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
带着他恢复健康的完整身躯。
却沒有想到,才第一天,就得像苦力一样,呼哧呼哧地背着一個比自己重许多的男人,艰难地走出一片废墟。
气喘吁吁。
他好累。
這個忙,星萤们帮不上。
幸而,回去的路,似乎比来时要短一些。
他沒走太远,便走出了街区。
夏利正来回踱步,此时,他的兜帽已经放下,露出一头短而微乱的红发,正与镇民闲聊,见到宁泽川的身影,小步快跑迎了過来
“你终于回来了!裡面是什么情况?這個人是……谁?我怎么沒有见過。”
“我不认识他。”宁泽川說,“他倒在火场的中心,受了很严重的伤。”
镇民们围了過来。
“怎么样?神媒大人,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們可以进去了嗎?”
宁泽川摇摇头“房子已经烧得差不多了,也许各位今晚要找地方借宿,日后再设法重建整個街区。”他回過身,望着与刚才有些许不同的火场,静静地說,“裡面暂时不会有危险了。”
刚才,在男人用重剑斩下花藤的一瞬间,附近就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废墟之外的各种声响,在那一瞬间涌了进去,一地的厚重余灰,也消失不见了。
就好像,是某個空间在内收,将它所要的东西,重新吸收了进去。
蔷薇花疫,扭曲的花藤,還有這场莫名的大火……会是那位堕神的手笔嗎?
对方究竟想做什么呢?
“幸亏是深夜,教堂和医馆裡沒有人值守,无辜的镇民也都在大火蔓延之前跑了出来。克裡斯大夫刚才捎了口信過来,說他沒有受到波及。”夏利轻舒了口气,“只是,治疗花疫的药物全部存放在医馆,现在恐怕需要重新制作了。”他眼裡溢满了担忧。
“沒关系,只要人還在,想要什么,总是可以做出来的。”宁泽川說,“等這個男人醒過来,问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
宁泽川和夏利一起,将那個昏迷的重伤男人拖回了他家裡。
夏利家,是一座单层的独户,位于西区的尽头,几乎在黑死镇的最边缘。
踏入他家的时候,夏利的母亲在自己的房间裡沉睡,屋子裡一片黑暗。夏利点亮了灯油,有些羞涩地說“我家有点窄,只有一间客房。”
宁泽川了然一笑“我今晚和他一起,好照看他的情况。”
房间裡,宁泽川将昏迷的男人放床靠墙的一侧,重剑解了下来,竖立在墙边。
這家伙,手拿這么危险的武器,居然不配剑鞘。重剑锋利的剑刃就這么露在外头。难为這一路上,沒有人被划伤。
他小心地解下对方破碎的衣甲,让背后的伤口尽可能地裸露在空气中,问夏利要来一些碘酒,做了一些简单的处理。
這人的伤,恢复得很快,异乎寻常地快。
只是从医馆到夏利家中的一小段路,外翻的皮肉看起来不再渗血,虽然仍旧狰狞,却隐隐有生长愈合的趋势。
男人留着這個世界裡少见的超短发,只有寸许长,和他以前的长度一样。
宁泽川笑了笑,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那头浓密的黑发。刺刺的,有点扎手,但感觉意外地不错。
這個男人也是黑发蓝眸,他也来自黑死镇南边的国度嗎?如果他沒记错,现在的那裡,应该是叫飞沙境。
宁泽川在男人身边的空位躺下,双手交叠,搭在脑后,百无聊赖地望着天花板,片刻后,闭上眼。
他现在根本就不需要睡眠,但還是可以休息一下。
幽蓝的星图在他面前荡开,那一串数字,发生了微小的变化。
当前信徒数量
神力
因为方才引水熄灭了大火的缘故,信徒数量上升了。
根据白天的经验,每個信徒所奖励的神力值是不一样的。
他在亚特荒漠救下的那個带孩子的女人,有20点神力值,但之后所帮助的人们,却只有3至5点。不知其中是什么因素在起作用。
思索了许久,沒有结果,睡意却一点点来袭,他便顺着這股睡意,沉入梦境之中。
与此同时,几枚星萤从他身上飞了起来,晃悠悠地,四散开来,在屋子裡来回打转,亮闪闪的。
其中一只,透過窗缝,灵活地钻了出去。
黑发男人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偏過头,看着宁泽川看似熟睡的侧颜,還有那些自他身上缓缓升起,向外飞去的星萤。
蓝眸危险地眯起,眼神锋利如刀。
宁泽川做了一個梦。
确切来說,是他的神识附着在星萤之上,漫无目的地从房间裡飞了出去。
他慢悠悠地在黑死镇裡有一搭沒一搭地上下飞舞,意识朦朦胧胧,好像正看着镇子裡的一切,又好像什么都沒有看到。脑子裡晕乎乎的,又像是喝了点小酒的微醺,四处乱飘。
就在這种涣散而舒适的奇异氛围之中——
他听到了一阵歌声。
那歌声說不上是好听還是难听,歌者的嗓音明明悦耳动听,调子却七扭八歪的,忽上忽下,东跑西窜,让人疯狂地想要捂住耳朵。
宁泽川也很想捂住耳朵。
可是,他现在沒有手。
——他只是一只飞翔的小星萤。
忍受着难听的曲调,他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循着歌声飞了過去。
飞過了参差高低的棚户,四处横流的污水,大火燃烧的灰烬,越過半截矮矮的倒塌的城墙。
他来到了黑死镇外,一片盛放的蔷薇花海。
摇曳的花海中央,有個头上装饰着蔷薇花束的年轻女人坐在那裡,背对着他,换了個调子,咿咿呀呀地歌唱。
原来,還可以变得更加难听呢。宁泽川這么想着,飞了過去。
“你好呀,你是花神嗎?”他问。
“不是哟,”女人停止了歌唱,有趣地偏了偏脑袋,却沒有回過身来,“我是個黑魔法师呢——曾经是。”
“曾经?”
“嗯,我已经死了呀,所以现在,就不是黑魔法师了,只是個死人而已。”
“可是,你似乎還‘存在’着。”宁泽川提醒道。
“我只是被困住了,被困在這裡好久好久,沒有人能来救我,也沒有死透而已。”她說,“你知道嗎?我一点也不喜歡蔷薇花,可是,她们无处不在……”
女人转過身来,正面朝向宁泽川。
宁泽川瞳孔缩了缩。
女人容颜年轻,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她身上开满了粉色的蔷薇,一朵又一朵,从每一寸皮肉之中生长出来,花团锦簇,盛放摇曳,美不胜收。
其中一朵,出自她的右眼,开得尤为靡丽。嫩绿的枝條从眼球中探出,花瓣重叠妖娆,异香扑鼻。
“我真讨厌她们呀。”她轻声說。
“我可以救你嗎?”宁泽川问,“我也被困住過,這滋味并不好受。”
“你?”开在女人眼球上的蔷薇转了转,朝着宁泽川舒展花瓣,乱颤了片刻,好像在抑制不住地笑,“我是個黑魔法师呀,他们都叫我女巫。而你是高高在上的主神,你真的要救我嗎?”
“我以为所有人都已经忘记了。”宁泽川并不介意她话语中的讽刺,“你居然记得。”
“黑魔法师们所窥探到的预言曾說,泽川主神将会遗弃整個大陆,遗弃所有的臣民,那一日過后,永夜将会降临,大陆顷刻覆灭。每個敬业的黑魔法师都知道這一点,但沒有想到,有朝一日,您仍会归来。”
她叹道,“不過现如今,黑魔法沒落了许久,已无人使用了。這個世界的神明纷纷堕落,伪神们早已瓜分了大陆,一切即将覆灭。您回来得太晚了。”女人如血的双唇勾起,朝他优雅地欠了欠身。
“怎么会晚,一切才刚刚开始。”宁泽川失笑,“我记得那些黑魔法师们,他们的预言总是偏向于悲观,但有时候,也许再往后看一点,一切又会好起来了。”
“可是大多数黑魔法师,已经长眠于永夜之中。”女人說,“比如我。”
“黑死镇裡横行数年的蔷薇花疫,与你有关嗎?”宁泽川直接询问,“我重新回到這裡之时,只剩下一位信徒了,我知道,绝不会是你。可是,分明只有你一個人记得我。你到底是谁?”
女人全身的花瓣再次剧烈抖动起来,仿佛乐不可支“我已经是一個死人了呀,就算我依然热烈地爱戴着您,這個世界上的千万般琐事,又怎么会与我有关呢?”
宁泽川轻叹了一口气“我想你低估了自己……”他看着与女人连为一体的蔷薇花丛,還有她露在花丛之外的美丽的绿色眼睛,“能否告诉我,盘踞在黑死镇之中的那位堕神,是谁?”
“你想听一個故事嗎?”全身开满蔷薇的女人问道。
“当然,我最喜歡听故事了,尤其是当故事出自這样美丽的一位女士之口。”宁泽川真诚地說。
“我都說,我最讨厌她们了。”她嘟囔了几句,但是显然很开心,蔷薇花枝摇摆舒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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