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這是真实的
“回到现实中?”
因为西装男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肖嚣脑海裡如同发生了强大的地震。
他本来以为早就被忘掉的渴望,竟在這一刻,悉数回归。
曾经自己也因为发现了這個世界的真相而绝望,甚至内心裡想着去战胜這庞大的怪物,夺回自己应有的生活,但到了现在才忽然发现,這個难以启及的目标,居然只差一步之遥?
“是的,肖先生。”
而西装男在這一刻,神色却尤为的认真:“我們可以治好你。”
“這种庞大而且神秘的污染性力量,确实很可怕,但我們也无时无刻不在与它进行着斗争,我們已经研发出了很多药剂用来治疗這种幻象,而现在的你,你還是有机会回来的……”
“以前,一旦被母体捕获,我們将彻底束手无策。”
“但现在,我們已经有了一种新型的药剂,可以帮到此时的伱……”
“真的,不仅是你,现在黑门城裡,已经有很多早就被母体捕获的人,愿意接受這种药剂的治疗了,或许你也听過那個代号为红眼睛俱乐部的组织吧?還有桥底老周……他们陷入的比你更深,都愿意相信我們可以治好他们,而你,难道真的不想尝试将自己治好?”
“你還年轻,真要永远陷入在這庞大的幻觉与痛苦之中嗎?”
“……”
“我……”
肖嚣似乎有些隐隐的恐慌。
他竟下意识的有些认同,但同样的,心情也变得异常紧张。
心脏跳动开始变得缓慢,整個人陷入了深深的思维风暴,周围一切都仿佛远离了時間。
无数各种离奇的想法涌入了他的心底。
他时而仿佛看到了希望,那是自己四年時間裡一直在盼望着,并且渴求着的,正常生活。
时而又觉得警惕,那一切经历如此真实,怎么可能是虚假的?
他脑海裡飞速的思索着,回想着刚刚遇到了這個西装男,他讲述的一切。
必须要承认,他讲的事情,居然对自己有极大的诱惑。
因为自己本来就承受過四年時間的痛苦折磨,承受過分不清现实与虚幻的感觉?
那四年裡,早就开始对自己沒有信心了……
直到之前,从那场同学聚会开始,自己才重新感受到了认识這個世界的能力。
但现在,西装男又推翻了自己這段時間以来,认识到的一切。
那么,我究竟是用了四年時間把自己治好了,還是经历了四年的折磨,彻底崩溃了?
难道,我真的疯了?
我感受到的一切,這不合理的怪物与能力,其实都是假的?
我根本沒有变回正常人,我仍被囚禁在了卧室……
……不行,不能這么想!
……
……
時間仿佛已经停滞,只有肖嚣沉默的站在原地,仿佛被巨大的迷团所缠绕。
而在這长久的沉默之中时,周围一片压抑。
四個怀裡抱着黑色奇异枪械的人,也不知是因为紧张,還是保持高度戒备的同一個动作時間太久,双腿都已经微微打颤,但他们還是不敢有半分松卸,而西装男则已经将自己举起来的双手放了下来,他能看到肖嚣身边,抱着孩子的年轻阿姨,浑身颤抖,想要逃开。
但却一個眼神投了過去,冰冷无情,命令她绝对不可以多此一举。
整個地下停车场,气氛仿佛陷入了凝固之中,也不知为什么,周围竟一直沒有人下来。
仿佛整個世界,就只剩了他们场间的几個人。
只有西装男试探着,慢慢的,小心翼翼,一点一点,向肖嚣靠近。
“肖先生,我們是现实的守卫者。”
“母体的力量确实很强大,诡异的幻觉笼罩在众人头顶,带了无尽不合理且诡异的现象,几乎让任何面对母体的人都会感觉到绝望,但是,就算他再强大,难道我們就不去对抗了?”
“我們无法坐视现实世界被這扭曲的幻象吞噬,所以我們一直在对抗。”
“也一直在努力的寻找解决問題的方法……”
“而且,我們相信自己终究会成功。”
“毕竟,我們也已经研究出了很多有效对策,甚至新型药剂不是么?”
“我們相信,一定可以治好所有的人,一定可以帮助這個世界远离母体的扭曲……”
“我們会让這個世界,回到最初的真实。”
“……”
他說着,慢慢向前了一步,低声道:“你愿意回来嗎?”
“趁着母体对你的控制還沒有那么深……”
“远离那個疯狂而虚幻的世界,回到你所熟悉的,這個正常的世界?”
“……”
在這低缓而沉重的声音裡,他已经带了一点点的压迫感,想要真的說服眼前這個人。
他可以感受到肖嚣的情绪起伏。
心裡也不由得起出了些许希望,這毕竟只是一個新人,他在经历了那件事之后,便足不出户四年之久,他阅历還很浅薄,被那些人影响也不够深,所以,眼前给了他的解释,应该足够了,只要可以說服他,带他回去,那么黑门城的局势,便不会恶化到难以挽回的程度……
他计算着這一切细微的情绪痕迹,距离肖嚣,也只有半米之遥。
只不過,他也沒有留意到,肖嚣在這一刻,眼睛微微失焦,仿佛只停顿了数秒。
然后才抬起头来。
這时他看到了西装男,于是,默默的后退了一步。
這一步,表示拒绝。
达咩。
西装男顿时错愕,呆呆的看着肖嚣,不知道自己哪裡做错了。
刚刚這個人,明显快要被自己說服了,甚至能够感受到他的意动,但沒想到,就在自己想要趁热打铁說服他的时候,他居然瞬间就变了脸色,好像一下子就变得冷静了起来……
“你……”
肖嚣看着西装男,慢慢开口:“你說我经历的一切,都只是幻觉,都是虚假的……”
“但是……”
說出了這句话时,他脑海裡忽然闪過了扭曲而恐怖的老鼠人,闪過了窒息人偶,闪過了那一條條痛苦的腾蔓,然后,才慢慢的问出了自己心底深处,那個最为关键的問題:
“但为什么,我反而只有在這些幻觉裡,才能感受到真实呢?”
“……”
“這……”
西装男忽而哑然,他并不理解肖嚣在說什么。
但肖嚣看着他的眼睛,忽然感觉到了一阵巨大的失落与索然。
他不知道为什么,痛苦之犬沒有召唤出来,但是,洞察者路线带来的敏锐還在。
他在西装的男表情裡,看到了很多不喜歡的东西。
于是他沉吟着,慢慢的說出了自己的思索:“为什么要找上我?”
西装男抿紧了嘴角,竟是一时错愕,无法回答。
“你忽然跟我說了這么多,让我都开始怀疑我所经历的一切了……”
肖嚣慢慢的开口,仿佛在說话时,仍然在不停的思索着:
“是因为我之前四年,本来就像是有病,一直在怀疑這個世界的真假嗎?”
“你看過我当成的病历,所以你就忽然出现在了我面前,跟我說了這些有的沒的?”
“你說了這么多,为的就是让我承认自己有病?”
“让我再次分不清真假?”
“……”
西装男忽然有些警惕,慢慢后退了一步,肖嚣的反应,跟他预料的不一样。
而且变化太突然了。
一個人怎么可以在這么短的時間裡,情绪变幻這么大?
還是說,他本身的情况,确实比包括了自己在内的,所有人想象的都要糟糕?
而迎着他的错愕,肖嚣则忽然笑了笑:“我不知怎么反驳你……”
“但我相信我自己感知到的一切啊……”
“你說了這么多,只是为了证明我本来就有病,所以被杨佳盯上了……”
“但是……”
他瞳孔似乎也微微收缩了一下,定定看向了西装男:“我一直都很正常啊……”
“四年前我就去检查過,医生亲口告诉我的……”
“……”
“你……”
西装男忽然方寸大乱,完全沒有想到肖嚣会這么說,自己刚才的努力居然沒起到作用。
而肖嚣则眯起了眼睛,身形缓缓后退,但忽然又想起了什么。
手裡握着的枪,猛然对准了那对母子,勾动扳机。
“呯”“呯”“呯”
剧烈的枪响忽然震颤在地下停车场裡,女人与小孩身边火花四溅,她们惊恐声震荡耳膜。
“你……”
西装男明显被肖嚣开枪的样子吓了一跳。
在那一刻,他甚至不敢去看那個女人和小孩,惟恐看到她们真的被肖嚣打开枪打成了筛子的模样,如果那样,就代表着他大概永远也回不来了,而以跪姿姿态端着枪械警惕看着肖嚣的四位白色防护服队员,在這枪声响起时,同样也如临大敌,死死的抱住了怀裡的枪。
但他们沒有开枪,耳麦位置,一直有淡淡的蓝光闪起,似乎有严厉的指令进来。
而肖嚣仔细的感受了一下她们的恐慌与尖叫,仿佛品味着美酒的滋味一样闭上了眼睛。
然后他睁开了眼睛,嘴角甚至露出了一点笑容:
“你看……”
“我感受到過那些畸变生物的痛苦,所以我知道那是真实的。”
“而现在我感受到了心情的愉悦……”
“這也是真实的……”
。