西正贴着他的后背，缓缓滑落。
一怔，下意识地反手拽住，摸到一块厚实而温暖的布料。
回头一望，是一件黑色的短披风，滚着金边，搭在他肩头。
“谢谢。”他笑了笑，将短披风叠了叠，递回给埃德蒙，“很暖。”
“……”埃德蒙斜睨了他一眼，不接過，也不回话。
宁泽川便将那披风先放在桌上。
目光扫過那满桌的旧籍，他又想起些什么：
“对了，埃德蒙。我发现這裡的藏书有一個断层。千年前的史书都消失了嗎？這藏书阁裡卷帙浩繁，可是關於那個年代的，居然只剩下一些臆测性的文字，臆测的方向，還全部都错了……”宁泽川疑惑道。
“嗯哼，也许。”埃德蒙含糊不清地应道。
宁泽川觉得這回答有些敷衍，乜了他一眼：“你是诺斯特大陆之上，活得最久的人类。你一定知道，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怎么会有人记得每一件事？我又不是神明。”埃德蒙视线放空，扭過头，看着窗外绚烂的晚霞，竟反過来嘲讽道，“只怕，就连神明，也遗忘了太多重要的事。”
宁泽川眯了眯眼，白眸微凝，细细打量着他的神色，直觉有什么不对。
眼前的家伙，看似在反讽他，实际上，竟像是有几分心虚的样子。
他食指轻扣了几下桌面，纠结片刻，决定暂时先放他一马，只低声念叨着：
“希望我以后不会听到，有人向我告状，說你烧光了所有与我有关的古籍……”就像此人曾经下令，销毁王城内所有的银器一样。
人都会有一时兴起的时候，并在這时候，做出不可理喻的事。過大的权力，可能会将這些后果无限制地放大，最终，一发不可收拾。
他希望，自己的猜测是假的。
埃德蒙从鼻子裡轻哼了一声，听起来，不屑极了。
宁泽川闭了闭眼，抬手按了按太阳穴。
见对方這样子，他只怀疑自己猜对了，忍不住又长叹了一口气。
莫生气，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他要微笑，他要解决問題。
埃德蒙整個人都沒有动，仍维持着望向窗外的姿势，头扭向了那边。
暗蓝的眼珠子，却不声不响地斜了過来，悄悄观察他的神色。
“看我干什么？”宁泽川捕捉到他的目光，翻了個白眼。
埃德蒙索性大大方方地转头過来，盯着他看，低低地說：
“吾神，很美，我喜歡看他。”
宁泽川动作顿住。
老脸一红，低下头，轻咳一声。
這小嘴甜的。
算了算了。他不计较了，還不行么？
埃德蒙定了定，忽然抬手，碰了碰他的左脸：
“红了。”
？
宁泽川猝不及防地抬眼。
他干干地說：“喂……這么直接嗎？”一点余地也不留？
埃德蒙低低地笑了：
“你在想些什么？我說，你的脸，這裡，被书压红了。”
“哦。”宁泽川啪的一下，拍开他的爪子。
他揉了揉自己的脸，果然触到淡淡的印痕。
這家伙……老会撩了。
不多时，坎瑟斯的声音从层层的書架后边响起，逐渐接近：
“父神！看我找到了什……你来做什么？滚开，别想蒙骗我父神！”
他的声音，骤然变冷，显然是发现了埃德蒙的存在。
埃德蒙甚至沒有抬眼，只懒懒地坐在原位：
“這是我的王宫。”
作者有话要說：感谢在2021-03-1020:47:48~2021-03-1208:14: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楼兰月瑾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https://www.zibq.cc。：https://m.zibq.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